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将军系列:换日箭

第72章


 
  愚大师见林青欲言又止,知道他对小弦之事仍是不能释怀,长叹一声,缓缓道:“林小弟可知老夫为何要叫你单独来此?”林青沉思道:“可是与明将军有关么?”愚大师点点头:“老夫日前听小弦说起,才知少主已做了朝中的大将军。而林小弟既然一意挑战他,四大家族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林青沉声道:“我只听虫大师说,明将军乃是四大家族的少主,其中详情却知之不多。纵观明将军穷兵黩武、为祸江湖之举,四大家族又怎能视而不见、无动于衷?”愚大师微一领首:“林小弟且慢下结论,待老夫告诉你其中原因,你再作决定亦不迟。” 
  景成像欲要开口,却被愚大师抬手止住。只见愚大师一脸肃穆庄重:“成像不必多疑,林小弟是极明事理的人,自不会将这秘密泄漏他人。何况老夫看那青霜令使心计深沉,败而不馁,只怕御泠堂不肯就此罢休。若果真如此,这天下又必将会有数年大乱,远非你我所能操控,倒不如顺其自然,以应天命。”景成像一叹不语。事实上这些年明将军势力渐大,无须借用四大家族也有夺取天下的实力,却迟迟不动,连他亦觉得十分迷惑。 
  林青眉尖一挑,听愚大师说得如此郑重其事,这个秘密定然十分惊人,恐怕还事关明将军的来历,朗声道:“大师放心,林青决非莽撞之徒,自然懂得把握尺度。” 
  愚大师点点头,一指通天殿中的天后雕像:“你可知她是谁么?”林青看那宫装女子栩栩如生,浑若活物。最奇的,便是她手中握的不是常见的女红针线,而是一方大印,一时却是猜想不出。 
  “她是天后,亦是宗越那孩子的先祖。”愚大师长吸一口气,口中道,“天后不过是一介出身于没落之家的弱质女流,却能加冕九五之尊,统领天下,开创盛世。临终时又明示后人只许立碑不许立传,如此超卓的人物,虽不过纤婉女子,又怎不让我四大家族与御泠堂敬若神明!” 
  林青一震,失声惊呼:“她是武则天!”“不错,天后便是则天皇帝。”愚大师肃然点头,“所以少主纵要夺取皇位,亦不过是拿回本属于自己的江山!”林青脑中电闪,疑惑道:“据我所知,武则天的子女皆是李唐皇胄,又怎么会是明将军?”愚大师叹道:“这其中关系到天后的一件隐事,老夫也不用对你详叙。总之少主虽姓明,却是不折不扣的天后传人。” 
  原来武则天本是被唐太宗召进宫中的才人,被赐名武媚。太宗驾崩后,众殡妃无嗣者皆须出家,武媚便入了长安郊外感业寺削发为尼,后与唐高宗李治相恋,这才被重新接入宫中。她几经宫闱中的明争暗斗,直到最后被立为皇后,再借高宗早亡、幼子登基,这才垂帘听政,乃至最终独掌大权,才做了有史以来的惟一一位女皇帝,建立大周王朝。 
  林青心中隐有所悟:武则天守寡多年,宫中自是私藏男宠。此事大违国体,历代史书皆是“笔带过。但在民间野史中却曾提及过武媚在感业寺出家时曾有一初恋情人,为明姓男子。而听愚大师如此说,莫不是武则天竟会冒着皇室大忌,替他悄悄生下一个孩子,实可谓是情深义重。武则天为高宗生有四男二女,二男一女早夭,另二子便是后来的唐中宗李显与唐睿宗李旦。据说早亡的二男一女皆是被武则天亲手所杀,虽是因为皇室争权,但其中怕也有欲立明姓后人为帝的念头。而此子非皇室所出,自然只能交与他人,于民间秘密收养,是以史书中从未提过此事。 
  愚大师续道:“明家公子自小便改姓为武,收养在天后娘家,天后本欲立他为太子,只可惜李唐气数未尽,终被唐中宗逼宫退位 … … 
天后病危时暗中召集五名亲信与昊空真人,嘱六人务必尽心辅佐明公子,重夺武家天下;但这五名亲信却意见不合,一人欲兵谏中宗,强行改立太子,另四人却执意大力培养明公子,欲待其羽翼丰满后,方重夺皇位。唉,过了这数百年,却仍是不能完成天后遗愿,老夫实是心中有愧啊!”愚大师说到此处,怅立良久,目光方从天后雕像转到林青身上,轻轻一叹,“这也便是御泠堂与我四大家族的来历!” 
  以林青的久经风浪,一时也不免呆了半晌,全然料不到明将军竟然有如此身世。想起那数百年前的争斗,此刻犹觉惊心动魄:“如此说来四大家族与御泠堂的目的都是一致的?”愚大师微微摇头:“天后用人任贤为亲,不分贵贱,文武兼重,更是重视政事之外的偏门杂学。这五名亲信中景太渊为御医,花胜墨为画匠,水绍音为琴师,物清流为棋侍,他四人一向从文,是以信奉仁治天下;而另一位南宫敬楚却是员武将,一意以刀兵辅政,枕戈乾坤。文治虽缓,却不劳根本;武治虽捷,却大伤筋骨,他五人这番争执说来简单,却是事关天下苍生的气运。” 
  林青这才知道四大家族的琴棋书画原是家学渊源,点点头道:“只看御泠堂的行事,便知一旦掌权,必是不容他议,大肆剪除异己。”愚大师长叹:“天后圣明,如何不知其中利弊。何况那中宗毕竟亦是天后骨肉,天后自是不忍他兄弟相残。看这五名亲信双方争执不下,天后这才定下了六十年一度的赌战,败者退隐江湖,胜者辅佐明公子后人重夺江山,而昊空真人便是双方的仲裁!” 
  林青奇道:“昊空真人得道高人,如何又会卷入此事?”愚大师道:“天后在感业寺出家时,便结识了昊空真人。昊空真人谙熟 《 天命宝典 》 
,看出天后非是池中之物,惟恐日后苍生涂炭,这才刻意接近天后。天后称帝后更是大力扶植昊空门,好与那一心忠于李唐的神留门相抗。”他又是一叹,“天后自幼命途多舛,虽是女流,坚韧果决处决不输于须眉。不然以天后的桀骜心性,若不是在昊空真人的言传身教下悟得些天道至理,又如何能轻易将大周王朝再拱手交还给李唐!”景成像亦道:“天后临终时自讳为曌,其原因亦是为了纪念明家公子与昊空门之意。” 
  林青恍然大悟,心中诸多难题逐一而解,犹有一分疑惑,再问:“昊空门既亦忠于武则天,为何巧拙大师又会与明将军为敌?”愚大师叹道:“巧拙对此事并不知情。少主虽是昊空门传人,但身怀大志,功成后自是要投入京师以博功名,这点本就大违昊空门的道家修为。何况人与人之间的那份微妙,岂是你我所能参透,巧拙与少主或是天生的仇家亦说不定。” 
  听罢愚大师的话,林青沉吟良久,长吸一口气:“大师告诉我这些,可是让我放弃与明将军决战之事么?”愚大师微微一笑:“如果是五十年前,我必不允有任何伤害少主的行为!”林青抬眼望来:“五十年后又如何?”愚大师淡然道:“林小弟不妨先说说你的想法。”林青眼望殿角,若有所思,缓缓道:“林青一生嗜武,只欲在有生之年攀上那武道极峰,视挑战为平生最大乐趣。更何况我出身寒门,从来只知发愤图强,自有一份对世情的看法。纵然明将军独揽大权事出有因,我亦决不会因此而改变对他的看法!”愚大师竖指大笑:“江湖代有豪杰出,且不论此言是否有理,单是林小弟这份气节,足可先浮一大白。” 
  景成像犹不甘心:“将军府这些年势力大张,少主却丝毫不露夺权之心,亦不听从四大家族的意见,实不知他拿的是什么主意。何况我听花家小姐说起御泠堂红尘使宁徊风扰乱擒天堡之事,只怕御泠堂早已不甘蛰伏,虽败给四大家族,却要毁诺重出江湖。林兄又何必在本已混乱不堪的京师中,再添上一份变数?” 
  “宁徊风!我决不会放过此人。”林青恨声道,又转头面对景成像,“景兄知我非是优柔寡断之人,何必徒费口舌?我虽不及景兄熟读万卷,却也看过几年诗书。记得少时读 
《 史记 》 
,有一句话今犹在耳。”他长吸一口气,慨然回眸望定景成像,“景兄可知是什么话么?”景成像暗叹一声:“林兄请讲。”林青昂然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景成像一愣,心知林青想法已定,劝说无益。 
  “说得好!”愚大师长笑道,“老夫虽是四大家族的人,却是与林小弟大生同感。”林青笑道:“我却想不到愚老竟会支持我。”愚大师迎向景成像不解的眼神:“老夫五十年前亦是如你一般不明白这个道理,现如今豁然开朗,才会取愚大师这个名字!”景成像低下头:“请师伯指点。” 
  愚大师转脸对林青道:“你可知巧拙的师父苦慧大师将 《 天命宝典 》 
留给了我么?我又将此典转交给了小弦。”林青一惊,实想不到小弦竟会有这种奇遇。“也亏了这孩子一言点醒,才让我明白了苦慧大师的深意。”愚大师长叹一声,“老夫虽已年近百岁,却窥不透繁华俗世的种种世情,直至看了 
《 天命宝典 》 后,才知道这天意既定、人力难胜的道理。” 
  他转头望着景成像,眼中泛起一层大智大慧的光华:“世上的事,一饮一啄俱有命数,冥冥上苍自有分教,又何必做那违天逆行之事?”景成像一怔,知道愚大师责怪他废小弦武功,黯然一叹不语。 
  愚大师对林青道:“成像废小弦武功之事另有缘故,事已至此,林小弟亦不必责怪他。”林青沉声道:“若不说出其中原因,请恕我不肯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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