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卒

第三卷 第二十二章 心愿


    只在这座存粮草的营盘吃了点热饭菜,我就带着单良他们三个向突厥人的地盘进发了,本来是不想带这里冷的,因为他的体质畏寒耐热,现在可是快入冬了,但这小子却怎麽都不听劝,非要跟来不可,而且就趁着我们吃饭的功夫,这黑小子竟然跟在单良的屁股后面也弄来套军服和一柄一丈二尺长的凤翅琉金镗,这镗不是插在柴绍帅帐前的礼器嘛?怎麽到他手里了?
    被吓出一身汗的我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件家伙和军服竟都是柴绍送给他的,在敦煌时单良和柴绍就算是熟人了,虽然他什麽职务也没当,却将柴绍几个子侄的功夫调教的一rì千里,所以他能要来这东西,到也不算奇怪。
    可汗浮图,从柴绍那里到可汗浮图城最少也要赶10天的路,真没想到李靖居然已经打到这里来了,此时已是严冬,而且还下着大雪,就在我们冒着大雪赶路时,我却发现前面有个人牵了匹瘦弱的白马正在颟姗而行,那人身穿着一件灰蓝sè的土布夹袍,戴着个斗笠,再看他脚下,竟然只穿了一双布鞋。
    是什麽人穿的这麽单薄就敢冒着大雪走路?策马奔过他身边的同时,我不禁看了这个人眼,是个年青人,面孔苍白,骨瘦如柴,全身都在散发着浓浓的倦意,但那一双眼睛,却黑白分明的带着令人吃惊的神彩,那人发现我在看他后,忙将头低下了,不但头低了下去,连人带马的都闪到一旁,我心中疑念大起,他是什麽人?为什麽不敢和我的目光相碰?别是什麽人派出来的jiān细吧?
    想到这里我调转马头就往那人身边跑,那人见我过来更加惊慌,只愣愣的盯着我看了几眼,就双掌合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是个和尚?我纵马围着他转了几圈,一把打掉他头上的草帽后盯着他的光头道:“给我搜搜他。”
    单良和这里冷听罢我的话一个制住这人,另一个人伸手就在他的身上和随身带的东西中翻拣了起来,我有点吃惊,怎麽秦朗没下去搜?平时可是我说什麽他就干什麽的呀。
    秦朗见我看他就指着那人道:“我认得他,在京城时娘经常领着我去听他讲的经,这个人就是现在被通稽捉拿的玄奘和尚。”
    原来是他,这就是那个私自出关的玄奘和尚啊,如今稽拿他的文告可是遍布整个唐军辖地了,单良此时已经搜查完毕,手里拿着一个布袋道:“没有可疑的东西,这里有个渡碟,里面写着他的名字,看来这人的确就是那玄奘和尚。”
    我接过渡碟也看了看,然后收进自己怀中道:“你这和尚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出关前来西域,不怕王法吗?”
    那玄奘并没接我的话,而是双掌合什的叹了口气,然后就又低着头一动不动了,这秃贼好倔的脾气呀,想到这我哼了一声道:“不说话也没关系,再往前走三天就有我们一处哨站,到那后自有人将你押回去的,带上你的东西,跟着我们走。”
    带着他只走了几步,我就开始嫌慢了,这和尚居然有马不骑,回头看了一眼他后我对单良道:“他马背上那包东西是什麽?”
    单良道:“都是些书,经文之类的东西,没什麽违禁的。”
    我点头道:“那就把那些书和经文都扔了,让他上马,咱们可没空闲和他穷耗。”
    那和尚一听我要扔经文就急了,赶忙跑过来一礼道:“请将军手下留情,这些经卷乃是贫僧沿途花了大力气搜集来的孤本和残卷,万万损失不得呀。”
    还没等我说话,旁边的秦郎就道:“把那些经卷放到我这里吧,我的马比他的壮的多,驮了这些也不会慢到那里去。”
    见秦郎求请我也只好点头答应,秦郎帮着那和尚挪完经书后道:“大师上马吧,我们有将令在身,实在是耽误不得。”
    带着那和尚跑出一阵后我又头疼上了,他那匹白马居然慢的比驴也差不了多少,就算拿鞭子狠抽几下,也只是强跑几步就又变成了龟爬般的速度,望着那瘦得皮包骨的马后胯我有点泻气了,正不知该想点什麽主意好时只听单良道:“扔下这个和尚吧,反正稽拿捕盗的事不归咱们管,就当没看到他,让他自己走吧,不然这要走到什麽时候才能到地方。”
    秦郎听完单良的话后忙道:“这……这可不行,他无粮无草,前面又方圆几百里之内没有人烟,若放他自己走,只怕走不出多远就会死在这雪地里了。”
    哪知还没等我说话,那和尚就双掌和什道:“既然几位将军身有要事,那还是让贫僧自己走吧。”
    我闻听此言奇怪的笑道:“我说和尚,你知不知道这白龙堆乃是有名的死地,几百里之内连户人家都没有?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和你这匹瘦马,恐怕走出不到50里就会被活活冻死了?”
    那和尚微微一笑道:“生死之事,贫僧还尚未挂在心上,与其被将军送回大唐,贫僧其实更愿意冒一冒这个险呢?”
    我点了点头后道:“原来如此,那我到想问问你了,你放着长安那好好的福不享,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干什麽来了?”
    那和尚合什一笑道:“将军不是也在这里吗?将军有将军的事,和尚自也有和尚自己的事,既是都有事,那也就顾不得这个地方有没有鸟了。”
    单良在旁哼了一声道:“早就听说你们和尚都会贫嘴,问你什麽你就痛痛快快的说,不然一顿马鞭子下去后看你这付臭皮囊疼是不疼。”
    我向单良摆了摆手道:“和尚嘛,我也见过不少了,有好有不好,好的和尚慈航普渡,一心为善,不好的和尚惑乱人心重利喜金,但象你这样,不去苦心修行,又不想法子留在繁华之地敛财贪货的,我还真没见过呢,和我说实话,你出关究竟要去干什麽,说的明白了自有你的好处。”
    那和尚微一皱眉,然后叹气道:“其实贫僧出关的因由,早就在给朝庭送上去的表文中说过了,现今佛法混乱,杂而多妄,一些僧人只略习佛法,便以jīng通者自居,动杌开坛**,专以谋利为业,惑乱世人,使万千信者迷于歧途而尤不知,更为有识者鄙之,中土所传之小乘教法,渡己而难渡人,此乃佛法混乱之根本,唯有取得大乘教法三藏,才可渡化世人,宏扬我佛的真谛,然大乘教法只在西方的天竺国,所以贫僧才要出关去那天竺国的那烂陀寺,将大乘教法取回中土。”
    我听罢此话不由得又上下仔细打量了这和尚几眼,看他伶仃瘦弱的身子,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大的志向,这时单良也瞄了一眼这和尚道:“天竺国?那烂陀?那都烂成陀了你还去他干嘛?”
    我瞪了单良一眼道:“不可胡说,和尚,我觉得你这个人有点痴傻呀,这里离天竺国何止万里,路上又有雪山大河拦路,你就自己这麽一个人,走的到吗?再说,就算你求来了那个什麽大乘教法又当如何?挨饿的还是要挨饿,打起仗来也一样要死人,难道你以为有了你的这个佛法,人就可以不吃饭了?世间就没有痛苦了?也永远没人打仗了?”
    那和尚微笑道:“佛法是渡人,也变不出饭食来给人充饥,但佛法却可以让人心灵平静,五气平和,那杀孽之心,自然就也会被化减掉了,也许短期之内并没有什麽效果,但贫僧相信,等到天下众生都信仰我佛的时候,那千年之后也就再也没有战争了。”
    我仰天大笑道:“和尚你好大的口气呀,居然会说千年之后再无争战,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当兵的可就没事干喽,不过我但愿你想的都是真的,和尚,你走吧,想干什麽就干什麽去,秦郎,你把咱们的干粮食水,还有厚皮褥给这和尚分一些来,再弄两块厚毡子,把他那两只脚包上,和尚,从这里顺着rì落的方向走一天半,就有一个名叫梅花镇的地方,到了那里好好歇歇你这匹马,不然这畜牲就要累死了。”
    那和尚大瞪着双眼鄂然道:“我乃是朝庭上嵇拿的要犯,若是私自放我的事被朝庭知道,那不是要给将军带来大难的吗?”
    我笑道:“这个你放心吧,跟着我的这些人嘴都紧,只要你今后不说,那此事是永远也没人知道的。”
    那和尚双掌合什又是一礼后道:“那多谢将军了,只不知……只不知将军为什麽要这麽做呢?捉了我将军是可以领赏的呀。”
    我又是哈哈一笑道:“莫叫我将军,我只不过是个兵头罢了,连那将尾都算不上呢,至于为什麽要放你嘛,这也是有两个原故,第一,早年我也曾受过两个和尚的恩惠,今天这恩报到你身上,也算还了他们当年的情了,第二,我很佩服你呀和尚,能有这麽大的志向,千年之后真要是能象你说的那样再无战争,那该是个多好的年月呀。”
    那和尚点头道:“天下众生,其实一理,和尚做的只是应该做的事,哪理当得将军的佩服,其实将军所做之事也与贫僧一样的,只要心中有佛,那便……”
    我忙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别和我讲什麽一念有佛一时有佛的,那话我听着迷糊,我和你不一样,想不到那1000年后发生的事,只能顾得上眼前,当好这个兵,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图什麽泽及百世,不图什麽万古流芳,只图用手中的这把刀,砍出几十年的清平乐世来,也就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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