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香倾城

第27章


过了半晌,她才听见薰夫人轻轻叹道:“小小年纪,竟然已美得如此不祥!” 
  那是花曦来到浮果的第一天。 
  从那以后,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只是薰皇子童年时的玩伴,而花曦,才是他情感萌动的开始。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前者如流水般温柔,后者却如火焰般炽热。 
  情窦初开的岁月无声流逝,她重新跌回到孤独之中。只是这一次,有很多很多的眼泪。她越来越少听见薰皇子来招呼她去玩的脚步,却越来越多地听见花曦清脆的笑声。 
  薰皇子已经长成一个俊秀的少年,山庄里的人都交口称赞他在剑术上的天资。他能在一瞬间移动到最高的那棵朱颜树梢,摘下最美的那朵朱颜花给花曦,却早已忘却了为往昔的同伴许下的诺言。 
  她便持续地在自己黑暗的世界里摸索前行。 
  后来,她慢慢沦为最卑微的小奴婢。白天,她被责令远离主人出入之所;晚上,则必须在日落之后、月落之前,跪着擦遍整座聆音阁的地板。这样,她便再也没有机会遇见薰皇子了。偶尔,她会在卑贱的下人居处,听见花曦娇软清脆的欢笑声。可惜看不见花曦的模样,据说她已美得不可思议。 
  有一天夜晚,她照例提着一大桶冰溪水,准备去擦地。因为看不见,她走得特别慢特别小心。忽然,她听见一个柔软的声音对自己说:“我们一起提吧。你看不见呢,真可怜!”一股清甜的气息靠近她,手上的重量随即减轻一半。 
  那个声音她无比熟悉,是花曦!她们一边擦地,一边说话,花曦如此温柔可亲,几乎融化了她心中的坚冰。 
  这时,薰夫人温和的声音却忽然响起:“花曦,这么晚了不去香浴,还在这里干什么?”花曦咯咯笑着撒娇,很快走了。薰夫人立刻变了一副腔调,厌恶地对阿柠道:“我没说过吗?花曦的手,一点儿粗活都不能做!”薰夫人一脚踢翻水桶,转身而去。冰凉彻骨的冰溪水,漫过跪伏在地上的阿柠的手臂和膝盖。她瑟瑟发抖,心中有无数的屈辱、怨恨和不甘。 
  阿柠记得,那时自己是如何躲在屋子里刻苦钻研奇门法术的。她痴痴地想,如果自己能够帮助薰皇子夺回他的国土,他就会带着阳光般的味道回到她身边,还会迎娶自己做他的妃子。 
  有时她也想,如果花曦不存在……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内心。 
  “如果给我一个机会,如果有一个机会……” 
  阿柠脑中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眼前的景象突然乱晃起来,金星乱舞。她捧着头,跌跌撞撞地挣扎前行。花曦惊恐痛苦的哽咽哭泣,薰皇子撕心裂肺的呼唤声,在耳边旋转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无边无尽的黑暗。 
  阿柠长吁一口气,摸了摸自己冷汗淋漓的脸颊,知道自己终于从颀无羽的“夺心术”中清醒了过来。她摸索着站起身,却发现自己已被困在大雪蛛的网中。 
  阿柠立刻恢复了神智,冷笑一声,从头上摘下灵犀簪,注入灵力,将它祭在蛛网前。虽然这只雪蛛的丝远韧于普通雪蛛,但有灵犀簪在,半日工夫也就能融化了。 
  四周一片宁静,只有蛛丝融化的细微的“咝咝”声。阿柠抱膝坐下,回味起刚才被唤醒的往事,身上不由泛起一阵清幽幽的冷。她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疲惫,昏昏沉沉就要睡去。 
  怀里的龙形玉佩蓦然传来一阵灼热感,阿柠一惊,顿时醒来。这一对龙形玉佩是浮果山庄互相联络之用,摩涯一块,薰夫人的一块给了阿柠。此时,玉佩通体烫如火炭,这说明摩涯的灵力已然受困,生命力正在逐渐流逝,已到达最危急的时刻! 
  阿柠脸色大变,腾地站起身,一口咬破指尖,将殷红的血,一滴一滴地浸入灵犀簪。每滴入一滴血,阿柠的脸就苍白一分,而灵犀簪幽蓝的光芒则更盛一分。 
  终于,灵犀簪呼啸而起,蓝光一闪,雪蛛网被劈成两半。  
 
  
 
   当一切静止下来时,摩涯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破落的荒村里。 
  他又回到了豆蔻村。 
  “你输了。”面前的稻草墙上,慢慢凸显出一个人形。 
  “现在说这话,还为时过早吧?”摩涯淡淡地道。 
  稻草人冷笑一声:“上次你能逃走,是凭明净之心洞悉生路所在;而这一次你的心却在动荡。一个内心动荡的战士,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差别?” 
  话音中,稻草人忽然粉碎,浑身的稻草化作万道利刃般的光芒,天罗地网般地向摩涯罩来。 
  一道金光自袖中射出,化作一个金罩,将摩涯严严罩住,稻草人的第一波攻势顿时被挡在外围。摩涯定了定神,箭一般跃向半空,整个人转眼已和灵蛇金剑合二为一,金光大盛,突然向身后疾射而去——他已然洞悉,稻草人刚才虽在前方说话,瞬间却已以无形之影之身绕到自己身后准备偷袭了。 
  果然,一条淡淡的青色影子正逐渐显现出来。 
  灵蛇剑金光曜曜,宛如游蛇吐信般猛然击出。这一击几乎倾尽了摩涯的全力,他自信,除了传闻中天下第一的昆仑,最多再加上一个孤竹,再没人能抵挡自己这一剑! 
  青色人影的脸庞蓦然清晰起来。一双如春水般温软迷蒙的星眸,含笑凝视着摩涯,雪白的额头坦然迎向厉啸的剑尖。 
  “花曦!” 
  来不及多想,摩涯立刻放开灵蛇金剑,飞身挡在花曦身前,单指一划,“雾墙”便宛如一片以极坚韧之丝织成的棉絮无声地展开。 
  然而,灵蛇金剑本是天地神物,而且来势凶猛无匹,即便是摩涯自己也不能抵挡。 
  “噗”的一声,灵蛇金剑刺破“雾墙”,轻快地插入摩涯的左胸。剑身微微颤动,发出低低的悲鸣声。灵蛇金剑已有灵性,身不由己地伤害了自己的主人,也备感难过。 
  血,迅速洇出来。痛,使摩涯脑中一个激灵:我做了什么?花曦早已死去了啊! 
  摩涯忍痛回头,却见那张酷似花曦的面庞仿佛波纹般变幻不定,惟一不变的,只有满脸阴鸷之色。 
  摩涯苦笑道:“你不是。” 
  “当然不是。”青色人影阴恻恻地笑道,手中一柄同样青色的幻剑,呼啸着向他刺来。  
 
  
 
   “风四郎!”清亮的喝声忽然响起。 
  青色人影一怔,剑势也为之一滞。摩涯勉强撑起眼皮,看见一朵硕大的白色朱颜花在自己的身前绽放开来,花瓣柔软,却坚决地挡住了幻剑的袭击。 
  是阿柠。 
  “原来是救兵到了。你既知道我的名字,那知道我最擅长的是什么吗?”青色的身影一错,转眼间化一为十,把阿柠和摩涯团团围住。 
  每条青色人影都在大笑,每个笑声都是一样的疯狂。 
  阿柠侧耳倾听,沉吟道:“‘沧澜十三郎’中的四郎风将军,当然是以幻术见长。此刻使的应该是幻术中的‘分身之道’。虽然名为分身,实际却只有一个真身。” 
  其中一个风四郎停住笑:“哦?你这小丫头的见识倒也不薄!那么,你倒来猜猜,哪一个才是我的真身呢?” 
  右边一个风四郎也嘻嘻笑着接口道:“小丫头,当心些,猜错了可就没命了哦!” 
  身后的风四郎手持青色幻剑,遽然向阿柠刺来,大声叫道:“你猜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前方的风四郎也蓦然逼近,叹息道:“你知道吗?看过我真身的,都已成了死人!” 
  阿柠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青色人影此起彼伏的攻击一一被朱颜花挡了回去。但被幻剑刺伤多次后,洁白的花瓣也慢慢开始枯萎蜷缩。 
  “快些猜!你们的时间不多了!”风四郎们更为嚣张地狂笑。 
  阿柠一挥手,十个小木人飞出来,一落地便变成指甲锋利的黑衣侍卫,僵直却迅速地和青色人影们纠缠在一起。 
  “幻物术?”一个风四郎停手道,“不简单!真有点儿舍不得杀你了!” 
  另一个风四郎却挥剑削断了一个黑衣侍卫的脖子。 
  阿柠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站在中央,凝神思索,或者说是在仔细分辨着什么。 
  黑衣侍卫们毫无畏惧,凶悍地追逐着飘忽的青色身影,不断尝试用尖利的长指甲去触碰和攻击对方的身体。这招式如此单调,当然很容易就被一个个斩落在地。 
  在最后一名黑衣侍卫被斩首时,白影一闪,阿柠飞身而出。待她飘然落地时,所有青色身影又已合而为一。 
  “怎么可能?” 风四郎一脸惊诧,“我的幻术独步天下,绝不可能有人识破!” 
  阿柠脸上掠过一丝疲惫:“风将军的幻术,或许的确是天下第一,但是对我的影响却十分有限。” 
  “为什么?”风四郎一脸迷惑。 
  “有时候,看见得越多,离真相就越远。”阿柠微微一笑,“风将军,我是盲人。” 
  风四郎蓦然醒悟,怔怔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一直让木人来触碰我,原来是凭声音来分辨血肉之躯和幻象。” 
  “不,对我而言,根本无所谓幻象。”阿柠纠正道,“木人只是在确定风将军不断变换的位置而已。” 
  风四郎默然半晌,怆然长叹:“小妹,看来我是不能为你报仇了!”  
 
  
 
   “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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