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往事

    接下来的几天，林凯文忙着和公司汇报与总结义乌分公司的业务，顺便结下义乌分公司一年到头的工资与奖金什么的。有人说宁做创业人，不做打工狗。在总公司和同事们的聊天中，大家都在抱怨着公司的工资如泰山般千百年原地不动，奖金也越来越少，没领导在场的时候嘴上都义愤填膺的叫着要辞职不干了，一碰到领导却又是如哈巴狗般摇尾乞怜。
    其实这就是白领职业生涯的正常写照，包括林凯文自己，在公司的这几年，林凯文完全由之前只会装酷装冷漠的慢热分子变成了一个世俗的满脸虚情假意的职场油条。没办法，他必须变得俗气，变得和大家一样了才能融入群众，搞好群众关系。至于你内心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必须抛却得远远的，最好是九霄云外。
    或许你偶尔会在某个特定的场合或是碰到某个特定的人才会想起自己求学时代和刚入社会的那些所谓理想，理想的事业宏图，理想的爱情憧憬。在这一刻，或许你会感到失落，伤感，但千万别掉进去就出不来，必须尽快走出来，否则你会去想起以前大学时代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妙，你会越来越没有干劲，越来越失落，殊不知，求学时代日子的美妙来自于父母的含辛茹苦，殷切期望。现在你自己处在这个社会，有那么一些责任你必须去负，有一些人你必须去孝敬，所以，在你失落的时候，在你生气的时候，要赶紧让自己走出阴霾，重拾信心，去面对你每天必须面对的人和事，不管有多复杂，你必须去。
    在廖总的办公室，一开始廖总的溢美之词充斥着林凯文的耳朵，头几句听得有点轻飘飘，只是听多了就会感觉有点抵触，但是林凯文早已练就了口是心非的本领，脸上的笑容和谦逊一如既往，偶尔也会恭维恭维老总。至于恭维，他并不认为自己全部都是虚假的，一半一半吧，因为廖总能做到这个位置确实是靠他自己一点一滴积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他们是改革开放的第二代，90年代的深圳，环境绝对没有现在好，人们的思想观念也没有现在这么灵聪，公司业务的平台也少得可怜，所以那时候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去接触客户和找供应商的，搞定一个客户不容易，日夜守候，找一家彼此信任的工厂也不容易，日积月累。当然林凯文一半的虚伪恭维则是他如今练就的口是心非的功底绝对比员工们高深许多。
    “Kevin,我知道你在义乌那边工作很辛苦，也干得非常出色，我会对你酌情加薪和奖励的，但是，你一定要把那边的团队带好，尤其那几个新人，你要用你以往做业务员的耐心去教他们，包容他们。今年你们业绩做得没有去年好我很理解，毕竟今年的国际经济形势不好，贸易行情也不太好，其实我们总公司这边的业务今年也有所下滑。没关系，好好振作，准备好明年打翻身仗。”
    廖总一口气把话说的满满的，滴水不漏，林凯文本想申请回总公司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了。唉----每次都这样，不让你说话，因为他知道我们分公司一开口肯定就是提要求，诉苦的。好吧，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吧，看来今天不适合谈这个话题，否则那不是在廖总刚才的激情似火的鼓励上泼一盆冷水吗？到时候加薪和奖金肯定得泡汤。林凯文可不想一年的辛苦努力就换来这么几句溢美之词。
    “廖总，谢谢您的激励和训示，我一定会总结经验教训，向廖总多学习，争取下一年把业绩重整旗鼓。”
    “好，我们就需要你的这份勇气与决心，明年我们会加大你们分公司那边的硬件和软件的投入，可能会在明年七八月份招一批应届生派到你们那边去，到时候你要多费心哦。”廖总走过来拍着林凯文的肩膀，眼镜片里的眼神十分坚定。看着这么坚定的眼神，林凯文不由得猛地站起来，刚要说些什么，就被下逐客令了：
    “好，我们先这样，你先去和同事们聊聊，我们晚上公司聚会上再聊。”
    “嗯，好的，有几分文件还需要你签字，我会先弄好，尽快给你审批的。”
    “嗯，去吧，我先出去见个客户。”
    从廖总办公室出来，林凯文才发现自己好像没说几句话，这半小时就听了一半废话，一半希望，废话就是那些所谓的溢美之词，希望是公司加大投入，加薪和加奖金。但是，林凯文心里非常清楚，任何没有落实的承诺我还是只能先当废话听着好，免得挫败自己。
    “Kevin,发什么呆呢？”老张从后面轻轻拍拍林凯文的肩膀“是不是廖总又给你画了一个大饼？”老张的眼神透着一股神气，仿佛他自信满满的确信自己猜对了。好吧，我成全你。
    “是的，廖总说要给我们分公司那边加大硬件软件投入，明年那批垃圾电脑可以扔掉了。”
    “呵呵---恭喜啊！你们那边确实做得不错，听说你们那边的业绩平均率比我们有些队还要高呢。”
    “那怎么可能，我们那边就一个小团队，接的单子也不多，哪能跟总公司的这些元老比呢，我听说你的团队业绩是最高的了，还要多传授点经验给我啊。”
    “哎----谦虚了谦虚了，走，我请你吃饭去。”
    刚出电梯，就被一个声音叫住了：“Kevin。”林凯文循声望去，舒静一身长裙飘逸在大厦旁边的天桥上，她好像剪了头发，变得知性了，瘦瘦白白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阳光下的她欢快的走下台阶，朝林凯文走来，那步伐，那身影突然让他又想起了樱子。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林凯文却感觉已经认识她很久很久了，或许是她和樱子相似气质的缘故，林凯文呆望了几秒，又是老张把我拍醒了。
    “唉，Kevin,人家美女叫你怎么不答应呢？”
    “嗨，舒静。你怎么来了。”
    “啊？她是就是舒静？”看起来老张也知道舒静的名字。
    “怎么，你认识她？”
    “听James说起过！”
    “舒静，介绍一下，这是我同事张明远。”老张其实不老，只比林凯文大2岁，结婚了，但见到美女还是会忍不住作揖打哈，伸过手去想要握手，舒静却尴尬的把手背过去，腼腆的说了声：“你好！”林凯文见场面有点尴尬，赶忙转移话题：“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你们公司在附近吗？”
    “是的，我公司就在人民南路那边，红绿灯路口旁边的那座金色大厦。”
    “哦，还没吃饭吧？走，我请你吃饭去。”
    “怎么能你请呢？我是东道主，走，我做东请你们俩。”老张的热情让我们不好推却，林凯文看到舒静脸上的一丝失落。
    “哦，那我不去了，一会还得回公司，你们去吧！”
    “怎么了，美女，你是来找Kevin的，要不我就不打扰你们俩了，我下回再请你们俩。”老张的退却让林凯文很难为情，只好出来打圆场，“舒静，老张是我公司的前辈，我刚来那会，他很关照我的，我们一起去吧，吃顿饭不用多久，很快的，一会我送你回公司。”舒静微笑着点了点头。
    饭桌上，老张依旧滔滔不绝的向林凯文介绍总公司的情况，发廖总的牢骚，要林凯文做好思想准备，小心应付。确实，这正是林凯文和老张出来吃饭的原因，他必须通过老张和James这些当时的老同事了解一点公司的现况，以备他做好应对措施，毕竟现在国际贸易形势不太好，万一义乌分公司那边撤了，他回总公司还能干什么呢？
    听James说总公司有一个团队的领头跳槽到另一家大公司去了，现在正缺个带队的，林凯文本想趁廖总和他谈话的时候申请的，可是他还是沉默的出场了。现在正好多打听一些消息，与其说是打听，其实是倾听，因为老张对林凯文向来都是知无不言，不管是真是假或者添油加醋，他总能窥探一部分真实的消息。可是，尽管他愿意听这些，看到舒静安静的吃着东西，一言不发，林凯文的注意力完全被她吸引了。只好不停的给她夹菜，然后眼神交汇一下，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交流，因为老张的口才确实太棒了，说话动作也非常到位，每当他出神的时候，老张总会拍拍林凯文的肩膀或者胳膊，然后继续对他吐唾沫星子，对于这一点他已经习惯了。
    饭后，老张终于回办公室了，而林凯文下午正好没事，就先送舒静回办公室。可是，刚才他还想好对舒静说的话在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了。只好断断续续问一些她关于工作上的事，可能是舒静察觉到了他的尴尬，她先开口了。
    “Kevin,其实那天晚上我们都喝醉了，我知道你不能喝酒，所以----所以那天晚上我们应该没发生什么事。你不要太在意了。我也不会一直缠着你。”听舒静说的这些话，林凯文反而更加尴尬了。
    “对不起，舒静，是我不好！只是事情发生的太意外了。”
    “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你是把我当你的樱子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换这个发型吗？” 林凯文大致猜到了原因，但话到嘴边了又咽回去了。
    “其实没什么，我只是那天和美玲姐去洗头时看到这个发型，突然就想换了。”其实林凯文知道她肯定是看到了自己钱包里樱子同样发型的照片。
    “哦，是吗？蛮好看的，像梁咏琪。”其实林凯文是差点把樱子这个名字说出口的。
    “谢谢，好了，我要回公司了，下次再见！”
    “嗯，再见！”望着舒静渐渐远离的背影，林凯文想起两年前在火车站樱子夺过行李走进车站的背影，那一次，他在风中喊了一声：“樱子，你一定要等我，记住我们的约定。”而这次，林凯文又差点喊出舒静的名字，但终究还是没有喊出口，算了吧，过几天就要走了，何必再多此一情呢？
    沉默，是的，这两年林凯文习惯了沉默，他在工作之余总是话很少，活动很少，除了团队几个成员，林凯文基本上没认识别的女孩。他不知道沉默是不是金，但每当有难以启齿的话要说出口的时候，就会条件反射式的突然转入沉默。林凯文也不知道还要沉默多久，在工作上，他还没弄清楚公司的未来方向，所以这次又选择了沉默。
    对于舒静，林凯文更没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把她看做樱子，还是真真实实的舒静，他不相信才见面两次就会有长相厮守的想法，因为他以前每次有这样的想法都会在不久之后被现实无情击碎，久病良医，如今的林凯文根本不愿意去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在他的感情字典里，那是不存在的一个词，一种现实。
    沉默，是林凯文选择获取安逸平淡的一种生活方式，习惯了一个人过，已经不太习惯有另一个人走进他的生活。即使偶然的心动，也会在冷静之后继续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