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王冕

    一年后。
    C市购物中心广场LED屏上播报新闻：“SDN和简氏联姻，轰动业界，订婚宴在华盛顿举行……”
    画面里的女人鬓发高挽，端着高脚杯笑容艳丽，旁侧是含笑注视的男人眉目深邃，在她额心落下轻轻一吻。
    春盛高阳透过尊首殿的五色玻璃洒下来，戴西玖靠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里画面闪烁过自己的面容，低头翻过手间的卷宗，眉目淡薄。
    青年手里抱着一叠文件，站在沙发后看了许久，走过几步拿过遥控器将画面按停。
    “心里怀揣着一个男人，然后嫁给另一个男人，死去的，和活着的，都不见得会高兴。”
    戴西玖批阅过手里的卷宗，语声淡薄：“联姻对SDN和简氏都好，这是其一。”
    “简爵的母亲要死了，她苛待简爵如此之久，知道他最想要什么，要我嫁给简爵是她的临终愿望，而我恰好可以帮她达成，简氏老股东都和她交情匪浅，她能接纳我，并且感激我，对以后事态发展有利，这是其二。”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他死了，而我还活着，我手里除了SDN还有戴氏，将自己的用处最大化，谋取最大利益，这才是我最该考虑的事情。”
    “这是其三。”
    珀西眉目闪烁，突然讽刺一笑：“将自己活成他的样子，再来做他一定会伤心的事，是什么感觉？”
    戴西玖批完最后一页文件，合起卷宗：“你错了。”
    “前提是他已经不在了。”
    她注视过电视屏幕，冷光将她的面容印成一片雪白，轻轻一笑，笑容艳丽，和电视画面里的女人面容仿佛重叠。
    “只要是对我有益的事，他就一定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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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尊首殿，前坪一片粉白的樱花树，盛放如绸，随风飘零。
    远远看到简爵走过来，他的下颚留着浅浅的胡渣，眉宇尤见疲惫，似乎是风尘仆仆赶过来。
    看到戴西玖眼睛亮了亮，将她搂在怀里，自然将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肩头：“温度还不是很高，也不知道穿个外套出来……”
    戴西玖抬手触了触他冰凉的手指：“怎么这么突然过来了？先进去吧。”
    简爵注视了她片刻，却只是浅淡笑了笑。
    “有点急事……”
    “嗯……应该是你会高兴的事。”
    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医疗所，这里还是如记忆里一样白炽灯冰冷，穿过长廊，脚步声回荡。
    简爵的脚步悠然停下，回转来，微微俯身看过戴西玖：“这个人，是叶修闻最后转托给我的，现在，终于可以安然无恙的交到你手里。”
    他说到这里，语声压得极低：“待会，尽量不要哭。”
    戴西玖目色闪动，心里有一个名字呼啸而出。
    傅止……傅止？傅止！
    难道是傅止？
    她唇间笑意动了动，猛然转身，然后手指触上门把的时候却微微顿顿，深深吸过一口气。
    ‘房门被缓缓推开，刺目的白色光亮灼过眼睛，一个人背坐在床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勾勒过清瘦的蝴蝶骨，冰雕雪玉般的后颈，听到声音，微微回头，黑静的眼眸荡过浅浅的温柔：“黛西。”
    时间仿佛静止，岁月仿佛回流，戴西玖站在原地，只觉得霎那间沧海桑田回归最初，眼眶温热。
    她就这样站了许久许久，猛然起步奔跑过去，跪坐在床上，紧紧抱过他的后背，大滴的眼泪从她侧脸流下来滑入他的衣领。
    “黛西，别哭。”
    戴西玖无声摇头，“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她声息哽咽而低微，“傅止哥哥，我早就想这么抱着你哭一场……”
    “死也愿意，可惜，死也不能……”
    良久，傅止终于回转过身，眼神剔透而温柔，细细凝视过她，抬手将她侧脸的泪痕拭去：“黛西，与我有关的愿望，怎么能是哭呢？”
    他将她散落的乱发拨耳后：“这些年，很辛苦吧……”
    戴西玖静静望着他，听到这句话，眼眶温热一涌，大颗眼泪“噼啪”砸下来。
    她望过窗外，想起大火连绵的祭台，被钉在刑架上的身影，她腕间的黑纱落在他的指节，飘飞的樱花下，他闭过的眼睫，苍白的面容，宁静安和。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她的脚步踩过他淌下的鲜血，一步又一步。
    没有再回头。
    那时候，那时候。
    哪怕她再回头，多看他一眼，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他为她做了这么多，这么多。
    权势给她，安宁给她，连傅止，也尽力还给了她。
    这一刻，戴西玖终于低首，捂住眼睛，良久，抬起头来，眼眶深红，微微笑了笑，喉音破碎而沙哑：“他救了你，我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