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骨绵掌

第9章


此公乃一蓝领,吃苦耐劳,憨厚老实,虽长相粗鄙,性情倒也温和,从不招惹是非。福尔瓦一生痴迷彩票,每期必买,除偶尔小有斩获,几乎每期皆大败而归。福尔瓦倒也从不斤斤计较,权当为社会福利作贡献。由于长期在彩海徜徉,遂有心得:买彩与巨奖乃两条没有尽头的平行线,虽然现在看得到摸不到,心头如刀绞,但如果你坚持不懈地沿着这条线走下去,说不定平行线就会倾斜,你就会如愿以偿地走到两条线的交汇点。福尔瓦一直买到80岁,一只脚已伸进棺材,忽得大奖,终于修成正果。此是引子,搁在那儿不摆。
  单说中国四川成都市,也有一个叫福尔瓦的,此时此刻正站在天府广场的正中央,手里捏着一张作废的彩票,无奈地抬起汗涔涔的肥脸,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他舔着干裂的咸烧白嘴皮,操着浓重的乐至话嘟哝着:"可惜嘎了两块钱,我的运气硬是孬火药。"
  此福尔瓦非彼福尔瓦,而是地地道道的乐至农民。他的老家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沟里,身份证上的家庭住址可以证明:兔子坳乡老熊沟村巴壁虎二组。给人的感觉是,他的老家是尚未开发的国家森林公园,须终日与野物共舞。
  乐至福尔瓦也喜好买彩,每期只买两块钱。自从在报纸上看到瑞典福尔瓦的英雄事迹后,感动不已,且瑞典福尔瓦与他的真名傅二娃谐音,遂改为洋名,欲借瑞典福尔瓦的财运,以圆他乐至福尔瓦的发财之梦。
  他每期只认准一个号码:666666-2。寓意很简单,他的出生日期是66年6月6日,来成都打工6载,结婚已有6个春秋,正好组成六个6,而特别号码2则代表他的名字:二娃。
  工棚里的工友们气得鼻血开流,说:"如果你这个号码能中奖,我们集体去跳府南河。"
  乐至福尔瓦哪里张视这些骚言碎语,生命不息,买彩不止。为了增加得奖后的刺激性,他从不看电视转播,而是像赌桌上"韵牌"那样"韵报纸"。买到开奖第二天的报纸后,他立即闭上眼,迅速用报纸的下半部遮住第一版,然后眯缝着眼睛,侧着半边身子,一行字一行字地往下"韵"。随着开奖号码越来越近,他的面颊便潮红起来,嘴里悄声呼唤着:"圆,圆,圆……"因为他填写的号码顶部都是圆的。但每次他必定以失败告终,乐至福尔瓦哪里在乎这点挫折,暗暗地鼓励自己:"莫方(慌)!运气来嘎了是挥(飞)不走的。"
  斯人有吉相,不晓得是名字改对了嘛还是祖坟埋得好,总之,这个不可思议的号码终于出现了。福尔瓦没有像有些特等奖获得者那样,成了百万富翁反倒像个盗墓贼,恨不得拿根蛇皮口袋把自己脑壳笼起。他趾高气扬地站在板凳上,任由各大媒体尽情拍照,并且比着V型手势,对着镜头大喊一声:"Yeah——!"
  当晚,焕然一新的他史无前例地跨进了一家大型夜总会,并且骄傲地命令服务生抬来半打"喜力"外加一瓶法国陈年干邑,格老子准备好生消费一下。他斜靠在松软的沙发上,乜视着飞蛇狂舞的红男绿女们,不屑地打着清脆的酒嗝。曾几何时,他惨兮兮地躲在这家夜总会的门边,睁着惊羡的眼睛望着这帮有钱人在舞池里狂欢,还差点被几个饿狼似的保安将那根娇嫩的尾椎骨踢断。现在这些人在福尔瓦的眼里全变成了穷困潦倒的酸鬼,他站起身,大声宣布:"今晚所有客人的消会(费),我福尔瓦一个人买嘎了!"
  全场顿时欢呼雀跃,掌声震天。福尔瓦被几个青面獠牙的男女邀进了舞池,准备让他这个大款即兴表演一段新潮劲舞。福尔瓦哪见过这种场面?憋了半天的一泡热尿不禁一泄如注,幸亏有崭新的西裤阻挡,不然的话,全场都以为是庆贺的香槟从天而降。管他的!我是大款我怕谁?福尔瓦随着强劲的Disco 音乐跺着脚,前后挥舞着手臂,有点像香港警察出早操。不料,周围竟稀稀拉拉地响起了掌声,大家围成一个圆圈,只看福尔瓦一个人表演。他越跳越投入,干脆脱掉衬衣,露出一块块在建筑工地担砖担出来的胸肌和腹肌,一个染成黄毛的女郎"哇噻"一声,兴奋地昏了过去。福尔瓦暗忖:没想到有钱人竟有这么大的魅力,怪球不得!
  正在这时,一群全身上下湿漉漉的人闯了进来,福尔瓦定睛一看,原来是曾与他同生死共患难的工友们。其中一个垂头丧气地对他说:"对不起!我们几个集体去跳府南河,哪想到河水太浅,只有转来。"
  福尔瓦挨个抚慰着他们被河底的鹅卵石撞出来青包,心疼地说:"啷个废(会)恁个瓜?每个人先花(发)一万元,回家过年。"
  突然,"当"地一声巨响,福尔瓦的脑壳被人敲了个包吊起。他睁眼一看,哪里有啥子夜总会?自己正睡在工棚的烂床上,几个工友穿着火炮幺裤横眉冷对地怒视着他,其中一人的手上握着一把大号铝瓢,自己额头上的疼痛大概就是那把罪恶的铝瓢所为。
  "傅二娃,你在惊抓抓地吼啥子?还让别个睡不睡?明天还要上工地担砖得嘛!"
  福尔瓦没有张他们,车过身把脑壳瓮到,准备再次进入梦中的夜总会。
  唉!富翁与穷鬼之间原来只有一梦之隔,他们两个打个调就好了。福尔瓦揩干嘴边的口水,暗暗地嘟哝道:"明天体彩又要开奖,看我这次有没得火烤。"
伦起瑞卖青果
  伦起瑞千里迢迢来到成都找工作,莫眼⑴。因为他岁数有点偏大,今年春节已满四十八。想做点生意喃,又没得本钱,只有把青年路干相到⑵。再说现在的生意都秋得来遭不住,除非是冷门。伦起瑞发现成都市的水果生意还将就,尤其是那些爱美的女士们,一买就是一提兜。她们肯定有点瓜,不吃回锅肉,专门吃水果。
  伦起瑞家里倒是有几亩果树,啥子都有:盐源苹果梁平柚,龙泉蟠桃砀山梨。但是这些水果在成都市早就卖烂了,哪里有他的火烤?伦起瑞绞尽脑汁,察言观色,旁敲侧击,瞅了半天,终于发现一个适合自己的冷门:卖青果。
  说干就干,背起青果就出发。伦起瑞将盘缠藏进保险内裤,与糟糠之妻草草吻别,连夜朝成都市狂奔。可怜的糟糠扶着村头的老槐树,望着伦起瑞渐渐远去的背影,泪眼婆娑地唱道:"祝你平安哦祝你平安……"
  伦起瑞长得其貌不扬,有点影响市容。锅魁似的扁脸上栽满了花白的胡须,钢针一般坚硬,针尖上还沾着几颗夹生大米。他的牙齿非常焦黄,像雪地上屙了一泡狗尿。额头鼓起多大一个包,真正的"老凹(wa)老凹,下雨不怕,你有雨伞,我有老凹"。
  在没有租到房子的时候只能暂住城边的廉价旅馆,伦起瑞对服务台上一个肥胖的女服务员低声叮嘱:"明天早上5点,请你一定喊醒我,我要去做生意!"
  凌晨2点25分,外面还雀漆麻黑的,肥胖女服务员梦里梦戳地把表看成了5点过。遭球!有客人要起早做生意得嘛。她一个就地十八滚,冲着走廊尖声尖气地大喊了三声:"伦起瑞!伦起瑞!!伦起瑞——!!!"
  旅馆里的人全被她从梦里水乡惊醒,客人们纷纷怨声载道:啥子?棱起睡?我们睡得好好的,咋个喊我们棱起睡?⑶
  一个被万吨巨轮级别的老婆挤得闭声闭气的干虾儿急忙碰醒她,说:"看嘛,你占的面积太宽了,连旅馆都喊你棱起睡。"
  伦起瑞听到起床的号令,哪敢怠慢?急忙起身洗了一帕冷水脸,保持脑壳清醒,免得一会儿生意繁忙,把10块钱当成一角钱补出去了。伦起瑞背起一背篼青果,从火车北站一直走到春熙路口,街上鬼影子都没得一个,青果卖给哪个?正当他沮丧叹气的时候,从黑黢黢的墙角阴缩缩地旋过来一个蓬头垢面的流浪汉,粗声粗气地问道:"还没睡嗦?"
  吓得伦起瑞脚下生烟,一溜小跑,见身后没人跟踪,才慢慢把气喘匀静。杂种!想抢我?没得那么撇脱!我年轻的时候是我们村里的短跑冠军,100米要跑40几秒,奖品我还记得到,一只小号中华牌牙膏。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街上开始车来人往,伦起瑞犯愁了:自己是个大舌头,口齿含糊不清,万一吆喝起来别个听不懂咋个办?伦起瑞本身就很面浅,害怕大城市的人看他的笑话,但是也不可能不吆喝青果就卖脱了噻。他站在街边,鼓起勇气,冲着早上上班的人群,长长地吆喝了一声:"卖青果——!"
  街上的人全部站下来把他盯到,他以为收到了效果,信心十足地又大喊了一声:"卖青果——!"
  街上的行人轰然大笑,因为他们全部听成了:"来亲我——!"
  伦起瑞嘴里喊着"来亲我",从春熙路喊到天府广场,又从天府广场喊到盐市口,青果没有卖脱一颗,倒惹来一泼半吊子娃儿跟到伦起瑞身后起哄。
  夜幕降临的时候,伦起瑞背着原封不动的青果,愤然离开成都。他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咂着干裂的嘴唇,喃喃说道:"天算不如人算,成都人啥子都吃,就是不吃青果。"
  ⑴莫眼:没辙
  ⑵干相到:干看着
  ⑶棱起睡:侧着睡
我爱张学友
  清晨7点,崔翠凤的模范老公照例为她煎好荷包蛋,熬好黑米红枣营养粥,然后将一张伤痕累累的碟片放进VCD机,设置好播出时间,便悄悄地拉上房门,到隔壁的南郊公园练九阴化骨绵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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