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纽扣杀人案

第57章


如此一来,的确不用再发短信了。而且,如果最终的目的地不是在四河路12号,凶手当然就更没必要发短信强调他必须一个人到那里了。
  那么下一站的目的地到底在哪里呢?
  会不会是那个垃圾场?也或许到了纸条上说的地方,他又会收到一张新的纸条,对方又给他一些新的指令,反正凶手本来就喜欢设计复杂路线,这可以极大地满足他的控制欲。
  他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向前,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他只听到耳边呼呼的风声和旧自行车轮子轱辘转的丁丁声,街灯的亮光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他心神不宁地想,为什么这个人要摆辆自行车在那里?假如我不会骑自行车呢?他凭什么认为我会按照他的计划骑车到那里?他怎么知道我会骑自行车?谁告诉他的?我之前从来没向他们透露过这点,说实在的,我只在大学时代骑过自行车,等等,关于骑车的故事……关于骑车的故事,我好像只对一个人说起过,连蜜枣也没说过,那天晚上,当她在帐篷里钉纽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说起了那件事,用自行车带着女同学上图书馆……
  那么,那么只有他了!
  只可能是他了!
  雅真应该不会对另一个人说起这些!
  忘生桥左拐500米,果然是垃圾场。
  远远地,他已经闻到一股恶臭了。
  该死!为什么不选在浴室附近!要选在垃圾场附近!他在心里骂道,但又琢磨,这人会在那里等着我吗?不知道林警官他们在哪里,什么时候能赶到,还是他们要等到凶手出现才动手呢?
  他正一个人胡思乱想,车轮子忽然猛烈地向上一震,接着车子向左歪去,他企图握住车把,但还是完全失去了控制,整个人从车上翻了下来,摔出两米远。他感觉自行车是碰到了障碍物才摔下去的,向前一看,果然有个大东西躺在车子前面,难道是一块石头?不像。难道是凶手本人在做路障?也不像,他体积没那么小,就算是人,也应该是个小孩!这里的路灯坏了,光线太暗,他擦了擦眼睛,又朝前看去,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好像是个蛇皮袋!难道又有新的受害者?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想拿手机给林警官打电话,但刚握到手机,却又停住了。他决定先过去亲自看一看再说。
  他忍痛慢慢爬起来,两条腿好像都摔破了,好疼啊,还好只是擦破了皮。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仔细一看,那的确是个蛇皮袋,但袋口是开着的,他弯下身子朝里看去,心砰砰直跳,因为紧张,手心和额头都出汗了,寒风吹过他冷得浑身打战,接着,他看见了蛇皮袋里躺着一条死狗,一股腐烂的臭味从蛇皮袋里窜了出来,因为恐惧和恶心,他一个趔趄朝后闪去,手往后一撑,却不料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回头一看,居然是一双男人的皮鞋。
  啊!他在心里惊叫了一声,抬头望去,却看不见凶手的脸。太暗了!
  凶手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就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正准备跳起来的时候,发现一根绳子已经套在了他的脖子上,接着,那个人以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把绳子一收,将他拉出几步,他一边用双手死命扣住绳圈,保护自己的脖子,一边奋力踢打对方,但是绳子还在不断收紧,他觉得自己的力气快用尽了,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就在这时,他耳边突然听到咔哒一声,接着林警官那慢悠悠冷冰冰的声音好像从地底下冒了出来
  “陆劲!该收场了。”
  绳子忽然一松。
  他睁开了眼睛,看见一把枪顶在凶手的脑门上。
  有了警方的手电筒,现在他终于看清楚了,的确是陆劲,只不过,他穿了一身厨师的衣服,还戴了顶帽子。
13.最后的谜语
  五天后,简东平在警察局的审讯室里再次见到了陆劲。
  “听说你想见我?”他在桌子的另一头坐下。
  陆劲全身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木头桌上打着节拍,并没有马上搭腔。简东平发现他比前几天显得清瘦了些,嘴唇有些发紫,鬓角也出现了零星的白发。
  林仲杰告诉他,陆劲被捕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也承认自己在2001年4月18日绑架了邱元元,但却始终不肯交代邱元元的去向,对邱元元的生死更是讳莫如深,含糊其辞,警方在换过几路人马对其进行了三次通宵达旦的审讯后,他才终于松口,表示愿意合作,但同时也提出了几个条件,第一他想跟简东平见一面,第二在见面时,他想要一杯热咖啡、一块起司蛋糕,还有纸和笔。警方经过慎重考虑,决定答应他。
  “为什么?”简东平问陆劲。
  “什么?”
  “你为什么想见我?”
  陆劲笑了笑。
  “等会儿好吗?我们要谈的东西很多。”他和颜悦色地说,随后忽然脸一沉,朝右边的黑色玻璃墙望去,冷冷地问,“我的咖啡和蛋糕呢?”
  他知道那块玻璃后面全是警方的人,也知道他在这个房间里说的每句话都会有人听着,所以他的声音并不高。
  简东平知道在咖啡和蛋糕上桌之前,陆劲是什么都不会说的,所以,他决定耐心地等一会儿。在来警察局之前,他已经大致阅读过陆劲的背景资料。
  陆劲1968年出生,今年35岁,父亲原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文革中到安徽农场扎根,因为迟迟办不了回城,后来便在当地娶了个女人安家落户,在那里一呆就是几十年,至今仍在农场工作。
  陆劲的父母感情并不好,在陆劲12岁那年两人曾经闹过一次离婚,原因是陆劲的父亲跟农场的一个年轻女孩好上了。
  陆劲的父亲是农场食堂的大厨,那女孩是他手下的小工,两人因工作关系走得很近,近而发展成为恋人,不久就闹得满城风雨。陆厨师向妻子提出了离婚,明确表示自己喜欢那个女孩,而那女孩也态度强硬地作出了非君不嫁的承诺,但这段轰动一时的婚外恋并没有维持多久,在女孩家长、陆劲母亲和农场领导的多方阻挠下最终还是灰溜溜地收场了。那女孩后来被调离了工作岗位,陆劲父亲则被降了一级工资,当然他也从此变成了众人的笑柄,因为他曾经在食堂当众宣布要娶那个女孩,所有人都听见和看见了。大家发现,从那以后,原先那个爱开玩笑的陆厨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迅速衰老的阴沉沉的男人。
  也许是因为忌恨妻子破坏了这段感情,这件事结束后,陆厨师很快就搬出了家,住进了单位宿舍,一直到警方这次找到他,他仍然住在农场集体宿舍那间只有8平方米的简陋小屋里。据说,一开始还有人劝他回去,但时间一长,就没人管他了,戏既已散场,谁还会关心剧中人的命运?所有人都默默接受了他们分居的事实。陆劲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他显然跟母亲的感情更好,据农场食堂的同事反应,他很少来看父亲,即使见面了,两人谈得也不多,他顶多只是报告一下自己的学习成绩和近况。
  陆劲在所有人眼里是个脾气好、谦虚且有些懒散的孩子,成绩一般,没有鲜明的个性,长得也很普通,虽然在绘画上颇有天赋,但并没有因此获得过什么突出的成绩,而他其它各科的成绩也只能算是班级里的中下游,总之,他似乎是个相当平凡的人,在20岁之前,他做过的唯一一件让大家吃惊的事就是高中毕业后,曾经不告而别到附近的一座小寺庙出家。
  半年后他寺庙回到家,从此闭门读书,在次年考上了本市的F大学艺术系。从那以后,他几乎只在每年春节时才回家。
  根据陆劲写给母亲的信可以大致归结出他这些年的经历。大学毕业后曾经在广州从事过三年的广告设计,在那里他结交了一个女朋友,两人谈了两年,原本准备结婚,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分手了,他在给母亲的信里,如此写到,“有天醒来忽然发现她已经不是原来你认识的那个人,所以分手是必然的。我们没有吵架,分得很容易,两人都觉得轻松愉快,还一起出去吃了顿饭。”他是在分手半年后,才在信中提到了这件事,语调轻描淡写,没流露出半点遗憾和多余的情感,而他的母亲,因为怕多嘴会让这个原本已经远离她的儿子离她更远,所以这次她很乖巧地保持了沉默,她至今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也不知道那女孩的姓名。在后来的信中,陆劲再没提起这个女朋友,也再没提起过新的情缘。
  他在广州做了三年广告设计后辞职在家开始从事油画创作,但事业发展并不顺利,就这样匆匆又过了三年,当时的他似乎相当彷徨,他在给母亲的信中说,“三年来,我仅卖出过一幅画,广州对我来说不是个幸运的地方,在这里,我只会失去更多。”不久后,他离开广州来到本市,开始在朋友的帮助下从事小规模的家庭授课,后经一名学生家长引荐先在一家艺术学校任课,后转入A中学担任美术教师。
  他在后来给母亲的信中最常提起的是自己在学校里的工作,陆劲的母亲告诉警察,她曾经多次催促他早点成家,但他总是充耳不闻,有一次他在信中告诉母亲,“我曾经想像普通人那样恋爱结婚,但不知道为什么渐渐走偏了路。在出家的那半年我想了很多,在广州的那六年我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改变了我,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现在我更喜欢跟那些被我喜欢的人保持距离,因为只有距离才能产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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