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澜记

    “长钧，你为何会如此大意，居然被梁军偷袭？”此刻的驼涧，魏军大军已到。看着一片狼藉的营地，杨昭正怒斥着跪在自己面前请罪的李长钧。
    “学生疏忽了，想着梁军集结在涡阳城下，距此几十里，应该不会……请恩师责罚！”李长钧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
    杨昭环顾四周，士兵们正在忙着收敛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地面烧得焦黑，一些树木上的火焰还没完全熄灭，空气之弥漫着浓重的烟熏火燎的气息。
    “梁军不可小视啊……”杨昭叹息着说道，“他们有多少人马，是何人带领？”
    “约有千余人马，不知是何人带领。”李长钧伏在地上回答，“他们都身穿白衣，披头散发，大半夜的，确实对我军将士带来不小的恐吓。”
    “白衣……”
    “杨将军，末将想起来了，”跪在李长钧身旁的费穆突然说话了，“先前末将从涡阳出来，曾偶然碰见一名梁军大将，只带了少数人马，在涡阳附近出现，末将便发起突袭，将他们困在一片小树林中，眼看就要拿下的时候，也是一支身穿白衣的部队突然出现，末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撤退。”
    “如此看来，这支白衣部队是梁军的精锐啊……”杨昭思索着喃喃说道。
    “怎么着，看来杨御史的得意门生吃了个大亏啊。”一个带着嘲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杨昭回头一看，只见常山王元昭正迈着八字步，挺着他那硕大的肚子，趾高气扬的走过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他的男宠，以参将身份随同出征的车灵。
    “噢，是殿下啊，末将正在训斥于他呢。”杨昭躬身向元昭行礼。
    元昭也不回礼，傲慢的说道，“嗯，是该好好训斥训斥。这还未正式开战，就先被梁军偷了一阵，你看看这四周，损失怕是不小啊！”
    “末将失职，请殿下降罪！”李长钧把身子付得更低了，几乎贴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说道。
    “你是杨御史的得意门生，本王怎么能轻易降罪于你啊。”元昭捧了捧自己的大肚子，“还是杨御史看着办吧。”
    杨昭听出了元昭话中有话，但他避重就轻的对李长钧说道，“常山王殿下不责罚你，这是天大的恩情了，还不快谢过殿下！”
    李长钧心领神会，朝元昭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大声说道，“多谢殿下开恩，末将一定戴罪立功，一雪前耻，以报殿下厚恩！”
    元昭万万没想到杨昭会来这么一招，不禁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车灵看出了主人的困扰，于是在身后阴阳怪气的说道，“杨御史也太护短了吧，殿下只说让你处置，可没说就这么算了啊！要都这样，咱们大魏还有军纪可言吗？”
    “车参将，你也太心急了吧。”杨昭淡然一笑，“在下也只是让李长钧先向殿下谢恩，并没有说就不处置他啊。”
    车灵翻了个白眼，歪着头说道，“那就请杨御史以正军纪吧。”
    “李长钧，即刻免去你的军职，罚为普通军士，在我的帐前持枪站岗，你可有怨言？”
    “学生绝无怨言，欣然领罪。”
    “殿下，车参将，这样处罚，可否满意啊？”杨昭转头向二人问道。
    “本王说了，杨御史看着办就行。”元昭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本王肚子饿了，要吃些东西，顺便咱们也得商议商议，现在涡阳近在眼前，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车灵听到主人说要吃东西，立即过来扶住元昭的手臂，满脸堆笑的说道，“殿下，我早已吩咐热好了酒肉，咱们回车架去享用吧。”
    “嗯。”元昭点点头，“你们也过来吧，咱们边吃边议。”
    元昭坐回他那架两匹马拉的小车上，车灵在他面前摆上一副专门定制的小食案，并放上酒肉果脯。
    杨昭站在车旁，费穆和李长钧恭立于杨昭的身后。
    “杨御史，你也来点儿？”元昭端起酒盏朝杨昭举了举。
    “殿下请随意，不用管末将。”杨昭微微躬身，婉言谢绝。
    元昭也不客气，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抓起一大块肉便丢到嘴里大嚼起来。
    “嗯，这军中做的肉，确实差点味道啊。”元昭一边嚼，一边嘟囔着埋怨。
    “军中条件所限，肯定不及王府中的厨子。”杨昭淡然的说道。
    “本王也只能将就将就呐。”元昭又抓了一块肉丢到嘴里，一旁的车灵忙将酒盏重新斟满。
    “说说吧，接下来怎么办？”
    “梁军如今已兵临涡阳城下，末将猜测，他们必然会背靠涡阳扎营，以切断我军与涡阳的联系。我军现在应该立刻进至涡阳，与梁军对峙。”
    “嗯，梁军会不会趁我们没到的时候，抢先攻城啊？”元昭一边埋头大吃大喝，一边嘟嘟囔囔的问道。
    “涡阳坚城，岂是那么容易能攻下的。”杨昭从容的回答，“之前费将军已经与太守王纬取得联系，王太守知道援军将至，必然会坚守待援；况且，从费将军居然能顺利进入涡阳城这点来看，梁军也并非铁板一块。”
    “噢，杨御史是看出了什么破绽？”
    “梁军原本攻势凌厉，涡阳就在眼前，按常理应该早就兵临城下，却不知道为何，在费将军到达涡阳时，却没有看到梁军的影子，费将军也顺利的与王太守见了面……”
    “这有什么奇怪的，也许他们就是在路上歇了歇。”元昭不以为然。
    “不，虽然只有几天时间，对梁军来说，却是贻误了大好时机。若他们直抵涡阳，此刻我军还相距遥远，鞭长莫及，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对涡阳发起强攻，在不知道有没有援军的情况下，王太守挺不住的。而我军将不得不面对以坚城为依靠，士气如虹、以逸待劳的梁军。”
    “你的意思，梁军本来应该顺利拿下涡阳的？”
    “这便要看王太守坚守的决心了，不过末将对此并不乐观。”
    “那现在呢？有什么区别吗？”
    “现在梁军虽然到了涡阳城下，但他们却不敢贸然强攻，一来王太守知道有援军，坚守的决心不可同日而语；二来他们若攻城，我军已经近在眼前了，他们就要冒着被我们从背后攻击的风险，所以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严阵以待，和我军交战。”
    “哈哈，照你这么说，梁军是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啊！”元昭哈哈大笑，嘴里的肉渣喷的到处都是。
    “兵贵神速，梁军这次确实是一招臭棋。”杨昭掸了掸喷到自己身上的几点肉渣，“白白浪费了大好的先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末将认为，梁军的主帅会犯下如此重大的失误，迟早还会露出破绽的。”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啊！”元昭喜形于色，“自作孽不可活，此战我军必胜！”
    “这都仰赖陛下的天威护佑，是我大魏之幸啊。”杨昭感慨的说道。
    “杨御史，”元昭斜着眼睛，慢条斯理的冒出一句，“你难道不应该说仰赖太后天威护佑吗？”
    元昭这话的意思，杨昭心知肚明，虽然心中恼怒，但他并没有表露出来，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态，依旧摆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对，应该是仰赖太后、和陛下的天威护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