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岚看着逐渐没有声息的令羽空,忽然觉得心头有一阵疼痛,她敛眸,像是这一场棋局之中的外人一般,只是看着这些将领们纷纷溃散,因为没有了领导的人,所以一个个做鸟兽散,走的比谁都积极。
而令羽空的尸体,却是这么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地上的泥土,将他一尘不染的白衣给弄得有些脏污,其余的将士因为在逃散,并未有人理会他的尸首,就这么,被马蹄践踏。
等到叶铭庭的人将所有人都给收拾了以后,白羽岚走上前去,看着躺在地上的令羽空,她终究还是没忍心,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的身体已经逐渐变得冰凉,就像是当初在祁连煜手下救下她的时候,沾湿了一身的冰水,扣住她的手腕时,却是冰凉的驱散了她所有的焦躁。
令羽空已经去了,但是白羽岚却似乎能够看到他微张着的嘴,究竟是要吐出怎样的一番话来。
白羽岚微微低眉,心中一股尚未宣泄出来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几乎是猛地一下倾泻-出来。
叶铭庭站在她背后看她,却并未在这个时候嫉妒白羽岚。
他何尝不知道,这次令羽空一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这一场战役,更多的,却是为了一心求死。
只是他可能没想过,白羽岚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白羽岚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就这么哗啦啦的,一直往下滴落,虽说她一直都和令羽空对抗了这么久,但是他终究还是她的朋友,怎么能够,对待她的朋友会像是现在这么一个样子,让人心揪的疼。
终究,是她亲手害死了他,当初那个在城门口对她伸出手的,身后跟着长长几条列队的仆人的人,风光霁月,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却是在这么一个时刻,消失在她的手中。
过往的一切,似乎都跟随着这个人的消失,而纷纷散落。
接下来的所有动作,都显得无比合理起来,央国群龙无首,皇帝也无后,好不容易将之前的废皇子立了起来,却还引发了一场内斗,最后还是被叶铭庭攻破城门,铁骑踏入了这座王城,终究是将之占为己有。
央国最为信奉的大祭司,竟然占卜出来,说是这位新来的帝王,将会成为他们新的王,并引导他们走向富裕。
叶铭庭来到这座城池之后,并未对其烧杀抢掠,仅仅只是将之前的大臣卸任了大部分,留下些肱骨之臣,甚至连百姓那边,都没做过什么手脚。
因此,这些人竟然没有太大的反抗。
这央国的皇室血脉,却是本来也快要尽了的,现在看来,这样子的解释,却也是最为合理的。
白羽岚在央国城池之中,找到了隐藏在密室之中的纳卡,她似乎在这里面生活的很好,甚至和传闻之中的大相径庭。
因为她的确还是完璧之身,是一个少女,根本就和成熟的少妇没有半点关系。
“他,没有娶你么?”
在这昏暗的密室之中,她属实没有想过,这会是纳卡自己愿意的。
“只是给外人看看的联姻技巧罢了,和别的夫妻,是完全没有干系。”纳卡很是平静,淡淡地笑了一下,道:“或许民间是将我们之间的关系给传的神乎其神了。”
她似乎也不在意别人对她的任何评价,白羽岚都觉得这番话有些奇怪的很。
白羽岚动了动嘴皮子,看着眼前和从前很不相似的纳卡,已然是成熟了很多,她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白羽岚犹豫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决定不戳她的伤疤,转身就要走。
这外面的事情,想必纳卡也应该知道个大半了吧。
“是我自愿进来修道的,皇兄暗害我,从小心仪的人,却差点强了我,我那些夫侍,却在我遭难的时候,逃走的逃走,忠心的,也被皇兄杀害了。”纳卡眼神毫无波澜,就像是陈述着与她没有干系的事情。
“所以我自愿遁入空门,我时常进出这个密室之中修道,只为与自己修一个心平气和,其余的,都不求了。”
“想必现在,他已经去了。”
说到这里,纳卡看着白羽岚,已然带着一种来自于佛家一般的叹息。
“他是为了你,才做出了这样愚蠢的抉择。”顿了顿,纳卡告诉白羽岚当初的真相:“当初我腹背受敌,也就是他能够将我带出来,甚至在我们合作之后,就选择了挡在我的身前,与此同时,也接下来助我杀害当初的仇敌的力气,将当初那些帮着皇兄害我的人,都杀了。”
白羽岚怔愣一下,原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不要继续恨他了,令羽空他,是一个可怜人,只是在有的时候,他会告诉我一些关于你们之间的事情,只是我毕竟是个外人,不好多问。”
纳卡又说了许多,但是白羽岚却不怎么能够听进去了,只觉得心头一钝,随后就想到自己身上的事情,更加是伤心不已。
她从这座王宫之中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甚至不知道这后面的几条路,究竟是该怎么做。
大殿门口,看着这照射进来的天光,像是拨开云雾猛地洒在了这座宫殿上,镀上一层薄薄的金光,百官都站在这朝殿之上。
她这才瞧见叶铭庭,像是完成了自己久久不成的夙愿,他只是看着这座宫殿,脸上就露出几分满足之意。
“这下,我统一九州的念头,总算是要实现了。”他沉沉地说了一声,白羽岚只是看在一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北疆呢?”白羽岚刚问出来,就觉得自己实在多嘴,不说别的,这北疆,其实在当初他们重逢的时候,叶铭庭就布下了棋局,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想到这里,白羽岚不免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已经和琼名谈妥了,让他暂领北疆事务,想必在这个时候,北疆那边,已经传来好消息了吧。”
说着,白羽岚将还在叶铭庭手上的那封信,给猛地一下夺了过去。
果然,上面寥寥几句,就是琼名亲笔所写。
北疆已经在他们的控制之中,当任北疆王宫的帝王已经被驱逐下位,除却当初的首领,都被任命为肱骨大臣,甚至封了王,然后各自守在自己的区域,并且任命了八位,让这些人能够互相掣肘。
而现在,叶铭庭的心腹自然是和琼名一同打理北疆。
难怪,他之前一直都没有将琼名调回来,即便是在发现琼名一开始对他有那么强烈的敌意,仍旧是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果真如此。”白羽岚将自己手上的纸团揉了揉,就放在大殿上的烛火之上点燃了去。
火焰一触就燃。
两人一回到徽朝,是大胜归来,从城门口,就是锣鼓喧天,又都是百姓在欢呼喝彩。
白羽岚看着颇有几分感慨。
她同样骑在高头大马身上,这一刻,才能够感觉得到,自己就像是一个真正和他并肩同行的人。
“此次大战,若非是夫人,或许朕就不能够真正回来了。”
在大殿之上,他丝毫不容人多嘴的余地,就这么将这件事说出口,而其余在场的大臣,自然也都是赞同不过。
“皇后值得嘉奖。”他笑着,封赏了白羽岚一大堆金银珠宝,同时,也为白羽岚破了例,在大殿之上宣布,是可以提拔女官的,女官也同样可以上朝堂,虽然百官全部想要反对,但是现在徽朝大胜,皇后也出了不小的功,终究还是在对峙之下都同意了。
叶铭庭封赏的那些东西,白羽岚都好好收拾起来,都用在了国政上。
这段时日,整合三个国家,统一在一块儿,然后全部用一样的货币和文字,又制定了适用于全国的政策法规,然后再由他们各地制定小地方的法规......
等到这一切结束之后,叶铭庭为国家封为铭岚王朝。
在合并定下国家名字的那一日,天空之上绽放了大片烟花,此时已然过去五年有余,年幼的多多和囡囡,也已然有了十五六岁。
他与白羽岚一人着玄衣,一人红衣,站在城墙上,下面的花灯和集市尤为热闹,从北疆和西域过来的商人带来丝绸锦缎,从央国来的江南水乡的琴女在莲花塘弹奏着小调。
叶铭庭抱着白羽岚,只是靠着城墙,烟花砰的一下就绽放了去,万家灯火闪烁在眼前,繁华盛世,一触即至。
“你说,这次战争结束了,就可以带我去看着大漠孤烟,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万水千山的许诺,可还当真?”她瞧见叶铭庭的模样,成熟了不少,但岁月还是没有摧毁他英俊的容颜,却只在上面添了几分成熟。
“当然作数。”他笑开了。
“这么多年,劳累夫人跟着我受苦了,我该带着夫人去看看夫人的愿望了。”
“不如,现在夫人就在这里放一只孔明灯吧?”他提议。
不知何时,他从怀中摸出来孔明灯的架子。
他点燃了这烛火,攥紧白羽岚雪白的手指,瞧见她的时候,目光如炬。
“夫人,许愿吧。”
“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却在心中许下同样一个愿望。
只愿,与你携手,白头不离,恩爱到老,至死不渝。
明灯远去,灿若星辰,千灯将升,愿景已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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