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吟

“早就发觉了。”
  念清鼓着嘴，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狠狠塞进他嘴里。“装着没认出有什么关系嘛，真是的，害我白忙活，飒飒大笨蛋。”
  玄飒被馒头给塞了个满嘴，无奈地拿出来。“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闭着眼睛都能画出你的样子。刚才你还没靠近的时候，你身上的香味就已经顺着风势吹到我这里了。”
  念清翻个白眼给他看。“吹牛，改天你闭着眼睛画画看。”
  玄飒失笑，“念清，要不猜出你实在很难，在这里也只有你会和我开玩笑，不是你会是谁？”说完，他开始一口一口地咬馒头。
  念清舒服地靠在他怀里，姿势亲昵，然后也开始闷不吭声地啃馒头。
  两人嗅着西园清新的草香，凉风习习。时光像一个和蔼的长辈，驻足不行，温和地依偎着他们，打点出恋人间迷幻的色调。
  忽然，不远处传来隐约可闻的脚步声，然后就听到说话声。
  本来念清是不会理会的，依她的脾气，还会静静地走开。可是，那那个声音虽然很轻，她还是听出熟悉的感觉，一个是水淼，另一个应该是沈苍澜。
  沈苍澜今天到达九重宫的吗？垂目思索，念清拉着玄飒的手向发声处靠近，然后在草丛的遮掩下，调整呼吸，成功隐蔽起来。
  黑色的衣袍，黑色的长发，水淼背脊挺直，整个人蕴涵着巨大坚韧的力量。“太子何必再来找我，之前我就说得很清楚了，我无心朝政。”
  “我可以预料，若是你出手，武林大会必定夺魁。”沈苍澜姿容优雅无比，“据我所知，你有出手的打算不是吗？”
  “我虽然无心国师之位，但九重宫主的位置却不打算让贤。”水淼的声音很坚定。
  “可是，你应该知道我下的旨吧，九重宫主会是孜祁的国师。”沈苍澜的眼眸微微挑起，笑容很温和。“水淼，你此举是想阻止朝廷吸收江湖力量吗？”
  “……”水淼没有说话，仅是一脸的冷漠神色。
  “是为了念清吗？”
  眉头微动，水淼移动脚步。虽然依然是沉默，可四周的气氛却有了改变。
  说中了吗？沈苍澜笑意不减，“即使你想阻止我，即使你无心归顺朝廷，可是，九重宫里其他人可不这么想。水淼，你也是聪明人，何必做徒劳无功的事？”
  “徒劳无功？大概吧。”水淼淡淡开口，“不过，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没用呢？”
  沈苍澜终于收敛起笑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太子殿下，我还有其他事，就先行告辞。”说完，施展轻功，疾速离开。
  沈苍澜留在原地低低一叹，“真是的，一个两个的，麻烦还真多。”又叹了一声气，“或者，真的是红颜祸水？”说完，还是叹气。不久，他也离开西园。
  等他们都走远后，念清站直身体，眉头紧锁，仿佛陷入沉思。
  玄飒温暖的大掌轻轻拍在她肩膀上，“我们先回房。”
  念清甩甩脑袋，勾上他的臂弯，甜甜一笑。“嗯。”
  
  下午的时候气温一下子高了很多，念清的脑袋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玄飒那个懒虫已经在床上呼呼入睡了，侵占的还是别人的床位，她也很想睡啊，可惜没有床。虽然可以跑到玄飒的屋子去休息，可是很想和他待在一起，即使只是看着他睡觉的模样。
  “展小姐。”门外响起敲门声。
  念清懒洋洋地托起脑袋，侧目一瞥，原来是九重宫的下人。“什么事？”
  “有客人来拜访您。”
  念清稍稍来了点精神，终于来了。“客人是叫秋风吗？”
  “是。”
  “让他进来。”
  不多时，秋风进入房间，规矩道，“参见老板。”
  念清摆摆手，作出一个“嘘”的动作，悄悄指了指身后的玄飒。秋风一怔，还不等他开口说话，玄飒的声音倒先响起，“不用嘘了，我醒了。”慢条斯理地从床上起身，他问道，“需要我回避吗？”
  念清叹气，“无所谓，又没什么可瞒你的。”清清嗓子，她面朝秋风，正色道，“结果怎么样？你把整个过程简单说一下。”
  “是。”秋风挺直身躯，娃娃脸上一派严肃。“我照您的吩咐把信送出，很快就得到回音了。”
  “哦？”念清挑眉，“应该是好消息吧？他派人来了吗？”
  “属下已经把人带来了。”秋风回答，后半句还压低了声音，“现在那人正住在九重宫附近，我已封锁信息，应该不会走漏风声。”
  “很好。”念清脸上荡起盈盈笑意，“这几日赶路奔波你也应该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
  沈苍澜，现在赌资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会在武林大会那天翻开底牌，让我们好好赌一局吧，看看究竟是孰胜孰负！
  
  天高气爽，暖旭熏风。
  这一天的九重宫格外热闹，江湖中稍有些名头的人都陆续赶来，有满怀期待想一争高下的，当然也有特地跑来纯粹凑热闹的，各人怀着各人心头的小九九，甚至原本持反对意见的人也赶来了，他们并不希望朝廷势力渗入江湖，这一次的到来或许怀着搅局的心思。
  武林大会上最受瞩目的自然是四大世家的族长，萧铭稀，云皓，柳霜天，还有司徒傲世。无论哪一个拿出来，都是极有可能成为最终胜利者的人。
  “你去把人带来，然后把他安置在九重宫的某个地方。等到武林大会开始以后你再进入会场，到时候站在我身后等待命令。”
  “是。”
  看着秋风离开，念清低低一叹，始终悬吊着的心也终于落下塌实了。回眸望去，她开口道，“飒飒，我现在去会场，你去吗？”
  玄飒的眉头皱了一皱，似乎不怎么感兴趣的模样，踌躇片刻又望了一眼念清。“去吧。”
  两人偕伴而行，到达会场的时候已经比较迟了，站在门口向里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江湖中辈分靠前的人站得比较里面，而好多无名小卒则是站在外围观望。沈苍澜和九重宫的长老们坐在中央，仿佛正在讨论些什么。
  余光扫到念清，沈苍澜稍稍侧过脑袋，对她微微一笑，然后继续和生查子说话。当念清越往里走，她发现有越来越多的人在看她和玄飒，偷偷地看，几个人聚着切切私语。有些人没有很好地控制音量，谈话的内容也传入念清耳中。
  “这不是萧铭稀的未婚妻吗？怎么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萧铭稀今天也在这里……这绿帽子戴得可真够亮堂的。”
  “嘿嘿，待会儿说不定就有好戏可看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杂乱无序的声音，念清伸手按住眉心，对这种情况有些头疼。虽然早料到会有这样那样的谣言，但是听到了还是会觉得别扭，抬头看到玄飒那张无波无澜的脸，和自己恰恰相反，面对谣言全然不在意。
  念清他们走到萧铭稀身旁，相隔一段时间再见，萧铭稀的面容憔悴许多，他看见念清浅浅一笑，只是轻声说了句，“你来了。”
  念清颔首，四周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两人身上，似乎都在等着看好戏。“沈苍澜派人来找过你了吧？你是怎么回答的？”
  萧铭稀一阵沉默，垂首敛眉，“我拒绝了。”事情分为可以妥协和不能妥协的，假如他答应了沈苍澜的要求，那萧家只会逐渐地陷入他的掌握中，看看现在的柳家的就能明白状况。
  念清低声“哦”了一声。
  “呵呵。”萧铭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说这个，你今天这么大胆地和玄飒走进来，恐怕名声已经糟得一塌糊涂了吧？”
  念清无奈叹气，“这事情总会暴光的。”
  “需要我出面解释吗？可以说你和我之间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还是不了，暂时不说。”念清认真地望着萧铭稀，“这样你即使和沈苍澜闹翻了也能有个名义上的后盾。”
  “……谢谢。”
  萧铭稀的声音刚落下，就听到身后有人轻轻“嗤”了一声，极度不屑的语气。念清也听到了，两人同时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男子，头上戴着顶大大的帽子，让人辨认不出究竟是谁。
  念清狐疑地目光探去，刚要开口询问，身边的玄飒倒是抢先说话，“潋月，你这是在干什么？”
  “嘻嘻，果然被你认出来了。玄飒，这几天你应该过得很滋润吧？”沈潋月从帽子里探出脑袋，难得没有修饰过的脸庞少了一份妖异，五官清晰秀气，他的一只大掌毫不客气地搭在萧铭稀肩上，笑容邪恶。“铭稀，那女人的主意你不听也罢，要不我帮你想个法子？”
  萧铭稀不动声色地抬手，极其自然地把自己肩膀上那只手给拉下。“但说无妨。”
  沈潋月也不勉强，依然笑嘻嘻的。“如果只是帮念清我绝对不会插手，但事情既然和你有关，那就成问题了。更何况，这还事关玄飒的终身幸福，我自然是会帮忙的。”
  萧铭稀不说话，静静得看着他。
  “不过，我如果帮了你，恐怕会给我那个亲爱的弟弟添上不必要的麻烦，代价很大啊。”沈潋月一脸欠扁的笑容，手指摩擦着下巴，阴险道，“铭稀，你总得补偿我一下。”
  萧铭稀的眼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一下，随后笑得温文尔雅。“沈公子希望得到怎样的补偿？”
  “好说，好说。”沈潋月越笑越畅快，那只被拍下的手又搭到萧铭稀肩上。“只要你邀请我去萧家住，而且爱住多久就多久，那么，我就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