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的眼泪

第2章


 
  汤芙面露羞涩,心里哈哈的大笑声能把聋子震个趔趄。 
  正扣扣子的张亦观瞥了一眼锦上添花道:“汤芙不演电影都白瞎了!” 
  汤芙的欢乐好似礼炮,嗖地一下冲向云霄。不过张亦观的后半句话使皇家礼炮退化为孩子手中的烟花,“要是再高点的话。” 
  汤芙身高不足一米六,深以为恨。又见招聘广告大都注明女子不得低于一米六,吓得她把自己归入到二等残废中。其实她不知道,日本打头的甜妞酒井法子也没过一米六,歌后山口百惠才一米五六,靠脱起家的麦当娜只有一米五五。   
  《琥珀的眼泪》三   
  汤芙心下不快。 
  操场上已集满了绿色军装,果然男生少之又少,女生们的眼光仿佛通了虎性,向男生猛扑过去。汤芙忙抛下不快奋起直追,这时候宁可错看一千,不可放走一个。书中用一目十行形容人看得快,系中统共二十几个男性,半眼不到就已全军覆没。 
  女生们的第一印象好似汉人第一次瞻仰匈奴的容貌,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四个字“尔乃蛮夷”,进而怀疑官方统计的汉族为百分之九十二的数据的可信度。汤芙阅人有限,所以惊讶得合不拢嘴。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同是炎黄子孙,同饮一条黄河水,人与人的差别何至于如此;又或是天缘巧合,全国最有“个性”的男士都汇集于此,个个长得匪夷所思,个个瞧着“非我族类”。汤芙想到这四年形只影单的苦楚,急得眼睛都红了。古人云:佳人薄命,而我非佳人,何至于命薄如斯! 
  张亦观捅捅汤芙点评道:“怎么长得都这么另类?早知道这样,我在高中时就不心慈手软了。” 
  汤芙很以为是:“现在回想起来,高中的男生个个都顺眼。” 
  “比较起来,还是那个略具人形———”汤芙顺着张亦观的手指望去,果见一男生圆脸挺鼻,倒还干爽,不过有些娃娃气,像没断奶似的。汤芙给他打了六十分,暗想他若高出五公分还可再加十分。 
  “他是本地人,家里开了个工厂,好像很有钱。” 
  汤芙奇道:“你怎么知道?” 
  “都传遍了,好像没有人不知道。”张亦观的回答好像在提醒汤芙她们不是同类。 
  人间到底有没有感应还不得而知,那男生确是侧过头向这边望来,还点头一笑。汤芙守笑如守贞操,怎肯轻易予人,忙别过头去,却瞥见张亦观脸上的余笑,惊慌道:“你这样笑回去不怕他误会啊?” 
  “瞧你吓的!我只是出于礼貌。”说完两眼望天。 
  张亦观长得好似卡通画,简洁而生动;或是一枚梨子,又甜又脆。汤芙觉得误会很有可能,开始为她担心。 
  男生队伍里一阵骚动,好像强迫什么人献艺。而且喊声好似农民抗秦起义,一方举旗八方呼应。嘴巴和着巴掌吵个不休。 
  “白冰峰,来一个!白冰峰,来一个!” 
  也是这个白冰峰前世不修,如今万般无奈只得站起身来:“我真的不会唱歌,老六代我唱一个!” 
  汤芙望着白冰峰口水似是要滴下来,疑心他是从天上才掉下来的,否则何以刚才未曾看到。再一定睛一半句古诗溜入舌底“不惟金玉其外,亦且冰雪为心”,白冰峰,好名字!夸完名字再夸人,“不佩罗裳而自丽,不傅香粉而自华”,突然发现这是来形容女人的佳句,最次也是赞梨园子弟的,忙改用孟子的话重赞“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也。”。 
  汤芙登时春色满怀。先是举双手赞成女子婚姻自主,进而憾古代投果盈车的习俗不在,否则定要投个果子给他。正当她咨嗟太息,梦魂颠倒的时候,白冰峰推无可推终于开口唱了一曲。 
  歌罢,大家一致称赞他诚实的品质,说不会唱歌那是真不会,不打一点折扣。这首歌被他唱的,原作者听了都后悔做了这曲子贻害人间。 
  众人吃吃窃笑,只有汤芙愤愤不平,暗骂人性本恶。 
  男生自相残害完,把矛头指向女生:“女生,来一个!女生,来一个!” 
  女生们又惊又喜又怕又羞,互相推托着不肯上前。大家本不熟悉,听到个名字就顺口响应,反正不是自己的,乐得看别人出丑。到后来竟众口一词,把汤芙递了出去。 
  汤芙起初千般不肯,忽地想起男生的代表是白冰峰,这一饮一酌,莫非前定?终于丢丢秀秀地走上前去,开口唱道:“山上那有路路难行咧,弯弯那曲曲一条又一条咧,小哥要去看小妹咧,不怕山高路不平咧———” 
  汤芙的嗓子本就甜腻,又着实下了工夫,再加上歌词的挑逗,叫好声好似鞭炮,噼哩啪啦地炸开去。汤芙的脸红得可以烙饼,眼光滴溜溜地向白冰峰抛去。 
  谁知白冰峰此时正懊恼着刚才的糗事,根本无暇与汤芙对眼。汤芙的心冷下半截。 
  回到原地,汤芙拐弯抹角地向张亦观打探:“那个叫什么白冰峰的,唱歌可真难听啊。”汤芙的语气拿捏得又准又稳,觉得官场应对的伎俩也不过如此。 
  张亦观挤眼笑道:“你在背后损他,我待会就告诉他。” 
  汤芙心里一惊,听她的口气好似与白冰峰很熟,莫非他们早已有染?忙道:“你认识他呀?” 
  张亦观一下子把汤芙扔出了地球,冷笑道:“你是月球来的吧?咱们是一班的。” 
  汤芙从小就分不清我与咱的区别,问:“咱们是谁们啊?” 
  张亦观捏着汤芙的脸蛋道:“咱们就是你,我,白冰峰。明白没?” 
  汤芙推掉张亦观的手,口中喊痛,心里的笑仿佛浸入水中的木耳,刷地一下胀了个十足。   
  《琥珀的眼泪》四(1)   
  汤芙心里藏匿着白冰峰好比在抗战时期家里窝藏着共匪,即兴奋又警惕,生怕露出马脚。如果有人谈及白冰峰,汤芙登时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然而听到的结果好似财政局的收支报告,令人心生恐慌。 
  白冰峰的家境似乎不甚理想。“不甚理想”是保守派的措辞,好比把“死”婉转地说成“升天”。白冰峰虽然还没穷到“易衣而出,并日而食”的地步,大抵一眼就让人认可中国 
  仍然是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而且急待发展。而人一穷骨头难免会硬的过分,所以又有传言说白冰峰性格乖张,没人缘。 
  汤芙听到这些话时不以为然,反倒滋生出缕缕柔情。她涉世太浅,并没意识到爱情与穷是一对死敌。又被史书误导,联想到汉高祖刘邦的贫贱之妻吕氏,竟成为赫赫有名的吕太后,光宗耀祖。所以很想成就一桩“相嘘以湿,相濡以沫”的动人爱情。她读书浅尝辄止,所以不知由于刘邦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恨得吕氏牙根直痒,把美貌的戚夫人做成了“人猪”。如今汤芙只担心一点,怕白冰峰过于内敛而不屑于主动追求自己,难不成好事终须多磨?汤芙苦闷不已。 
  军训的最后一天,女生们面露喜色,庆幸终于可以摆脱掉军装还我女儿本色了。虽然男生们大都质量不高,不过经过一周的磨合,也选拔出几个可以摆上台面的精品。女生们大都把目光集中在本班或邻班的男生身上,不愿也不敢跨区域行动,美其名日:肥水不流外人田。其实真正的原因是班班美女如云,外人根本插不下手。所以都忙着树立本班的品牌。 
  汤芙所在的二班居然分到二个高大挺拔貌似男人的男生。说貌似是因为他们在品行上与真正的男人总有些差距。一个是白冰峰,心眼小的如林妹妹;一个是乾清,奸滑得很,英文名叫fox,而他本人与狐狸也十分连相。不管怎样,在外语系女生的眼里,他们也算得上呼风唤雨的风流人物了。 
  还有二个男生,相貌也还周正,只是高度不够。如果挺直了身板不压扁头发勉强算做一米七O。他们俩若是流落到理科院校,那就好比皇帝身边的太监,只有干着急的份儿。可如今掉进百花丛里,所到之处无不蜂飞蝶舞,乐得直唱刘欢的小调“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张亦观扭了脚,所以提前半天退出军训。中午时汤芙因张亦观是她的上铺,怕她饿死了兴风作浪,所以打了份饭跑回寝室。 
  推开门,却见一男生立在张亦观脚下仰头做问询状。见汤芙不知趣地闯进来,忙把药放在床上,吩咐张亦观安心养脚,起身告退,心里暗骂汤芙回来得不是时候。 
  汤芙抿着嘴笑,恭送他出门,心里庆幸回来得恰到好处。回过头挪揄张亦观:“才一个礼拜就有人拜倒在脚下了,张小姐魅力非凡呀!” 
  张亦观忙捍卫自己的清白:“别乱说啊,他只是来送药的,刚进屋你就回来了。” 
  汤芙冷笑道:“那是我的错了!不过好饭不怕晚。” 
  “我要谢谢你咧。”张亦观从上铺跳下来,汤芙忙上前扶住。“他就是那天回头冲我们笑的那个男生,叫邱兵。我早说过我对他没兴趣。” 
  汤芙想想不错,替邱兵鸣不平:“都是你一笑惹得祸。” 
  傍晚时,全寝室人打趣张亦观的桃花运,这么多女生,要有四分之三守活寡呢,被男生追求的还不是走运么。 
  张亦观回道:“他可什么也没说,并不是求爱。咱们寝第一个出墙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好似回答张亦观的话,门咚咚咚轻柔地响了三下,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仿佛门外立着的是催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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