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顾衍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外面的风雪已然停了。
树枝上积着薄薄的一层积雪,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光。
“莫姨,您身子不好,还是不要相送了。“
顾衍起身,对着莫姨说道。
“殿下路上小心。”
莫姨微微的笑了一笑,看着顾衍轻柔的给秦冉系上披风,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顾衍打开门,寒意急冲进屋,冲散了屋内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温暖。
顾衍和秦冉相携而去,莫姨关上了门,安静的坐着。
问枫整理好了东西,便退下了。
莫姨身子不好,平日里的这个时辰早就已经歇下了,但是今日却不同,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屋内烛影深深,燃着的炭盆,已经快要燃尽了。
莫姨却并没有去加碳的打算,眼看着炭火慢慢的燃尽,盆中只余点点的星火之光。
莫姨冷漠的看着周围,神情很是平静。
像是周遭的寒气根本不能扰乱她。
“吱呀。“
门被打开了,来人裹着一身的寒气进来,身边竟也没有跟着的人。
莫姨站起身来,行了个礼。
“奴婢莫玉,见过国公爷。”
来的人正是安国公府的当家人,安国公。
“起身吧.“
安国公进来先打量了一下整个屋子,很是简朴,除了常用的家具,其余的一概全无。
就连炭盆燃的炭都是最为劣质的。
安国公默然的看了站在他三步开外的莫玉,脸色有些复杂。
“想不到这么多年不见,你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莫玉抑制住咳嗽,脸色苍白的笑了一笑。
“本就是吊着一口气的该死之人,也是惦念着夫人的嘱托,将就着活下去罢了。”
安国公安静的坐下,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国公爷当年和莫玉说过,您会给我一次机会,如今我命不久矣,国公爷既然要来,想来也就是这两天了。”
“你还是从前一般,看得如此通透。”
“爷谬赞了。”
莫玉给安国公倒了一杯茶,“陋室里没有好茶,爷就将就着喝吧。”
安国公轻轻的瞥了莫玉端着茶的手,干瘪的只剩了一层皮。
已然没有当年的肤若凝脂的模样。
“国公爷深夜来访,难道是来看奴婢死了没有的么?”
莫玉放下茶杯,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来此的原因,还是和当年一样,这么多年了,你该告诉我当年的真相了。”
安国公道。
“莫玉,你告诉我,衍儿到底是谁的孩子。”
莫玉的手一顿,本就苍白的脸一下子就更白了,简直比白纸还要白上几分。
“殿下当然是夫人的孩子,莫玉当年不敢欺瞒,如今亦如是。”
“既然如此,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安国公看着她,“你告诉我实话!”
“不管怎么样,衍儿都是我的孩子。对他的身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安国公抓住莫玉的手,说道。
莫玉挣扎着,从安国公的手里挣脱,她冷冷的说道。
“爷,殿下就是夫人的孩子。您不必问了。”
“好,那你告诉我,你的孩子呢?”
莫玉的脸色突然变黑,眸中似有泪意,她咬了咬下唇,每个字似乎都是点点血泪。
“他死了。”
“死了?”
安国公真的不可置信,“你在骗我!”
“我问了当年的小厮和奶娘,她说,衍儿是你的孩子,而夫人的孩子,当年才是真的死了。”
“你当年被我宠信,算算时间,你若是生下来了,和衍儿也该是一样大。”
莫玉的脸色煞白,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想回忆的事情,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怎么,你不说话了?是我说对了么?”
“不,不是的。“
她凄厉的咳嗽出声,“爷,该说的奴婢都说了。夫人对您一生赤诚,您不该怀疑她。殿下是您与夫人的孩子,这个事实永远都不会变。”
安国公紧紧的抓住莫玉的肩,顾不得她还在咳嗽,急道。
“莫玉!”他顿了顿,“好,那你和我说,你当初有没有怀过我的孩子!“
莫玉扯了扯嘴角,“没有,那个孩子,不是爷的。”
“莫玉对不起爷,与人暗通款曲,二十多年了,莫玉独守一隅,便是在赎罪。”
“不是我的孩子?”
安国公似乎有点不可置信,“你!当年你!”
当年的莫玉被自己宠信之后,怀了孩子,但是他将事情压了下来,因着有一个没名分的孩子终究是个不光彩的事。他将莫玉留在了也怀着孕的夫人身边,但是最后只有夫人生下了孩子。
他当初听到消息,还暗自庆幸了,幸亏生下孩子的是夫人,若是庶子先嫡子出生,总是不好。
可是,多年之后,他听到了消息,说当年夫人生下的孩子是莫玉的。
那时候的夫人已经去世,莫玉一直守在院子里,竟然一步都不愿意离开。
他去问了莫玉却被否认,可是她的那副模样,让人难免多想。
也是从此以后,他对着顾衍也是不冷不热。
他暗中调查了很多年,近日才得到消息,说顾衍就是莫玉的孩子。
这让他怎么能不恼,他这么多年竟然被人耍的团团转。
可是,莫玉又说不是她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错,就是爷想的那样。还好,那个不该出生的孩子还是没有出生,爷完全可以放心。”
“您的一生不会有污点,和一个奴婢纠缠不清,终归是不太光彩的。”
“至于那些奶娘小厮,说得话不可尽信。安国公府树大招风,若是有心人拿这些旧事作文章,也未可知啊。”
莫玉轻声说道。
安国公脸色又青又白,他看着面前的女子冷漠的脸,气的狠狠的一拂袖。
“好!既然如此,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你自生自灭吧。”
“莫玉,拜别国公爷。”
莫玉一拜,面上带着释然的微笑。
安国公愤怒的混入夜色之中,外头的一抹光渐行渐远,直到最后,终于消失不见了。
莫玉抬步去关上门,寒风吹进来,她单薄的身子冷的发抖。
她用力抓紧胸前的衣襟,心脏就像针扎着的疼,痛的简直喘不过气来。
她深深的喘息,挪到桌子边坐下,把脸埋进手掌中,颤抖的频率,像极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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