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云纱花月影

    “这孩子是谁家的？”身穿素色云纹织锦便服的中年美妇问道。
    “夫人，她是三年前从外面买回来的，并不是家生子。”黄嫲嫲急忙回道，“如今在小厨房当杂役。”
    “嗯，长得倒是俊秀，在小厨房做杂役确实埋没了。暂时便留在这里照顾姑娘罢。”
    夫人抬眼淡淡地看着语微说道：“芸儿既喜欢你，以后好生伺候着，倘若发现你存有什么滑头心思，即刻便打发了卖出府去。”
    语微低头小心地向夫人褔了福，“语微明白，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好姑娘。”
    夫人轻哼一声，向紫鸢伸出一只戴着金镶蓝宝石的雪白玉手，说道：“我乏了，回罢。”
    紫鸢上前，小心搀扶住，由黄嫲嫲前面掌灯，翩然走出院子。
    芸儿似乎累了，小脑袋垂在语微肩膀上，沉沉睡去。
    “跟我来。”李嬷嬷端着一盏八角琉璃灯，将语微引进内室。
    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大一小，上面铺着蓝色锦缎薄棉被。
    李嬷嬷让语微将芸儿放在大床上。
    芸儿在接触床铺的一刹那，抖了一下，微睁开眼，一把抓紧语微的衣领。
    “算了，你带着她先躺一会儿。”李嬷嬷无奈，“我去烧些洗浴的水。”
    “芸儿乖，姐姐就在这里，睡吧。”语微轻轻拍着，哄着小人儿。
    如今让自己来照顾芸儿，真是再好不过的了，好歹从杂役身份一跃变成一个三等丫鬟。
    等芸儿再长大些，每逢佳节还能沾点光，也跟着出府到外面遛遛，领略一下东临花都的风貌。
    这么一想，语微翘起嘴角。
    在她看来，做个女主子的贴身丫鬟比做姨娘妥帖的多了。到时候，自己在小主子面前说得上话，婚配什么的应该能有一点自主权的。
    凭着自己的品貌，好歹能让她从外院一帮子侍卫里面挑一个称心如意的吧。
    不能怪语微志向不高大上，如今她这个身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心里美滋滋地想着，不一会儿，竟然也睡了过去。
    一个月后，语微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这位芸儿小姐虽是夫人亲生，却一直不受夫人及其家人的待见，现如今连大名儿都没有取，更别提上族谱了。
    估计，因为芸儿常常抽厥，家里的长辈压根没认为能养活长大。
    这小院屋子坐西朝东，原本是后花院里放置花盆花架锄头等杂物的地方。现如今围了一圈围墙，将三间小屋圈在里面，做了安置芸儿的地方。
    三间小屋前后各有个小院，后面小院跟前院一样大小，连根野草也无，只有个堆满花锄镢头的棚子和一座带盖儿的高台深井。
    这深井，是前两年专门打了给不能喝花井水的芸儿取用的。
    院里的三间屋，一间是卧房，一间是客厅，还有一间做了小厨房。
    因芸儿体质偏弱，对灵花过敏，吃食方面，全部是李嬷嬷去前院领了米面菜蔬等食材回来自己做。
    那日，李嬷嬷就是因为去前院领食材，才将熟睡的芸儿锁在家里的。
    在语微看来，让自己做着吃是最好不过的。可在李嬷嬷眼里，这就是对芸儿赤裸裸的歧视。
    因为，她领回来的东西大多品相不好，只是普通的家常米菜。
    像其他小姐公子们每日供应的灵米灵面山珍佳肴等，芸儿通通没份。
    不仅如此，芸儿作为一个嫡系小姐，每月零花银子总要有的吧。
    可是，李嬷嬷说，从芸儿出生到现在整整三年半，她一钱银子都没见过。
    芸儿每日都是吃些蔬菜素食。除了节日能领回一小块牛肉外，平时一根儿肉丝也看不见。
    李嬷嬷可怜芸儿馋肉，常自己掏些银子铜板外出买个卤鹅肝儿肉烧饼什么的带给芸儿吃。
    不过，外面的食物芸儿似乎不怎么吃得惯，每次吃完都会大小发作一次，吓得李嬷嬷再也不敢买了。
    李嬷嬷说，芸儿姑娘从出生到现在，夫人总共来看过十次，老爷一次也没有来过，大公子来过六次，小公子来过三次。
    而其他庶兄庶姐什么的，一次都没有来，倒是两位姨娘来过几回，但都被李嬷嬷挡在院子外面了。
    “哼！不安好心！那些姨娘不过是来瞧笑话的罢了。”李嬷嬷鄙夷道。
    “唉！夫人不喜欢姑娘，只因为生她的时候伤了身子，再也不能给老爷开枝散叶了。”李嬷嬷叹气道：“家里还有那两个狐狸精来回撺辍，老爷之后都不怎么去夫人屋里。”
    “原先有老夫人压着，老爷逢五遇十的还去夫人屋里坐坐。现如今老夫人仙去，再没人管束得了老爷了。”李嬷嬷撇嘴道：“要不是朝廷规定一品以下官员纳妾不能超过两位，依老爷那性子，家里都可以组两个彩排班子了。”
    语微一边听李嬷嬷唠叨，一边在锅灶上切菜，准备拌饺子馅。
    芸儿则围着语微的腿边绕圈儿玩耍。
    今日李嬷嬷只领回一捆青菜和几个萝卜，弄了一点酱醋糖盐麻油。
    唉，见天儿都是这些，真的比干娘于婆子的伙食都差。
    语微这一个月，翻着花样要把萝卜青菜南瓜丝瓜什么的做的有滋有味。
    这不，今天就准备包一顿饺子给她们吃。
    语微切好青菜，绰了水放在一边，又开始切萝卜丝儿，准备做个凉拌糖醋萝卜丝。
    弄完这些，又拖着小跟屁虫芸儿，去后院拔了几棵香菜。
    这些香菜都是她上段时间自己种的。
    后院子那块空地上，被她无事时刨了一小块地出来，撒上青菜萝卜和香菜的种子。
    估计再过一段时间，青菜便能采摘吃了。
    语微揉好面，切了面剂子，用一根磨的光滑的木棍擀饺皮子，然后捏了几十个青菜饺子。
    肥嘟嘟的饺子下锅后，芸儿和李嬷嬷不错眼地盯着热气蒸腾的锅看着。
    直到饺子熟了被捞在大碗里端上桌，一老一小都没离过眼。
    “快吃吧。”语微笑笑，“小心烫着了。”
    李嬷嬷呼呼啦啦地吃了一大碗饺子和半碗糖醋萝卜丝，感叹道：“我说阿微，你这手艺可比刘妈妈强多了。老身活了四十多岁，还从没吃过这种做法的面食呢。”
    “好吃！芸儿还要。”芸儿已经吃下五六个饺子了，仍不肯放下筷子。
    “芸儿乖，咱们下晌还要吃花蜜饼呢，饺子晚间再吃好不好？”语微对芸儿极有耐心，芸儿也对她言听计从。
    “嗯，芸儿要吃花蜜饼，还要喝花蜜水。”芸儿点着小脑袋，滑下语微的怀抱，“芸儿还要去摘花呢。”
    如今的芸儿在语微不时偷偷用花液灌溉下，身体越来越好了，小脸还红润润的胖了一些。每天都要随语微去灵花院摆弄灵花，很长时间也没有发作过一次。
    李嬷嬷也极为高兴，还以为是语微每天做些奇怪好吃的饭菜养胖了芸儿，身体也跟着壮实了。
    芸儿先前不能碰灵花，一定是身体太瘦弱的原因。李嬷嬷如是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