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天医凰

    严世真收了拐杖，老泪潸然。
    “义父~您，您别哭啊。我说错了话，您接着打嘛~我不躲了，不躲了……”宋均盛情邀请。
    从严世真那里，宋均知道了云昭的心结，思前想后，他决定去趟京城，见见薛蘅。
    进了薛宅，薛蘅热情的接待他，把酒言过往。本来聊的好好的，宋均探问薛怿嫁到哪里了？过得可还好？这都还好。薛蘅也提一些能提的女儿的事。宋均从薛蘅的话中觉出薛怿过得一般，算不得幸福，他借着酒性鼓动薛蘅让薛怿合离。
    薛蘅算是回过味儿了！当年的宋均可没那闲心关注别人家长里短的事！他想起严世真那封迟来的信了！当即借着酒性把宋均骂得狗血淋头！
    “云树将宝贝儿子托付给你这个父亲，你连儿子的婚事都不上心！”这句宋均虽觉扎心，却也活该。但是那句“哪怕托付给坐上位的那个，那个都比你这个亲爹强！”着实伤到了宋均。
    宋均在济阳大张旗鼓给儿子说亲，他自己又跑到京城见薛蘅，这事终让一直关注云昭的完颜沧月注意到了。完颜沧月还以为宋均让薛蘅为他物色京城的名门闺秀当儿媳妇，立刻就坐不住了，当天晚上就去了云宅。
    夏日炎炎，月色清亮，宋均坐在荷塘边出神。
    一股子龙涎香气直冲过来，接着那讨厌的声音道：“你找薛蘅什么事？”
    宋均眼也不抬，一点面子都不给道：“关你什么事？”
    完颜沧月多少年没被人忤逆过了，压了压脾气道：“我答应眉儿不为难你，你也不要太过分了！”
    宋均不理他。
    完颜沧月凑过去，“你在为昭儿的婚事忙活？”
    宋均从鼻子哼了个“嗯”出来。
    “昭儿的婚事，朕自有安排！”
    宋均难得正眼看完颜沧月，“我儿子的婚事，关你什么事？”
    完颜沧月再一次压下脾气。“眉儿当年与我提过昭儿的婚事。”
    宋均白了完颜沧月一眼。“姝儿绝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告诉我！”他现在觉得昭儿的婚事是件重要事了！
    完颜沧月放下帝王架子，语中带些讨好道：“我的大公主今年十一，端庄温柔，明朗大方，知书识礼，堪为昭儿良配。”不是完颜沧月不想早点提，实在是女儿太小，宋均又总是避着不想见他。
    “你也说了，她才十一！昭儿十七！”
    “这年龄不是正好吗？”
    “好个屁！”宋均粗俗道。
    “柳修仪！”完颜沧月喝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倒是罚一个？”宋均嚣张道。
    完颜沧月后撤一步，抬手道：“打一场！谁赢，昭儿的婚事谁做主！”
    “打就打！怕你不成？”
    两人在荷塘边摆开架势，打得风动荷舞，蚊虫仓皇……
    其实也没过几招。
    宋均的身子废了几年，好了之后云树的身子就不行了，他忙于照顾，就没顾上重拾过去的身手，加上这几年白日做人，夜间做鬼……对上日理万机仍不忘勤练武艺的帝王……自然不是对手。
    宋均被摔飞出去时，完颜沧月又将他拉了回来，一点也不骄傲道：“我赢了！昭儿的婚事，就由我做主了！”
    宋均无赖道：“我只同意跟你打架，可没同意让你来决定昭儿的婚事！”
    “你……”完颜沧月多少年没遇上这样的无赖了！“这件事，朕还就做主了！”
    “你少拿身份压我！姝儿只有一个昭儿！昭儿的婚事，我绝不让他受委屈！”
    “你早干嘛去了？你但凡有个做父亲的自觉，昭儿也不会错失心上人！”
    宋均嘴硬道：“年轻时错失心上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后面的更好！让你的小公主慢慢长吧！我要给我儿子挑个称心如意的！”
    宋均一语多关。说完不仅完颜沧月不吭声了，连他自己都不吭声了。他们都曾错失了心上的那个人，直至命运捉弄，永远失去。
    过了良久，完颜沧月先开了口，“我们都希望昭儿好。终身大事，我们也都希望他自己能喜欢。我只是一个建议，最终，还是要昭儿他自己点头。”
    “……”
    “听说他自己开了医馆，颇有神医之名。眉儿应该很欣慰！”
    “……”
    “昭儿长大了，该出门见见世面了。让他来京城看看吧。若他不喜欢，我自然不会勉强他的。”
    “……”
    “听说知远读书很不错，年纪也只比昭儿小了三岁。他们兄弟俩应该来京城谋一个前程，觅一个好姻缘。我们答应了眉儿要照看好他们的。”
    完颜沧月的一番推心置腹、语重心长换来一句，“那位置，你坐得开心吗？”
    “……”
    “姝儿做了那么多，希望我们一个个都好，却搭上了她自己！我宁愿她是个祸害！”宋均越说越低落，望着月亮长叹一声，“万里江山你家的，拿那功名利禄祸害别人去吧。”说完很没形象的歪倒在了湖石上。
    完颜沧月心中是有愧疚的，但这么些年，没人敢戳他的心头伤。“你……你这个人，怎么这般不可理喻！”
    “我儿子不想尚公主！”
    完颜沧月不死心，“来京城看看，开开眼界，总比窝在济阳好吧？”
    “开开眼界是没错。我回去问问他们两兄弟是愿意在这黄河内外逛逛呢，还是出海看看。”
    “你，非要跟我对着干是吧？”
    “姝儿希望他们能顺从本心。”
    完颜沧月不说话了。
    宋均逐渐发现每一场争执都很好平息，只要他搬出姝儿。其他人虽然不舍，但都觉得姝儿已经离开许久许久了，只有他，每晚都可以见到她！她只是睡着了！他又想她了。
    月色清朗，夜风轻拂。两人各怀心事默默无言。
    眼见天色欲曙，马上要早朝了。临走，完颜沧月想要再抢救一把，“昭儿……”
    宋均歪在湖石上半睡半醒，摆摆手，“我会跟他提的。他若想来，我不会阻拦。”
    薛怿之事不可行，宋均也未多停留，天亮就回了济阳。薛蘅和完颜沧月，乃至严世真的话，他一路都有认真想过。
    回到云宅内，宋均将两个儿子叫到书房，推心置腹的跟他们探讨人生、前路和梦想。
    事实证明，只要他肯对儿子们的事上心，他这个魅力老爹，还是很容易和儿子建立融洽关系的！此后，父子三人一同读书，一同习武，一同研讨医术，一同研究云昭的一个个相亲对象。直到完颜沧月带着大公主找上门来，打断了习武场上的较量。
    云宅的人是知道完颜沧月身份的，个个儿诚惶诚恐的跪了下去。
    一身便装的完颜沧月一手推开单薄少年柳知远，一手“唰”得抽出身侧佩刀压住了宋均的刀，气吼吼道：“我等了你三个月！”
    宋均由刀及人扫了一眼，索性丢开刀把，直起身子，抹了把汗，道：“别说的好像我跟你有什么私情似的！”
    众人想笑不敢笑，拼命憋住。
    完颜沧月气得咬牙，抽刀回鞘。“跟我来！有话跟你说！”他对云宅熟门熟路，云宅确也曾是他的家。
    看到跟完颜沧月同来的小姑娘明明不喜欢，却努力掩住自己的不情愿。也是，娇滴滴的小公主怎会喜欢被押来相亲？但完颜沧月尚未提，宋均权当不知道。
    完颜沧月顿住脚，看了看与宋均过招的那个少年，也是一表人才，颇有玉树临风之姿，只是个头还没长起来，尤其没有云树的那双十分出彩的眸子，遂扭头向宋均道：“昭儿呢？”
    “跟义父去医馆了。”
    完颜沧月十分之随和道：“麻烦知远，带妹妹去医馆玩。”
    完颜望舒终于憋不住满心的不情愿，“父皇，太阳这么大，我有些头晕。”
    大公主被宠坏了，这回完颜沧月对自己宠出来的娇气公主生气了。
    宋均打圆场道：“知远，带大公主去客房休息。云思，去把昭儿叫回来给大公主看看。”
    “是。”
    云思领命麻溜的去叫大公子回家。大公子有大喜了！
    完颜沧月与宋均在客厅用茶，云昭进门，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君臣之礼，“陛下万安！”
    完颜沧月愣了愣。
    宋均坐在完颜沧月对面悠哉品茶，也这一幕也颇为吃惊。
    完颜沧月放下茶盏，起身亲自扶住云昭的手臂。“快起来！”
    “谢陛下！”云昭恭敬道。
    完颜沧月望着云昭那双酷肖云树的眸子，眼角微微潮润，感叹道：“昭儿长大了！懂事了！！”
    云昭望着完颜沧月，坦然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跟我说，希望我能成长为云家的顶梁柱，光耀云家门楣，成为云家的骄傲。然后母亲像是担心这样的期望会让我太辛苦，又说希望我做自己想做的，自己觉得快乐的事！”
    完颜沧月拍拍云昭的肩，“你母亲吃过许多苦，总是希望你好的！”
    “这些年，跟着外祖学医、行医，虽居于小城，也看过百态人生。我长大了，是时候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了。”云昭的目光逐渐坚定。
    完颜沧月想起少年时就曾收到云树的暗示，要他以哥哥的身份进入云家的家谱，担负云家的未来……“昭儿想要如何？”
    云昭挺直了脊梁。“这些时日与父亲一起挑选我的亲事，也让我想了很多。我决定选一知书识礼的贤内，为我云家开枝散叶，又能替我打理云家产业。七年后，我将参加科举。尽我所能，助陛下开万世太平！”
    门外，柳知远握紧拳头暗道：“我要跟哥哥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