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骚扰我

第15章


至今,吴先生还非常怀念那段难忘的好日子。 
  傍晚时分,大家实在热得受不了了,纷纷从格子般的家里逃出来,饭桌摆到社区的过道上,人们摇着不知从哪个旮旯里拣出来的蒲扇,搭讪着说话。打着光膀子的男人们互相递着烟,彼此不相识的女人们也三三两两扎成了堆,孩子们欢笑着、追逐着。 
  吴先生帮一个女孩子修自行车,弄得一身臭汗。她拿出一包喜糖分给大家吃。吴先生依稀记得前些天楼下停满了贴着大红喜字的婚车,现在才知道是住在四楼的邻居结婚了。于是,许多人一起祝贺她,有人说出了大伙的心里话:“如果没有停电,我们还真不知道是哪个邻居结婚了呢。” 
  当时,整个社区的情景就是这样,没有了空调,没有了冰箱,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人人脸上露出笑容,好邻居好像是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似的。 
  现在,社区和楼房又恢复了原来的宁静。停水的事件后来再没有发生过,停电也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所有的房屋又关得紧紧的——可能还加了新式的保险锁。清晨上班的时候,人们礼节性地点点头,匆匆地赶自己的路,也许心里会偶尔嘀咕一下:这个人好像帮我修过车,上次分喜糖的女孩子是不是她?似乎是三楼靠东的那户人家? 
  看来现实就是这样,如果我们想要找回我们的好邻居,只有等下一次的停水或停电了。昨天,吴先生的妻子站在空空的阳台上突然说:“能不能给市政府提个建议,每隔一两个月,就停那么一次水或电?” 
  尽管吴先生对她这种幼稚的想法嗤之以鼻,但心里却偷偷盼望真有那么一天。   
  盼望停电的日子(2)   
  你也许有同样的感受:没有邻居的日子是多么地寂寞呀。   
  你学会过节了吗(1)   
  有一天,吴先生闲来无事,在办公室里翻着年历玩。这是一本很新潮的年历,凡是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全部用红色印出,让人一目了然。就这么翻着翻着,吴先生突然发现,自己好象进入了一个被节日淹没的年代。 
  比如,每年年尾有个圣诞节,以前中国人是不过的,现在可比什么节日都热闹,接着马上是元旦,然后是春节、元宵、情人节,紧接着,“雨纷纷”的清明节很快就要到了,而那个作弄人的愚人节,也在不远处怪笑。当然,在很多办公室里,大家都已经在开始互相询问:你五一节黄金长假怎么过? 
  如果吴先生不这样一五一十地数出来的话,他一定还没有注意到,他的工作和生活已经被一个接一个的节日细切成一小段、一小段,连我们的消费习惯也在接踵而至的节日中悄然改变。但是,吴先生突然很象对着镜子问自己:你是否真的学会过节了? 
  在吴先生的印象中,全世界最不会过节的是他的丈母娘。她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在过去的十多年里,除了那几只让她套牢的股票,吴先生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对谁红过脸、发过牢骚,她有一本红塑料封皮的小本本,上面全是她数十年来收集到的电话号码。每到节日,她的家里就成了礼品中转站,全中国最新颖、最时尚、最没用的礼品象流水一样地涌进家里,丈母娘每天晚上要做的事就是把送进来的礼品分门别类――这是很要紧的,如果你把人家刚刚送进来的又送了回去,那就成绝版大笑话了。然后,勤劳的丈人老头就披星戴月地一家一家再送出去,上楼下楼,鞠躬握手。那是一些喜乐、忙碌而繁琐的日子,自从吴先生娶了她的女儿,十多年了,老太太每年都是在腰酸背痛的快乐中渡过节日的。 
  “过节真是太累了。”有一次,她一边敲着腰一边这样对女婿说。 
  “妈妈,平时你们都非常的忙了,本来过节嘛,就应该好好的休息一下,可为什么一定要把礼品这样送来送去,弄得大家都精疲力竭的?”吴先生小心翼翼地问到。 
  “不这样送来送去,算是过什么节?你这个孩子就是不懂事。” 
  第二个不会过节的是吴先生的太太。每次到节日来临的时候,他们都会进行一场这样的对话: 
  “老婆,马上要过节了,你说我们该去哪里?” 
  “我喜欢到一个小岛去。去太平洋中间的塞班岛好吗?听说那里的沙滩是全世界最棒的。” 
  “好的,好的,我明天就去办签证。” 
  “好是好,不过我的小姐妹说那里的物价贵死了,一瓶可乐要2美元。我们还是去近一点的海南岛吧。” 
  “好的,好的,我明天就去旅行社办一下手续。” 
  “好是好,不过报纸上说海南岛人满为患,五星级酒店的套房里要睡八户人家。我们还是去近一点的崇明岛吧。” 
  “好的,好的,我现在去加油明天一大早就出发。” 
  “好是好,不过刚才气象台刚刚播报说,这几天可能有台风。我们还是去……” 
  不瞒你说,那个节日最后他们还是去了一个“岛”,那就是小区拐弯处的非常幽静的“上岛”。这样的讨论在吴先生的家里已经持续了将近五年,他们把世界地图上稍稍大一点的圆圈都聊到过了。 
  说到过节,吴先生的女儿可能是另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人物。自从上小学认得几个字之后,她就学会了翻台历,然后把上面红颜色的日子全部折起来。昨天晚上临睡觉前,她抱住吴先生的脖子说,“爸爸,明天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 
  “宝贝,明天是国际三八妇女节,跟你没什么关系的。” 
  “爸爸,我难道不是妇女吗?” 
  “你是小女孩,妇女是指你妈妈、奶奶、外婆和姑姑。” 
  “那你打算送妇女什么礼物?” 
  “我不打算送她们什么礼物,孩子,过节一定要送礼物吗?” 
  “如果过节没有礼物,那还叫什么过节?”   
  你学会过节了吗(2)   
  “孩子,你知道什么是节日吗?节日就是一些特别的日子,过节是让大家一起来纪念一些东西,或者,也是让大家在忙碌的工作之余有休息、团聚的时间。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从前一年就过两三个节,大家都知道该怎么过,可现在接二连三地来了,就让人有点手忙脚乱了……”“爸爸,你在乱七八糟的说些什么呀,你给我唱个儿歌算是妇女节礼物好吗?” 
  “孩子,如果每个节日都要礼物,你老爸马上就要申请破产了。现在看来,我们要学会用平常心来过节,可到底什么是平常心,爸爸其实还没有搞清楚……”吴先生这样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女儿的反应一点也没有超出他的预料:她在第一分钟就呼呼地睡着了。(完)   
  从今天开始不关心诺贝尔(1)   
  有一天,吴先生突然发现,他必须想办法让全地球的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一点也不关心诺贝尔奖那档事。 
  之所以要这样办,是因为当今中国实在已经有太多的人太关心诺贝尔奖了。每年一到颁奖前后,中国的知识界就人人都在谈论诺贝尔奖,每当瑞典开出一个奖项,国内必然会溅起一番波澜,似乎在每一个项目上,我们都只差那么一点点。更为耸动的一个消息是,据说瑞典科学院打算邀请两位中国名人参加年底举办的颁奖盛典。昨天晚上,吴先生与小区里最聊得来的刚哥在一起瞎侃,让人高兴的是,他们俩可能是全国唯一不关心这件事情的人。 
  “我一向不太关心诺贝尔颁奖这档事。”当他们在小区门口的一间小酒吧吃爆米花的时候,吴先生对刚哥这样说。 
  “我也一样。凡是看过春节联欢晚会的人,都不会对任何颁奖典礼有兴趣了。” 
  “我们要做的事情是,今后每当看报纸的时候,一旦出现诺贝尔这个字眼就马上跳过去,这样一来,就表示我们对此没有一点兴趣。” 
  “如果他们派专人来送请帖怎么办呢?今天下午我看到一个大个子老外在我家的楼下逛来逛去,手上好象揣着一张请帖模样的东西。” 
  “千万不要开门。接到评委会的请帖就不好意思不去出席了。” 
  “我也正这么想。我不懂为什么那些人总是那么关心诺贝尔奖?前些天还听说我们在申请程序上出了一点问题。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就真是太可惜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这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上个礼拜起码有一打人出来辟谣。他们好象都跟瑞典科学院很熟的样子,可能请帖已经被他们拿走了。” 
  “说实在的,我一点也不关心谁去参加诺贝尔颁奖典礼。虽然有很多皇室成员和政要们会出现在斯德哥尔摩的那个音乐厅里,但是那些人我早在电视里就一一看到过了,说真的,我一点也不稀罕。” 
  “是的,我们要用不稀罕的办法来看待诺贝尔奖这件事。网站上说,这次得物理学奖的夸克理论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在六十年代就‘十分逼近’这个结论了,可惜的是后来碰到了万恶的文化大革命。” 
  “这又给了我们一个不关心诺贝尔奖的理由。我还在报纸上看到,他们把和平奖颁给了一位肯尼亚女人,对她我是万分的敬佩,据说她得奖的原因是因为在非洲植树,可是我算了一下,她植的树比我们的‘保护母亲河’活动少了好几倍,再说,我们还有可可西里的藏羚羊保护队,凭什么还轮不到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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