口腔实习生

    啪——
    晏清歌轻拍了下陈茉的脑袋瓜，“你这书是怎么背的，自己把自己吓得半死，我问你，艾滋的口表特征是什么？”
    “假膜性或者萎缩性念珠菌感染，还有念珠性口炎，多见于男性舌侧的毛状白斑，还有K"i肉瘤……”陈茉背得磕磕绊绊，她的粘膜学真的学得不好，“我应该没记错，毛状黏膜白斑就是指征之一。”
    晏清歌道：“口腔白斑是口腔粘膜上以白色为主的损害，不具有其他任何可定义的损害特征，一部分白斑可以转化为癌，以抽烟饮酒人群居多。必须要进行进一步的组织活检结果才能给出组织学依据。”
    陈茉恍然大悟，“现在是要等那个病人的活检结果出来是吗？”
    “乙肝患者常伴有溃疡，这个病人嘴里毛病太多。”晏清歌拿出手机，是王焕新给她的资料，“但是这个病人的身体素质很好，如果有这类免疫性疾病的病人身体一般会比较差。不过我们现在要等的，就是病人的检查结果。”
    走廊里传来跑步声，骆唯一路疾跑到陈茉的面前，焦急不已，“时依呢？她没事吧？”
    晏清歌道：“是和心被扎了，不是时依，但是时依这次可是大功臣。”
    这大冬天的，陈茉看到骆唯的额头有一层薄薄的汗，不禁问道：“你今天不是休息吗，从哪儿跑过来的？”
    “梓洵和我说了时依的事情，给了我地址，我赶紧来看看。”这个医院骆唯不熟悉，找得有点心急，他也只是听顾梓洵简单说了两句，什么任和心被疑似传染病患者用过的器械扎破了手，赵时依一起去医院，他一时分不清事情的主次人物，“到底是怎么回事？时依怎么样了？”
    陈茉道：“时依没事，是和心被器械扎到了，我们也是刚到。”
    骆唯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着急起来，“那和心怎么样了？”
    “现在就等结果出来了。”晏清歌抬头看了一眼化验科的标牌，燕眸中充满了听天由命的紧张。
    赵时依几乎是与任和心同时出现，一个推门出来，一个把自己收拾得稍微精神一点。
    “和心！”
    赵时依几乎是跑着冲到任和心面前，任和心看到她们都在，不由一怔，随后举起手上的单子，“这个要等半小时才会出来，其他检查结果要过两天了。”
    她看向赵时依，露出浅浅的笑容，“时依，谢谢你。”
    本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赵时依，被任和心的笑容当即破防，她嘴一瘪，上前抱住任和心，“我应该早一点说的……和心，你一定会没事的！”
    陈茉和晏清歌也上前拥住二人，四个人互相扶持抱在一起，让一旁的骆唯觉得自己实在是格格不入，他见有路过的人向她们四个女孩子频频侧目，出言提醒道：“那边清静，你们去那边说话，这里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
    走廊的尽头摆放着一些杂物，从窗户望下去，冬天的槐树叶片凋零，路上行人裹着厚厚棉衣行色匆忙，这个季节一如既往的寒冷萧瑟。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不知道生死的结果，答案公布前，心里残存的希望与可能残酷的真相，相互拉锯，让人喘不过气来。
    任和心依旧平静，她如一片湖泊，从认识的那一天起，便是静态的，深不可测的。
    她并非对自己冷漠，只是她已经做好了接受最坏打算的准备，此时的她比以往更加洒脱，她微笑着面对朋友们，“我有点可惜，在我的人生计划里，还真没有这种情况。”
    赵时依克制着自己的眼泪，哽咽道：“清歌说得对，结果还没出来……”现在盖棺论断还太早，她把后面的话截断在嘴边，“你自己别吓唬自己。”
    “我没有，我很清醒。这几个小时我一直都在想，长这么大以来，其实最开心的时光都是和你们一起的。”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朋友，剖析自己的内心，“我想过实习结束后，我完成了我这一阶段的目标，把我妈从村里接出来，可以和你们多聚聚，甚至一起去旅游，想了很多未来的事——只是遗憾，可能做不到了。”
    晏清歌向后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转过头飞快擦去眼中的泪水，陈茉握住晏清歌的手，晏清歌亦用力回握，两人彼此给对方一个支持的力量。
    陈茉暗暗咬牙，让自己笑得轻松些，“这有什么遗憾的，阿姨年纪也不大，你之前说阿姨不喜欢闲着，那去找个工作，不为挣钱，好歹有事情做。聚会更好说，我过生日订婚结婚宝宝满月你们不来，别怪我直接杀过去。”
    “你说不想结婚，正好我也是。”晏清歌提起之前二人聊天的话，“我们俩挺适合一起生活，互相照顾下。”
    赵时依不忘自己，“我也不想结婚，我们一起！”
    在一旁的骆唯适时插话，“啊？”
    陈茉的话更快，她无情吐槽道：“清歌和心能把自己照顾的很好，说互相照顾还不是各自为王，加上你成托管中心了。”
    “我也很有用的好不好！”赵时依据理力争，“我会做饭，还会打扫卫生，每天都看天气预报提醒你们下雨带伞，我这么知冷知热的一个人，那里需要被托管。”
    陈茉道：“是是是，给我们做个紫薯饭，饭都糊了，紫薯还是夹生的，赵女侠知冷知热有点不均匀。”
    三言两语的对话，气氛没有那么僵硬，任和心笑容不减，看着赵时依扑到陈茉身边去抓痒，陈茉一身痒痒肉，吓得直躲。
    陈茉一把推开赵时依，躲到了骆唯的身旁，赵时依饿虎扑食地冲过去，却被陈茉灵活一闪，直直扑进骆唯的怀里，反应过来后，赵时依的脸瞬间变红，她急忙退出来，看也不看骆唯，转身站到了任和心的身边，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
    “时依害羞了。”陈茉看得分明，用肩膀撞了一下骆唯，再去看骆唯，只见他的面上也是通红一片，陈茉不禁笑道，“你也害羞了。”
    骆唯扔下一句去买水，落荒而逃。
    晏清歌想把赵时依从任和心身上扒拉下来，“人都走了。”
    “你们不是好人。”赵时依不肯离开，紧紧抱住任和心的胳膊。
    陈茉抱着胳膊戏谑道：“是你主动扑过去的，关我们什么事。”
    赵时依闷声喊道：“你还说！都是因为你，骆唯万一误会我怎么办，太丢人了！”
    “还能怎么办。”任和心拍拍赵时依的脑袋，“以身相许吧，我看合适。”
    偏偏用一本正经的口气说出来，最让人发笑，陈茉竖起大拇指，“这个好，时依你吃了骆唯豆腐，是不是得负责。我们家如花似玉的时依，骆唯也勉强配得上了。”
    四人一起打打闹闹，骆唯去买水还没回来，半小时已经到了，四个人一起去化验科等结果，这次任和心出来得很快，她带着笑容，未多说一语，只是笑着点点头。
    三个人明白这一关是过了，任和心此时是平安的，三人一拥而上，骆唯此时拎着袋子赶过来，见四人俱是笑中带泪，他把视线落在赵时依身上，她笑靥如花，梨涡浅旋，他也跟着笑出来。
    众人一行人回宿舍的时候，在楼下遇到了若存，他也知道了任和心的事，过来问问情况，他拿出一叠厚厚的资料，“我找得一些临床暴露的论文，医院里对临床暴露的处理手段很完善，不用太紧张。”
    任和心接过资料，“谢谢若医生。”
    若存道：“之前你参与的那几台种植手术，你的报告还没有给我，不要忘了。”
    任和心一心想要往口腔种植方向走，之前她经常去请教若存口腔种植相关内容，二人的相处多少有些师徒的意思。
    若存并未多留，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后离去，陈茉留心观察，晏清歌面上微笑浅浅，若存亦是波澜不惊。
    当然，如果她没看到，若存的视线落在晏清歌身上时有一闪而过的失神，以及晏清歌背后用力握紧又松开的手的话，那她真的以为二人已经互相放开。
    可是怎么可能，毕竟曾经深爱，可能如今爱意都未曾减却，总会有蛛丝马迹被发现，她叹息着，顾梓洵从电梯里走出来。
    “来接女朋友了。”赵时依一手拉着晏清歌，一手拉着任和心，走进电梯对顾梓洵喊道，“就这几步路还要下来接，又不会丢了。”等骆唯上电梯后，她把电梯门关上，只余下陈茉和顾梓洵。
    二人单独相处，顾梓洵看向陈茉的眉眼间俱是关心，陈茉忍不住伸出手，“抱抱。”
    顾梓洵将她拥入怀中，在日渐寒冷的冬季，他给她足够的温暖。
    感受到怀中的人在抽泣，他抚摸她的头发，柔声道：“茉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第一次没有喊她的全名，本来以为会不适应，真的喊出来，他才发现是无比顺口。
    这是他在心里已经喊过无数次的名字。
    “你喊茉茉好肉麻。”哪知陈茉很不适应，“顾梓洵。”陈茉在他怀里扑哧一笑，佯装凶恶道，“喊姐姐！”
    顾梓洵低下头，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清朗中有些许魅惑，语调十分温柔，轻轻喊出：“姐姐。”
    这两个字落在陈茉耳中，摄人心魄，她收紧抱着顾梓洵腰的手，突然间，这辈子，她都不想放开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