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心灯

    当姝滢赶到的时候得见的便是以上这一幕。强烈的不安瞬间拢获住了她。她远远的，一眼便搜寻到赫煜的身影，感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很重大的事情。她和文茵以着她最大极限赶向赫煜所在的中心位置。
    妖王忙着与文房普海相斗，地上两族打的激烈。姝滢和文茵心心念念的却是目光呆怔，神情异常的赫煜。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半空中文全披头散发，形如枯槁，如同得了疯症的老头，眼巴巴望着心爱的至宝锁擎灯无法粘合，丧失了理智，突然面目狰狞，双目掉转了方向，蛰毒的望向了半空之下的赫煜。
    然后，文全祭出了手中拂尘，跃下半空，拂尘化作一道利光，向赫煜的后背驰去...
    姝滢还来不及赶到赫煜身边，眼看那柄利光划下半空。冲击，要刺进赫煜的后背，骇然失色，惶恐失了反应。背后，是谁拼劲了全力一把把她推飞了出去。
    耀眼的利光晃花了姝滢的眼睛。
    “噗...”的一声，利光刺进了身体。
    粉红蔓延，很快染红了她的衣裙，她感到剧烈的疼痛袭击了她所有的感知。她扭过了头看向了推她的始作俑者——文茵。文茵一脸冷冷的表情，站在那里，目光无惧。
    她却没有丝毫怪罪，眼里只剩感激。感激对方替自己完成了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如若不是对方帮助了她，恐怕还不及作出反应的自己下一刻看到的便是那柄利光刺入的就是赫煜的身体。
    她的感激让文茵出乎意料。文茵不想要她的感激，不要...文茵捏紧了拳头，不敢看姝滢的眼睛。
    随着利光拔出了自己的身体，粉红喷洒流出，溅到了她身后。
    有东西温热而微带腥甜滴到了赫煜的脸上和衣袍多处。赫煜的眼前身影一晃，要落下了地，他本能的伸出了大手，一把接住了那快要触地的人影。
    回过神来，惊见的却是姝滢一身的血红，奄奄一息...
    赫煜麻木的神经复苏过来，心底腾升的疼痛状若大海，一波又一波淹没了自己。他惶恐害怕的一把抱紧姝滢，想要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张开口，猛然发现，早先已经因为哭泣和震喊，喉咙冒出火辣辣的灼伤之感，使他的声音干涩而哑然，说不清楚一个字。
    余光处，赫煜睇见脚边近处站着一个人，那个人正是自己曾经敬重喜爱的师伯——文全。文全身侧垂下的手正握着一把粉红淋淋的拂尘。不用说，正是他的师伯文全动的手。
    刹那间，赫煜周身红光灿然，杀气腾腾，双目绽出难以遏制的怒火，瞪着文全，轻轻放下姝滢，闪身冲到了文全面前。红光覆盖的他双目血红，嘴角勾起恶魔的笑意，一把掐住了文全的脖子，冲上了半空。
    “赫煜...”姝滢手伸向赫煜所在的半空，低弱的呼喊。她不想连最后的时间都错过在报复之上。她想起来，想叫会赫煜，最后陪陪自己。哪里知道，这番的折腾，她喉间咕噜咕噜几声，呕出了几大口的粉红，连带刚刚被刺穿的位置，溢出更多的血。
    使她唯一感到欣喜的是，在接下来的一刻，她望见赫煜在半空一把扔开了文全，跃下半空，飞了回来。
    赫煜卸下了周身的红光，卸下了眼里的愤怒，顺着姝滢伸出的手。他握住了对方，一把轻轻把姝滢抱在了怀中，那一对眉头几乎拧在了一起。
    他颤抖的不停的替姝滢擦拭着她嘴角的血渍，眼里流淌出无尽的痛苦。血渍还没擦干，他脸上的泪水又滴到了姝滢的额头，或者脸颊两边，不知道是该先替姝滢擦拭掉泪水还是血渍，惶恐慌乱之中，感到自己快要到了崩溃和发疯的程度。
    “赫煜，不要这样...”姝滢拉下赫煜的手，把他握住手中，嘴角对他扬起了一抹抚慰的笑容：“我没事，你不要难过了。”她的声音细若游丝，无力却有充满温柔：“你看看你这双眉头，怎么又凑到了一块儿。”
    姝滢拼了气力的想要伸出手抚向赫煜的眉头，赫煜极力忍住的悲伤低下头来配合姝滢。与此周边的搏斗和杀伐，所以的喧嚣远离了他们，他们的眼里只有彼此。当然，也会有打斗中无意，撞向他们的，不过统统被赫煜在两人之外竖立的红光挡在了外头。
    终于是摸到了。姝滢微微一笑，轻轻抚平了赫煜那对笔直的双眉。但是，只要她的手一离开，它们便纠做了一团，使她无法松手，由此又耗费了姝滢不少的气力。继而，她的心口起伏不定，震动之下，嘴角溢出了更多的粉红。
    赫煜紧紧握住了姝滢伏在自己眉头的那只手，把它抚在自己的右脸，张了张口，干涩沙哑的总算挤出了一句话：“滢滢，我不要，我不要...你走...”眼泪在他的脸上恣意流淌。
    姝滢笑了笑，眼角滑下几滴泪来：“赫煜，我不要你难过，我要你快乐...你，可不可以，再对滢滢笑一个...好不好？”
    “好.好。”赫煜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逼掉眼里的雾光，用力的挤出笑容，挤到最后，变成了又哭又笑，难看的要命，逗得姝滢开心的笑了出口，带动虚弱的身子颤抖了几下，嘴角溢出的血红染红了领口和胸口位置的衣裳。
    姝滢好想好想就像现在一样，世界安静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一直一直陪在他的身边，陪着他慢慢老去，渡过一生。但是不可能了。她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她要好好的再多看他几眼，记住赫煜的脸，以便有来生，她还能再找到他。
    “赫煜，你说人还会不会有来生？”姝滢忽然问了他一句。
    赫煜楞了一下，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有吧...”
    “我也觉得有，所以我要把你的模样刻在我的心上，以便来生我们还能认出彼此。”姝滢说着说着，凝噎了。
    赫煜同样眼眶红红，抱着她，无比的难受：“我不要，滢滢我不要什么来生，我只有我们今生好好的在一起，现在大哥苏醒，妖族的事情不用我再操心，我可以陪在你云游四方，陪你吃遍天下的美食，看尽天下的风光山河，所以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赫煜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连贯，可以完整的说出话来。他于是抓紧时间来表达自己想要说完的话，企图姝滢可以活下来：“你不是说，想让我陪你去看那海上日出吗？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随着赫煜的诉说，姝滢似乎置身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鸟儿在海上展翅高飞，海水拍打着沙滩，海天衔接的地方，霞光万丈，太阳冉冉升起...
    她的脑海早已浮想联翩，把赫煜和自己在海上的情景过滤和想象了一遍。她幻想完，阻止了赫煜，甜甜笑了一笑：“不用了，我已经在脑海里想象过了那样的情景，虽然很美好，很让人向往，但是，剩下的时间，我只想你，想你这样安静的待在我的身边...”她的声音渐渐的微弱。
    “赫煜，我突然觉得好冷，冷的要命，你抱紧我，抱紧我好吗？”姝滢的唇瓣失色，感觉浑身就像被灌了寒冰，冷的四肢打颤。
    “好，好，我抱着你，我抱着你便不会觉得冷了。”他紧紧拥紧姝滢的身体，无阻和害怕侵上了他的心头。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晶莹剔透的雪花，星星点点落往大地...
    “赫煜，你看下雪了。”姝滢目光如同赫煜祖母离世前一样，开始迷离，涣散，她弯起了嘴角：“雪花真美...”
    赫煜眼看着却无能为力。他慌了神，惶恐不已：“滢滢，滢滢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呀，你舍得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往后孤寂，孤独余生吗？”
    姝滢被他哽咽的声声低泣唤回了一丝清明：“赫煜，不要难过，我不要看到你这个样子...”她跟着眼里涌出了雾气：“你要开心的，快乐的活下去，活给那些曾经伤害过你，笑话过你的人，看看你赫煜是没有人能随意践踏和击垮的...”
    她的身体渐渐散去，化为一瓣瓣白色的花瓣...
    “所以你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知道吗？”姝滢抓住最后的机会，对赫煜笑道：“我会在不远的将来等着你。我爱你，赫煜。”姝滢的身体沦为翩翩翻飞的花瓣跟随寒风，卷入了天际。
    “不要...”赫煜站起身，狂追上前，无奈，根本追赶不赢，徒留三两片花瓣落到了手心。
    他紧紧盯着手心，盯着手心那几片小小而白嫩的花瓣，目光呆怔，两行泪水控制不住淌下脸庞，最后无力的滑坐在地，竟然痴痴的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如此反反复复，他卷缩成了一团，直到再也哭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