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夺鼎

    时候又是入秋，商风入院，梧叶萧萧。
    初晓，清晖尚未透窗，韩元缓缓地掀开被衾，穿好衣裤，他已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榻间，一夜缠绵后的林妙仍睡得香甜，她头发有些蓬乱，嘴角噙着浅笑，似在做着什么美梦。
    韩元低下头看她，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旋即又把手缩了回来。
    韩元忽然又想起江落月了，曾几何时，他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是她，而不是林妙。
    林妙被他一触，不知怎地就醒了，她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随后痴痴地望着他。
    “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韩元扯了扯被褥，替她盖上。
    林妙犹豫了片刻，乖巧地闭上双眸，缩回被窝里。
    韩元起身，趿起鞋，慢慢走出卧室。
    秋天的早晨很凉，韩元不禁有些瑟瑟，他正打算回房添件衣服，转身却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
    “月儿，是你吗？”韩元忍不住叫出声来。
    “姐夫，我是落霜。”那人有些羞涩道。
    韩元这才想起，自老丈人去世后，他已经把江落霜接过来住了。
    “哦，霜儿妹妹，你也起这么早么？”韩元不好意思道。
    江落霜的语气有些伤感，道：“自从姐姐和爹爹走了以后，我感觉整个世界都空了。在这里，每日无所事事，清早起来散散步，也许心情会好一些。”
    韩元有些可怜她，道：“霜儿妹妹，你平时若是无聊，可以找妙儿一起玩，还有小咸，他虽不太说话，但是人很好。”
    江落霜浅浅地笑了笑，道：“嗯。姐夫你也一样，要好好的。”
    她这浅浅的一笑，却让韩元心中五味杂陈，他别过头去，不再看江落霜，他只怕自己再看一眼，便会忍不住泪流满面。
    “霜儿妹妹，天凉，你还是回房间吧，别冻着凉了。”韩元匆匆地说了一句，便背对着她快速地走开了。
    …
    韩元换好戎装，几个亲卫陪着他来到校场。
    此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校场下，四万多楚军已集结完毕，他们披坚执锐，朝气蓬勃，只待韩元一声令下，便要出师讨逆。
    按照以往的程序，将士们出征前都要喝一碗誓师酒，以壮军威。不过韩元却不打算这么做，四万多将士，一人一碗酒并不是小数目。
    祭台上，韩元在念罢檄文后，大声训道：“诸位将士！誓师酒我们先不喝，留到下次庆功宴上喝。我还要再说一次，此前颁布的奖惩条令，真实有效。这次出师越州，只要你们悍不畏死，奋勇杀敌，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
    “楚军上下，愿为侯爷效死！”
    “效死！效死！效死！”
    四万多楚军呼声如雷，韩元也不禁精神一振，下令道：“出征！”
    …
    益州。
    孙循等人好不容易撤回老巢，不敢有半点放松，急急挥师北上，与那秦州来的张钦所部死战。
    让孙循想不到的是，自己引以为荣的益州天兵，在同秦州军作战的时候，居然屡屡处于下风。
    张钦和他手下的秦州子弟实在生猛，打起仗来，一个个不知死为何物。无怪刘志远拿下晋州后不敢惹他，反而转头谋夺齐州去了，原来这秦州兵马竟剽悍如斯。
    孙循此时也有些慌了。一来，秦军已强夺了益州北部的大半疆域，地利上并无劣势。二来，自己的益州兵马又不是人家的对手，人和上自己也不占优势。地利人和自己都不占，要是真和对方死磕，只怕要头破血流。
    不过孙循是个聪明人，既然打不过，那就想办法讲和。为了讨好张钦，孙循一面给张钦写信，信中极尽乞怜之辞。另一面命人到益州各地物色金钱和美人，向张钦及其部下送去。除此之外，孙循还特地派黄素替自己出使秦州，凭黄素的三寸不烂之舌，不怕秦州那帮莽夫不上当。
    事实上，孙循这一系列措施还真在短时间内起作用了。张钦手下的各部将士，大多是穷汉出身，孙循向他们秘密赠送了大量金银，有的还送了女人，这些秦州将士穷惯了，哪有不收的道理。他们收了孙循的礼物，拿人手短，自然在张钦面前说起孙循的好话来。
    而张钦也有自己的考虑，他虽然攻下了益州北部，但那都是在孙循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眼下孙循已经率军回来了，自己若想强攻，只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而自己东面是刘志远的势力，北面还有虎视眈眈的昆人，倘若自己能一战消灭孙循的数万益军还好，若是打成拉锯战，那局面对自己可就大大不利了。
    考虑再三，张钦还是决定先缓一缓，待自己的势力再强大一些，兵力再充足一点，再慢慢图谋益州。不过对于秦军已经占领的益州北部，张钦是绝不会还给孙循的。
    对此，孙循虽然心中怨恨不已，表面上却不敢说什么。现在他只求秦军主力先撤出益州，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再慢慢理会。
    …
    燕州。
    丞相府，一个短须丹凤眼的锦衣男子，手执棋子，缓缓地往棋盘上落下。
    这男子便是坐拥燕晋两州，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刘志远，而今的他，以天子的名义自封丞相，与中州的吴王周宁分庭抗礼。
    与刘志远对弈的却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此人复姓司马，单名一个谦字。
    司马谦本在中州做官，周宁起兵篡逆，攻破中州后，爱惜羽毛的司马谦不愿与之为伍，在京城被攻破之前及时抽身离开了燕州。
    其实司马谦之所以不愿投靠周宁，最重要的一个缘故，却是因为忠国公白敬文。司马谦与白敬文不对付的事，早在老皇帝周康还活着的时候便人尽皆知了。司马谦知道，白敬文与周宁早有勾结，此前他也不是没有提醒过先帝周承运，奈何没有真凭实据，始终扳不倒那个老狐狸。
    而后周宁在白敬文的配合下成功攻入中州，司马谦知道，白敬文得势了肯定要报复自己，所以他当机立断，投靠了燕州的刘志远。
    “司马先生，本相有个问题想问您。”刘志远忽然开口。
    “丞相请讲。”司马谦忙道。
    刘志远问道：“听说朝廷原先派往越州的统帅司马贞，是您的亲弟弟？”
    司马谦点头道：“没错。不过丞相也知道，我那个倒运的弟弟已经病故了。”
    刘志远又道：“那司马先生可知道，越州那边是否还有司马贞元帅的故旧？”
    司马谦想了想，道：“对了，我那弟弟还有个儿子，名叫司马清，上次随他父亲一起到越州去，应该还活着。”
    “那这司马清可在军中任职？”刘志远感兴趣道。
    “这个，也许吧。”司马谦不确定道：“丞相您知道，我司马家历代都是文臣，我那兄弟原先也是个文官，只因先帝不放心武人带兵，这才命他统率诸军讨伐越州叛贼。他那儿子，就算真的在军中任职，恐怕也是幕僚之类的文职。”
    “唔，这样么。”刘志远闻言，顿时流露出失望之色。
    “不过，我可以修书一封，替丞相探探越州的情况。”司马谦道。
    刘志远点头道：“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