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婆子大吼一声跳了出来。
“你们想干什么?好贼狗!见着女人就起心,看老娘不剁了你这爪子!”
幸而她天生一把好力气,年纪又大了,不必忌讳那许多,撒起泼来还真镇住了那几个男人。就连那个花楼打手,也被陈家婆子出其不意在脸上挠了一道,脸上红白交加的。
裴宝儿冷冷扫了那几个男人一眼,低头问那被吓得几乎失神的小姑娘:“小妹妹,你别怕,那个人真是你叔吗?”
小姑娘嘴唇动了动,先前说话那男人却抢先出声:“你这婆娘好没道理,她是我侄女,我当然是她叔叔,这还有假不成?”接着,又将他们原籍在哪个县、哪条村说得头头是道。
妖艳女人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听见了吧?赶紧起开,把这小姑娘给我。小姑娘你听好了,这就是你的命,你不认也得认!要是你老老实实的,伺候得好,老娘兴许还能大发慈悲,帮你把你爷爷找块地给埋了。”
这时,跟在裴宝儿后面的婆子凑到她耳边低低道:“裴娘子,这卖儿卖女也是常事。他们既是自家人,这事可不好管啊。”
裴宝儿咬了咬唇,恨极了这个没有王法、草菅人命的时代。
她环抱着小姑娘的手慢慢松开,后者却如惊弓之鸟般一把抱住她,并憋出了一句:“不要!不要卖我!他不是我叔叔!”
裴宝儿眼中一亮,又缓和了语气哄她:“别怕,你慢慢说。这个人要不是你叔叔,他没有权力把你卖掉。我可以带你去告官,这儿的县令大人人很好,他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听到告官二字,在场众人神色又是一变。
妖艳女人仍嘴硬:“呵!告官?告官哪是那么容易的事?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这道理谁不知道?”威胁了一通,又好声好气道:“大妹子,你还是别在这里唬人了,快把人交给我吧。咱们同住在这城里,也算是邻里邻居,何必为了这些外来的流民伤了和气呢?”
裴宝儿还没出声,陈家婆子就狠狠啐了她一口。“呸!谁要跟你这等烟花女子攀什么交情!”
陈家婆子想了想自家太太说话间透出的信息,又指着裴宝儿,傲然道:“这位裴娘子可不是寻常人,她跟县令夫人交情可不一般,隔几日便要上何府拜访的。哼,是不是唬人你们自己看着办!要我老婆子说哪,这丧尽天良的事还是少干,省得哪天就遭天打雷劈了!”
说这话时,她神情严肃,一本正经,毫无心虚之意。
那几个男人听到这里,已经意识到不妥,趁众人不备直接一溜烟跑了。那妖艳女人见状气的不行,嘟囔着“幸好只签了卖身契,还没来得及给他们银子”也带着打手离开了。
裴宝儿这才松了口气,好生感激了陈家婆子一番,到家后又塞了盒自制的胭脂给她,让婆子拿回家给自家姑娘或媳妇用。
陈家婆子喜滋滋地回去了,她这才细细问了那小姑娘一番。
原来小姑娘姓白,叫大妮。她老家在凌云县外几十里的村子里,正好就是这次雹灾最严重的地区。当天夜里,正是全家人熟睡的时候,天降巨雹,直接将屋顶砸穿了,房梁倒塌,把她爹的腿给砸坏了。次日去田里一看,下个月就能收获的麦子全毁了。半年的收成没了,更是没钱给大妮爹治病,大妮娘请了村里的赤脚大夫,一副草药直接把大妮爹送往了西天,大妮娘觉得自己害了夫君,也跟着上吊了。更糟的是,他们家是佃农,没有自己的田地,地主家见大妮爹娘没了,直接把地收了回去,还逼着他们交租。大妮只能跟着爷爷往外逃,路上小弟弟生病去了,然后,爷爷也病了。
迁到城隍庙后,虽然每日有了粥水果腹,但缺医少药,大妮爷爷还是去世。而后,那几个一起逃出来的同村人见她孤苦伶仃,便商量着要把她给卖了。
“娘子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如果娘子愿意收留我,我,我愿卖身给您家。”
大妮眼中含泪拜倒,裴宝儿忙摇手道:“我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哪里用得起仆役,不用你卖身!”
小姑娘听了以为裴宝儿不要她,顿感前路缥缈无望。难得碰上个善心人,却不肯收留自己,难道她只能只卖己身给那些大户吗?或是沦落为小乞儿?会不会哪天又被人抓去卖到花楼当姑娘?想着想着,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正好陈家嫂子听见她这边有动静,把小砚儿送了回来,见着个面生的小姑娘,问了她来龙去脉,还跟她咬耳朵:“我可是听说了,北边的巷子好几户人家被偷了鸡,甚至挂在墙头晾晒的衣衫都丢了几件。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是多加小心吧。”
裴宝儿心里有些膈应,却没说什么,只是带着淡笑送其出门。回过身来却看到,小砚儿已经很自来熟地跑过去跟大妮说话了。见大妮眼泪汪汪的,小家伙竟然还把他的小木马玩具搬过去,热情邀请大妮和他一起玩。
裴宝儿看着大妮脸上的淡淡笑容、以及笑容背后的隐忧,又打量了一番小姑娘细瘦的手脚,不禁心有恻隐。
她仰天长叹,算了,看这小身板也吃不了多少粮食,就当找个童工保姆好了。
大妮就这么留了下来。
刘云回来后虽有些吃惊,却没什么异议。
因着上回丢孩子一事,两人都不放心把孩子放别人家,这个“双职工家庭”只能过上了“轮流请假带娃”的生活。很偶尔的情况,比如说今天,裴宝儿临时出门一个时辰,这种情况她就还是只能把孩子放隔壁陈家,同时朝铺子里请假,回来后再带去铺子上工。若是多个大妮,虽然年纪小,在家看孩子却是绰绰有余了。不过每日饭菜多匀出几口,换得这项便利,也算是皆大欢喜。
只是还有一桩事,大妮的爷爷尸身还在城隍庙外呢,需得操办安葬之事。
裴宝儿送佛送到西,只得又自掏腰包去置办了一副便宜的薄木棺材,在城外的荒地里葬了下去。虽然她觉得挺寒碜,但大妮已经心满意足且感动万分了,毕竟,要是没遇上裴宝儿一家人,那老鸨就算口上应了,最多也只会弄张草席把爷爷随便卷卷,哪里还会花钱买什么棺材,搞不好直接就丢乱葬岗了呢。
自此,大妮除了带看孩子外,每天还主动挑水劈柴、淘米洗菜,家务活干得那叫一个殷勤,且动作利落得不行,把裴宝儿、刘云这两个原本四体不勤的比得低到了尘埃里去。
裴宝儿觉得自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偶然发一次好心,竟给自家招了个不拿工资的全能小助手。
最难得的是,这大妮居然还识得些粗浅的字,说是村里秀才先生教的。
“你家里还有余钱给你上私塾?那怎么会落到做佃户的?”
大妮小脸上就带了些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沧桑和愁绪,她勉强一笑:“是我跑到学堂外隔着窗子偷学来的。”
裴宝儿摸了摸她的头,想了想,转头去跟刘云商量大妮的教育问题。
毕竟她这个理工女在这个时代算是半个文盲,繁体字只会看不会写,写出来的简体字只怕没什么人看得懂。而刘云虽不精通,却也学过几年,起码一手好字就很让她羡慕。
她进屋时,刘云正在书案前聚精会神作画,专注得连她进来都不知道。
“又发画痴了?晚上太暗,小心看坏了眼睛。真想画,明儿早上起来再画。”
刘云回过神来,皱着眉头很苦恼地说:“可是,灵感这东西睡一觉就没了。”见裴宝儿瞪眼,他才乖乖点头。
裴宝儿顺势看了两眼,依稀见着是个女子的画像,眉眼间竟跟今日见着的陈姑娘有些相似。她还想多看几眼,刘云却红着脸收了起来,死活不肯再给她看。
“不会是你心上人吧?”裴宝儿很担心这小伙子真看上了陈姑娘,毕竟段记布庄离陈家的油铺还挺近,说不好哪天见着面就入了心,于是特地耳提面命了一番:“不过阿姐警告你啊,你可别看上那些个名花有主的,不管是嫁了人的还是定了亲没来得及嫁的,都不准勾搭!知道了没?”说罢,又提了一嘴,说等过两年赚到钱,他们就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到时候就可以开起铺子慢慢过日子,不必再因要当妆娘而维持这个假夫妻的身份了。
刘云却突然垂了眼,神色变得有些萎靡。
裴宝儿心中更是狐疑,却又不知该怎么打探,只能按原先的计划跟他说了大妮一事。
刘云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却又展颜笑开:“阿姐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成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自己的事情一点不操心。”
她有些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好操心的事?赚钱,开铺子就是我最关心的大事啊。”
“我不是说这个,”刘云摇摇头,指了指炕上熟睡的小砚儿。“难道你以后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小砚儿总不能一直没爹吧?你一个女人家,就算赚了再多钱,孤身一人也难以支起门户。要是真富甲一方了,说不得还会有些红了眼的宵小之徒打你们娘俩的主意。”
裴宝儿当时跟流云达成协议时,半真半假地把自己娘俩包装成了个寡妇带着遗腹子的身份,刘云一直也没生疑,毕竟前两年战乱纷纷,死的人太多了。
“那不是还有你这个阿弟嘛?小砚儿受人欺负,你这个做舅舅的难道好意思不出面?”她理直气壮得很。
刘云噎了一噎,换了种方式:“咳,万一我娶了媳妇忘了阿姐,到时候不给你们出头,你怎么办?”见裴宝儿有些发怔,他又再接再厉:“阿姐你如今还年轻,虽说带着个孩子,不过这年头再嫁也不难。反正,你总要考虑下这些事的。”
裴宝儿小脸一皱,有些嫌弃地白了刘云一眼。
“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跟三姑六婆一样,就喜欢催别人结婚?要是碰不到好男人,我才不要嫁呢!”这个可恶的封建时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女人稍微出格点就要被打入尘埃、甚至被休,她可不愿意委曲求全嫁给那种男人。
见她态度很坚决,刘云也没继续劝,只是暗暗存了一桩心事。
这夜睡下,裴宝儿难得失眠了。
她嘴上虽很强硬,心里却隐隐有着些不安。
一方面,她觉得刘云的想法没什么不对,甚至可以说是很符合当前时代主流想法了。虽然这时代不必要求女子足不出户,也没有缠足等陋习,但对于单身女子总不那么宽容。寡妇门前多是非,即便是家财万贯,还有人打着强娶侵吞的主意呢。她一个平民百姓,如今认识的最大的官就是个七品芝麻官,交情也浅薄得很,若哪日真碰上这么个难关,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好。
另一方面,她更加担心原身的身份问题,小砚儿的生父到底是什么人?如果原主不是寡妇,那男人还在世,万一哪天找了过来,她该怎么办?为了孩子跟那男人凑合过吗?裴宝儿自然是不愿的,如果要让她跟一个陌生男人“奉子成婚”,她还不如再死一死,说不好还能再穿一回。
她胡思乱想了许久,也不知什么时辰才睡着,却做了个古怪的梦。
梦里有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在喊她娘子,又握着她的肩头狠狠质问“为何要带着我儿子逃走”“什么时候才回来”之类的话,那男人力气奇大,钳制得她肩膀生疼生疼的,她惊恐地挣扎着,却抵不过男人的蛮力。
紧接着,小砚儿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委屈巴巴地问她:“小云爹不是我爹,我爹去哪了?”
裴宝儿惊出一身冷汗,忽然感觉脸上一疼,这才醒了过来。
睁开眼却看见两个肉团似的东西横在眼前,其中一团还带着颗小拇指大的红痣。
原来是那小精怪睡觉不老实,原本和她头对头的,如今却转了个一百八十度。一对胖脚丫到处乱蹬,方才便踩到了她脸上,想必刚刚在梦里觉着肩膀疼也是因为被他踹的。
裴宝儿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拍了一把小砚儿的肥屁股,又把他调转过来,这才安心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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