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牧

    时至今日，牧族仍是世官制，各级官员几乎只在贵族内世代承袭。这次推行新政，各州旧权贵多有罢黜，直接让其后代承袭更是不妥，也就造成了政事壅塞。人才选用迫在眉睫，虽然与陈直探讨了择才的标准，但如果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人才选用制度，那些高论亦是空谈。
    翌日，心尘把在京众臣全部召到大殿议事，欲集思广益，商讨如何做好人才选用。待众臣齐聚，心尘郑重道：“当下各州政事壅塞，急需一批可用之材疏通政务。关于这人才选用之事，众卿可有良策？”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暗想我族官员历来不都是世袭吗，陛下问及人才选用是为何意？还是和硕心思活络，知道在这次新政推行中这位陛下早已对旧权贵的腐朽深恶痛绝，怎会继续任其族世袭呢，遂出列回道：“陛下可是要废除世官制？”
    心尘看向和硕，应道：“五州饥荒虽已度过，但在这场祸事中列位亲见权贵不仁，贪婪无度，罔顾苍生。如若继续让这样的人身居高位，那么百姓如何安生，天下如何安宁？权贵如此，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世代承袭，养成了骄奢淫逸的恶习！”
    和硕又道：“陛下，世官制是有它固有的局限，可是普通百姓大都不能识文断字，想要在百姓中选拔人才，恐有难度啊？”
    心尘反问道：“百姓不能识文，难道不是我们的过错吗？为何教育资源只能集中在少数权贵手中？”
    和硕面露难色，道：“能够为人师表者本就不多，还大都供于权贵私塾。况且百姓穷苦，如何供养先生？”
    心尘思索片刻，道：“和卿，朕有意在各州普设学堂，先生由国库供养，你可愿为朕操持此事？”
    和硕点头称是，回道：“陛下有此宏愿，当为万民之福，臣愿意。”
    心尘又道：“提高全民教育水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一定要坚持。但如今急需人才，此局何解？”
    这时陈直出列，道：“陛下，其实权贵子弟也不尽是德行败坏之徒，或许我们可以换种方式选用那些德才兼备之人。”
    心尘身子微微前倾，问道：“陈老，那您仔细说说如何做？”
    陈直道：“陛下，当下政事壅塞，除了人才短缺，言路不畅亦是极大阻碍。言路不畅，亦会埋没人才。臣以为应广开言路，开设纳言司，无论是权贵子弟，还是山野民夫，只要有利于我族发展的想法，都可以通过该司逐级呈报，我们便可从中发掘人才。”
    心尘赞道：“如此甚好，此事就拜托陈老操办。”
    陈直又道：“此外，臣以为官员不应终身任用，为官日久难免生出骄横之心。宜采用聘任制，每个职位均公开选聘，定期考核。期满由各方综合评定，如政绩卓著可酌情考虑晋升，如民舆甚差则罢免之。如此一来，贤能之士可渐至高位，而滥竽之人必不可久。”
    心尘喜而立，道：“甚好，甚好！陈老，先行以各州空缺试用此法。”而后看向众臣，又道：“陈老，帮朕理个章程，后续朝官亦要以此行之。”
    陈直应道：“谨遵圣谕。”
    心尘忽然想到前朝牧天下一意孤行，穷兵黩武而至苍生蒙难，有感权力如果不受约束就是出笼的猛虎，若使用不当必成大祸，遂正色道：“众卿，朕以为牧皇有过，亦可弹劾！”
    这时和硕接道：“陛下，皇乃国本，不可擅变啊！”
    心尘道：“和卿此言差矣，我族之本在万民，而不在一皇。你看那前朝牧皇天下，独断专行，酿成了多少祸事。列位谨记，万民才是国本啊！”
    当朝议事告一段落，众臣纷纷退下，殿中只余陈直、和硕二人。心尘向二人拱手拜道：“二位大人，今日所议之事关乎我族基业，拜托二位了。”
    陈直、和硕同时回拜道：“陛下为我族殚精竭虑，臣等定不负所托，万死不辞！”
    心尘扶起二人，又道：“二位都是长者，从此以后如若朕哪里做得不对，拜托不吝指出，我们担负着这天下万民的命运前途，务必慎之又慎啊。”
    二人看着心尘，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陛下！”
    送走陈直、和硕二人，空旷的大殿只剩下心尘孑然一身。自从真正掌控牧族以来，身边之人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随意了，心尘感到有些萧索，有些落寞，却唯独没有那种大权在握的畅快。难道，这就是掌握权力必须要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