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寒,有人来看你了。”
躺在冰冷的单人床上的顾子寒睁开了眼睛,他环顾着周身几平米的小房间,四周的空气曾经几度让他窒息。
一周前,警方下达了对他的正式判决书,他将在监狱里度过未来的三年。在听到这个判决结果的时候,不知为何,压在顾子寒心中的大石头突然消失了。
他好像很多年都没有感觉到这么轻松过了,所有的压力都不见了,他终于可以放下心里的偏执和仇恨了。
曾经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一步错步步错,因为自己的罪孽伤害了许多人,顾子寒说不清现在自己究竟是何感觉,愧疚吗?也许吧。
顾子寒从被抓到警局到面临庭审到收到判决结果,只有顾子玉和顾子墨来看过他,就在当庭宣判的时候,顾子墨和顾子玉坐在听审席里,在法官宣布判决结果的同时,顾子寒回过头,看到顾子玉在顾子墨的怀里痛哭出声。
他的弟弟妹妹没有再来看过他一次,他的父母更是没有出现,顾子寒被顾家抛弃,可笑的是他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一周没有刮胡子没有整理自己的仪容,顾子寒好像短短几天内苍老了很多,虽然他的眼神中再无从前的狠戾和毒辣,可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茫然。
房间的门被打开,顾子寒戴着手铐跟在狱警的身后,他挪着僵硬的步子缓缓走了出去,直到被带到玻璃窗前,他的脚突然像被钉子钉在原地一样。
钟念就坐在玻璃窗的另一边,看到顾子寒出现,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随后归于平静。
狱警在后面推了顾子寒一下,他才不得已重新迈开了脚步。他一步步的靠近钟念,从未感觉自己的身体如此沉重过。
说到底,是他不敢面对这个女人,这个他曾经爱过又狠狠伤害过的女人。
过往的一幕幕出现在脑海,年轻时钟念的样子浮现在眼前,顾子寒还记得那时候的她单纯又无辜的样子。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顾子寒被看似单纯的钟念所骗,抛弃钟晴娶钟念为妻,这件事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了顾子寒心中的一根刺。尤其在结婚之后,钟念的本性渐渐暴露,他才发现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
如今再看钟念,她已经剪去一头长发,活脱脱一副干练精神的女强人,和以前完全不同,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顾子寒拿起话筒许久,却说不出一个字。
“奇怪我为什么会来看你吗?”钟念压下哽咽的声音,先开口道:“我来这里,就是想亲眼看看,我的噩梦是不是真的被关在了铁笼子里。”
“我是你的噩梦,你是我的什么?”顾子寒的声音沙哑,他抬起手放在玻璃窗上,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看着钟念:“我负了你,你骗了我。钟念,我们说到底都是同样的人啊。”
钟念何尝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当年我嫉妒她,所以把你抢了过来。可是这么多年了,顾子寒,为什么你从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
钟念的眼眶含泪,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恨顾子寒才对,她来这里就要看他的笑话的,她要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把他的自尊和骄傲踩在脚下,狠狠碾压。
可心底返佣的情绪却让她难以开口,她放不下他,尽管他曾经做过那么伤害自己的事,可钟念却依然爱她。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赢过钟晴什么,从我懂事起就没有人对我好,他们只会因为我是顾国生的私生女而排挤欺负我。只有你……只有你顾子寒肯正眼看我。”
钟念像是在怀念很久之前的日子,她永远都忘不了顾子寒对她笑的样子,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
“你对我好,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所以我骗了你,哪怕你恨透了我,我也不想和你离婚。”
顾子寒看着流泪的钟念,慢慢的低下了头。
“是我辜负了你,钟念,你值得更好的人。”
“我已经如此,又怎么会爱上别的男人?顾子寒,你犯了错,已经得到了惩罚,我会在外面帮你赎罪。”
“我已经以你的名义成立了扶贫慈善基金,相关文件我会委托律师交给你,你签上字就可以。”
就像是当年顾子寒在钟念万念俱灰时伸出的那双手一样,如今顾子寒成为人人唾骂人人的罪犯,钟念也愿意帮他赎罪。
一步错,步步错,钟念知道,她和顾子寒之间的爱恨纠葛是一种畸形的情感,也许不会有人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她就是想帮他一次。
“顾子寒,你在里面好好改造,我……们等你出来。”
说完这句话,钟念放下话筒起身离开,顾子寒低着头,他不敢抬头去看钟念的背影,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泪流满面的样子。
狱警走到顾子寒的身边,拉他起来,这才发现顾子寒一个大男人已经哭得不能呼吸。
顾子寒从未如此失态过,就连狱警看到他这幅样子都有些不忍心。
“你在里面好好表现,争取早日立功减刑出去见你的妻子。”
顾子寒闻言,苦涩的摇了摇头。
“我不配做她的丈夫。”
有些错误发生了,注定无法弥补,有些事情经历了,就成为了心中的一根刺,它永远扎在那里,你永远无法忘记。
也许下半辈子,顾子寒注定要在深深的愧疚和赎罪感中度过,他的偏执和疯狂害了他一生。
也许有光明的地方注定就会有黑暗,顾子寒在这期间摇摆了许多年,看似得到了一切的他其实一直在失去,就像握在手里的沙,不管顾子寒多么用力想要握紧它,可沙子却流的更快。
就像当年的钟念遇到顾子寒一样,如今的顾子寒还有钟念帮忙,这是他们曾经种下的因,也是他们如今得到的果。
回到车里的钟念,擦了一把眼泪,对着镜子补妆。她没有沉浸在悲伤中太久,因为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处理。
同一时间,在市内医院里,钟晴坐在顾修的病床边,低头削苹果。
钟晴的动作有些笨拙,她似乎在紧张着什么,苹果皮几次被削断,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
看到苹果被削成奇奇怪怪的形状,她放下了手中的水果刀,垂头丧气的把苹果扔到一旁。
“这种事让别人来做吧。”顾修安抚钟晴,并试图从床上坐起:“你检查的时间快到了,我陪你下去吧。”
钟晴突然握住了顾修的手,在他疑惑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你肩膀还有伤,子墨说你不能乱动。”钟晴道:“子玉和周涵都过来了,她们陪我去就行,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顾修还是不放心,钟晴用这样的理由搪塞他,让他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你……”
“别乱动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钟晴站起身,在顾修脸侧落下一吻,然后转身离开。
在钟晴离开后不久,魏岚走了进来。
魏岚给顾修倒了杯水,然后安慰道:“二爷,您放心吧,我让魏柏跟着她们去了,不会有事的。”
顾修没有接过杯子,他只是淡淡的看着魏岚,然后开口道:
“你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我并没有说过她去了哪里,你怎么知道?魏岚,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魏岚低着头,把杯子放到柜子上,坐在椅子里握着拳头,一副惭愧的样子。
“二爷……”
“跟我说实话!”顾修忍着肩膀的疼痛坐了起来,他站起身下了病床想去追钟晴,可魏岚却挡在他的面前,不让他出去。
“说!到底怎么回事!”顾修急了,第六感告诉他钟晴和魏岚绝对有事情瞒着他,尤其刚才钟晴的情绪很不对劲,如果出了什么事……
魏岚咬了咬牙,实在没办法,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顾修。
原来在那天钟晴和M国调查科的人交换了信息后,调查科的人原本是希望顾修和Y-ing集团能按照他们制定的计划帮忙,可魏岚却不相信他们。
谈话一度陷入了僵局,正当魏岚想把钟晴带走的时候,却听到钟晴突然说了句:
“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
当魏岚听到她这么说,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那几个M国的人明显对钟晴的话很感兴趣,只听钟晴又道:
“我是个女人,还是个孕妇,他魏秋山之前打晕了魏岚带到会所却是把我请了过去,也就是说在魏秋山心底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如果我能帮你们找到你们想要的证据,是不是也可以?”
在调查科的人商量讨论的时候,魏岚试图说服钟晴和自己一起离开,可钟晴却像是铁了心一样,怎么都不肯走。
“如果必须要有人找到证据,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因为这件事情受伤。”
“魏岚,你不用劝我了,这件事迟早都要解决,你别跟顾修说,我会在他出院之前解决所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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