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名状的赛博朋克

    重重雨幕在紫光的照耀下仿佛化成了宫殿主位上垂挂的大片珠帘。
    头戴着冠旒的白净面孔满是威严气度，两侧垂落香袋护着双耳，深紫色的双眸射出的神光消磨着扭曲的触手，身穿荷叶边翻领，绣有繁复花纹的宽袖长袍，双足着靴，双手在胸前捧笏，正襟危坐于此处世界，似要镇压这一切魑魅魍魉。
    衔尾蛇组织刚弄出来的末日景象，消弭于无形。
    千米高的中央空层，此时竟成了一人的王座！
    “这是祝觉？”
    顾银杏瞪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客厅内投影出来的直播影像。
    短短几分钟便以百万计的当前观看人数让她不得不相信眼前这极度荒唐的一幕。
    祝觉在进入深层世界前确实说过如果自己的计划成功，千帆城内应当会出现些变故。
    可这种变故未免也太过夸张了啊！
    “我好像明白了。”
    一旁的素子忽然起身，边说着边走向旁边的桌子，拿起桌面上的《宗教文化指南》，这是祝觉当时在庙街买八卦镜时摊主附赠的册子，前段时间祝觉闲着没事的时候总是翻来覆去的看，当时素子并没有在意，如今看来祝觉心里早已有所决定。
    果不其然，才翻了几页，素子就在上边找到了关于阎罗王的描述。
    “为什么要变成这副模样，直接摧毁衔尾蛇组织的计划不好吗？”
    顾银杏仍有些无法理解，盯着画面中的“神明”闷声说道。
    “原因很简单，看这儿。”
    素子抬手指着光屏右下角的观看人数，接着说道，
    “祝觉不知道他在深层世界进行的计划成功时千帆城内是什么状态，而他若是打算对衔尾蛇组织动手，无疑会弄出极大的动静......更何况如今衔尾蛇组织已经先行动手，千帆城内的局势已然影响到大部分的民众，之前的混乱你也看到了，如果这时候祝觉以同样的诡异手段行动，哪怕他破坏了衔尾蛇组织的计划，但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民众只会陷入更大的恐怖！”
    “阎罗王的形象因为万鬼节的缘故被大部分人知晓，所以祝觉特地用这个形象来掩盖自己接下去的事情，正巧千帆城政府之前一直在说什么‘阴兵拘魂’，这样一来千帆城的民众就会认为是神明在帮助他们？”
    举一反三，素子一点破，顾银杏立刻就意识到祝觉这么做的深意，比起那些难以名状的恐怖存在，阎罗王好歹也是家喻户晓的神明，更重要的是后者不会影响普通人的精神状态，还能让大部分不明真相的民众安心。
    “祝觉在进入深层世界前曾说如果千帆城内出现特殊现象，我们就要将他之前拍摄到的视频发布出去，必须要让衔尾蛇组织还有‘零’组织的人看到，现在是时候了吗？”
    掏出手机，素子看着沙发上已然醒转的伊万卡，在“阎罗王”出现在千帆城内的那一刻，他已然再度从深层世界苏醒过来。
    房间内仍处于昏迷状态的只剩下祝觉以及角落当中的劳伦斯。
    “视频公布......可以，另一件事，现在不行。”
    目前知道祝觉在深层世界内实行的计划进度的只有伟大种族。
    “银杏，你来负责上传视频，我来联系维吉尼亚，让她帮忙将视频在千帆城内扩散出去，抓紧时间！”
    由于中央空层内出现的异象，整座千帆城的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仅靠网络将那则视频放出去显然不足以达到祝觉想要的效果，只能依靠官方介入。
    毫无疑问，如今整座千帆城内知道神明现世现象内幕的只有私人诊所二楼客厅内的三人，千帆城政府，考古协会乃至衔尾蛇与零组织，此刻恐怕都已经被那尊高达百米的神像震的惶然失措。
    素子和顾银杏要做就是趁着衔尾蛇组织还有零组织反应过来前将错误的讯息传达给他们，引导他们走上祝觉设计好的那条路。
    从“神明”降临的那一刻起，掌控局势的人已然改变。
    祝觉不在乎衔尾蛇组织过去埋下什么伏笔，如今又在进行这怎样的谋划。
    他掀了这桌子！
    现在。
    所有人都得跟着他的节奏走！
    中央空层内的神明并未存在太久，当着所有人的面摧毁那黑卵后，身影便开始逐渐的隐没于风雨。
    本已经爆发的混乱亦因为神明的出现而消弭的无影无踪。
    仅余下一群茫然失措的民众。
    “你们千帆城有这底牌，怎么不早说？”
    防疫所外的外围街道边沿，浑身湿透的维吉尼亚顶着风雨，视线锁定前方愈发模糊的虚影，以不知何种心情向旁边的纽卡斯喊道。
    原本她在办公室内通过监控摄像头查看情况，只是在发现防疫所不远就是中央空层后便忍不住冲出来。
    她要亲眼看看这“神迹”。
    “我他妈怎么知道这座城市里居然真的有神明存在，等等，它，真的是神明么......出现的毫无预兆，时机却又这么准确，就像早已所有准备似的。”
    大起大落下心情激荡不已的纽卡斯难以自抑的爆了句粗口，本以为彻底崩坏的局势却以这种荒诞至极的方式强行挽回，他这个无神论者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颇有些迟疑的说道。
    维吉尼亚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双手紧攥着围栏，怔然看着前方。
    沉默良久，看着中央空层内的身影逐渐消失，两人忽然同时转过身看向对方。
    眼神中表达着相同的意思。
    对千帆城灾难的源头心知肚明的他们实在难以相信这时候出现的神明是真实存在的，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
    尽管难以置信，纽卡斯还是硬着头皮提出了某种可能性。
    “我来问！”
    知道纽卡斯想要说什么维吉尼亚取出手机，只是还未来得及拨号，屏幕上便显现出来电提示。
    赶忙接通。
    “喂，刚才出现的......”
    “帮我们放个视频，要确保全城都能看到，很重要！”
    打断维吉尼亚的疑问，素子直截了当的表达自己诉求。
    现在可不是解释的时候。
    ......
    此时千帆城内最为憋屈还要属衔尾蛇众人。
    前一秒还在期待着神国降临后的“飞升”。
    下一秒神国没了不说，突然出现的神明更是一巴掌碾碎尚未完成的核心。
    风雨中的野原一心佝偻着身体，像是一条瘸了腿的老狗，呆愣在原地。
    筹谋数年的计划刚真正展开就结束了？
    望着恢复平静的中央空层。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更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野原一心不是没有想过可能会出现意外，自认为计划万无一失，组织内众人引动各处的骨树制造的核心一旦完成蜕变，立刻就能彻底引动伟大存在的力量，打破神国与现实间的壁障。
    届时他们就将立于不败之地，谁来都无法阻止！
    必胜的局面忽然崩塌，多年心血就此毁于一旦，不仅是他，后方的丹尼斯等人亦是惶然至极。
    “首领，我们跟神国内的成员失去了联系，我请求进去查看情况，说不定只是暂时的隔绝，其实神国内一切正常。”
    “只要神国内的人不出问题，我们完全可以借助伟大存在的力量再发动一次袭击，这一次肯定能够成功！”
    “我们还有机会，千帆城政府现在肯定也是一片混乱，那些人体内的药剂也还存在，条件仍旧是齐备的，首领，我们还没失败。”
    虔诚祷告的邪教徒们此时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接下去应该怎么办，各自声调都放的极高，也不知道是因为风雨太大还是想以此缓解内心的惊恐。
    他们无法接受失败！
    丹尼斯，本杰明两人此时更是已经站到野原一心的身后，想要让后者赶紧联络零组织内的大人物。
    尽管这本该是衔尾蛇组织全权负责的事情，但眼下这情况显然已经超出计划，在他们两人看来，现在求助零组织，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你带几个人立刻进入神国，我要知道里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野原一心猛地转身，猩红的双眼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抬手攥住本杰明的衣袖，仿佛一头随时可能择人而噬的凶兽，沉声喝道。
    他绝不允许自己以这种方式败退，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对方只是斩断了他们在现实世界的布局，只要神国内的骨树得以保存，那便还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从黑袍下取出精神转换器，本杰明也不准备转移到其他地方，冒着风雨原地盘腿坐下，身后立刻便有几人跟上。
    他们要夺回神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