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血征程之五胡乱华

    苻坚，字永固，和苻生是堂兄弟关系。父亲苻雄，在辅佐兄长创业过程中，苻雄居功至伟，有前秦之“周公”之称，封东海王，死后，苻坚袭父爵。
    作为在十六国时期唯一一个统一中国北方的君主，苻坚的身世自然与芸芸众生颇为不同，从孕育阶段开始。
    那年，苻坚的母亲苟氏在漳水河畔游玩。已经很多年过去了，那个与河神沟通的巫婆许是迷了路，仍然没有回来，不过却遇到了西门豹祠，遂入内求子。大户人家的媳妇，香油钱自然捐得多，连烧的香火也比别人家的粗两圈，祠堂内顿时蓬荜生辉，仙气萦绕。回家之后的当晚，苟氏梦见有神人至，于是发生关系，遂孕。十二个月后，生苻坚。出生时，有一道神光自天而降，照亮苻坚家。
    科学研究表明，光由七色汇聚而成。在射向苻坚家的那道神光中，不知可曾分出一道明亮的绿色，照向苻雄的脑袋？
    必是没有的。
    异象不止于此，据传，苻坚背上有红色谶文若隐若现：“草付，臣又土，王咸阳”。 “草付”是“苻”；“ 臣又土”是繁体的“坚”，意思就是说：苻坚将来要在咸阳立国称王。
    大吉大利之兆，遂为之取名苻坚。
    至于苻坚背上是否真的有字，那就不得而知了。当时，苻洪尚为他人臣子，自然不敢声张，偷偷记下，竟被后世史家得知。
    苻坚自幼聪慧过人，七岁时，言谈举止犹如大人。未及长大，已经相貌出众：姿貌魁杰，臂垂过膝，目有紫光。祖父苻洪也非常和蔼可亲，并不鞭打他，奇而爱之。
    高平徐统有知人之鉴，路遇苻坚正在玩耍，奇而异之，拉着他的手说：“苻家孩子，这是皇帝巡行的街道，小儿怎敢在此嬉戏，不怕司隶校尉把你抓起来吗？”“司隶校尉只抓有罪之人，不抓小儿嬉戏！”
    “此儿有霸王之相！”待苻坚走远，徐统对身边随行人员如此说道。
    苻坚所言固然机敏非常，但在我看来，更重要的一点在于，有资格在官街御道上嬉戏之人，自然不怕被抓。
    不久之后，二人再次相遇，徐统下车屏退左右，悄悄告诉苻坚：“苻郎面相不俗，日后必当大贵，不过我却看不到那天了，该如何是好？”
    “诚如公言，不敢忘德。”真像您说的那样，必定铭记您的恩德！
    苻坚的童年，就是在如此充满关爱和赞扬的环境中度过。自觉高贵非常，没有心理阴影，这也为他后来能够宽怀待人奠定基础。
    高贵如我者，还有什么包容不下的呢？
    恰和石虎、苻生成长环境相异，长大后也正和二人性格相反。
    前秦最为博大的，并不是纵横万里的疆土，而是君王苻坚的气量胸怀。
    八岁那年，苻坚求学，向苻洪表达了学习的愿望（请师就家学），“世世代代只知道喝酒吃肉的民族，今日居然有了想要读书的孩子”， 苻洪欣然许之，第二天就把老师请进了家中。
    学习期间，苻坚潜心研读汉人经史典籍，饱受儒家文化熏陶，遂有“经世济民、略定天下”（经略大志）的大志向。后来更是广交豪杰，着意为自己的远大志向储备人才，王猛、吕婆楼（子吕光，后凉建立者）、强汪、梁平老等并有王佐之才，全部被苻坚收入麾下，为其所用。
    在这些人的辅佐下，苻坚很快贤名远播，朝野称颂。
    苻雄死后，苻坚袭父爵东海王，伯父苻健更托以“神授”，拜苻坚为龙骧将军，哭着告诉苻坚“汝祖昔受此号，汝父亦为之，今汝复为神明所命，可不勉之！”苻坚很勉之，精神上备受鼓舞，行动上也表现亢奋，“挥剑捶马，志气感厉”。士卒见此，莫不心服苻坚。
    在乱世之中能够称雄一方的君主，自然有其独特的魅力和常人所不及的能力。苻健的激励深远绵长，苻坚心怀慷慨、常思报效。
    357年，苻坚与苻黄眉（苻坚堂兄）、邓羌等擒杀姚襄，并逼迫姚襄弟姚苌率部归降前秦。那时，已经是苻健去世的第三个年头。勉励之人虽已远逝，报国之士枕戈长存。
    然而，苻生让这样的感恩之心荡然无存，大胜之后，不仅没有褒奖有功将士，反而对前去报功邀赏的苻黄眉一顿臭骂，当众折辱，直接导致苻黄眉谋反。虽事败被杀，但三军将士从此心冷。
    朝中大臣和军中将领也劝苻坚抓紧谋反，顺天意，应民心，行汤、武之事，以免神器重业落入他人之手。
    谋反叛乱带给我们的印象，从来都是乱臣贼子在密室里的阴谋勾当。如苻坚这般正义凌然，万众瞩目又拥护，少之又少。
    就这样，贤名在外又战功赫赫的苻坚成为朝中大臣和将士们推翻苻生残暴统治的众望所归者。话说回来，假如苻生不残暴，反而勤政爱民，贤良淑德，苻坚的作为又算如何呢？所以，苻生必须是残暴者。
    可能是走漏了风声，也可能是酒醉后的胡言乱语，苻生夜饮之后有言：“苻法（苻雄庶长子）、苻坚兄弟，亦不可信，明日当除之。”
    伺候在苻生身边的宫女听到后，转身出去，告诉了苻坚。
    一直处在密室谋划状态的谋反再也进行不下去了，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得到消息后，苻法与梁平老、强汪二人号召壮士数百，经云龙门潜入皇宫。苻坚亦与侍中、尚书吕婆楼率麾下三百余人，紧随苻法脚步，鼓噪继进。一时之间，鼓声雷动，杀声震天。宫中宿卫将士，皆倒戈相从。
    失人心至此，即使坐拥天下，又有什么意义！
    苻坚杀入宫中的时候，苻生还在睡。直至寝室门外，才被喧哗声吵醒，问左右：“这些人何故擅入？”左右答言：“是贼人。”苻生醉眼朦胧，尚未清醒，张口说了一句可能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话：“既然是贼，何不拜他？”是啊，贼人来了，都是要跪下磕头乞求饶命的，尔等为何不拜！
    生死存亡的关头，紧张严肃的气氛，被苻生这一句问话搞笑了场，为平叛而聚集在苻生身边的文官武将窃笑不已，再也不复抵抗，连苻坚的将士也且笑且哗，笑声、叫喊声不绝于耳。苻坚喊了好几遍“严肃点”才堪堪减弱哄笑的声响。
    这本应是这场笑话的高潮，不过苻生又把笑点推向了更高层次。他催促了一遍身边的人们：何不速拜，不拜就斩。
    苻生，可还记得你是前秦帝国的君王？
    毕竟是自家兄弟，许是怕丢人丢大了，有损自己的脸面。苻坚忍住笑：“不要你拜，只要你移居别室即可。”
    政变就此成功。
    原来，那个曾经勇悍的将军，残暴的君王，灵魂深处竟如此懦弱胆小，像个小丑一样的人物。之前的恐怖作为，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
    酒醒之后，苻生权威尽失，无力回天，只好继续饮酒寻乐，至死不再酒醒。
    至于董荣、赵韶等二十余苻生身边佞臣，生时与之亲近，死后与之同行，大家都不孤单。
    苻生死后，苻法、苻坚二人就谁来即位的问题着实谦让了一番，苻法以“庶出”为名，苻坚以“年幼”为因，互相谦让不已，面红耳赤，差点打了起来，直至曾“梦与神交”的苟氏出面，问题才得以解决。
    无论苻法、苻坚哪个即位，作为苻雄正妻的苟氏都将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在由谁继承皇位问题上，也最有话语权。“苻坚年纪小能力弱，不堪承担社稷重担，大家却非要推他上位，将来要是做得不好，过错不在苻坚，诸位也是难逃责任的。”话毕，满朝文武力挺苻坚。
    就这样，苻坚勉为其难不情不愿地登上了前秦帝国的皇位。
    现在，我确信了，苟氏孕有苻坚的那个晚上，确实“梦与神交”过。
    为示谦逊，苻坚去帝号，称“大秦天王”， 改年号永兴。追谥父苻雄为文桓皇帝，尊母苟氏为皇太后，妻苟氏为皇后，子宏为皇太子。兄法为东海王、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录尚书事。在朝廷上，苻法手握军政大权，成为名副其实的前秦帝国二号人物，也算是皆大欢喜。
    前秦，终于开启了苻坚时代。
    苻法当时应该是没想明白，在他让出皇帝之位的时候，也同样让出了掌控自己命运的机会，从此，被他人掌控。
    不过，根据古代继承传统，皇位是应该由苻坚来继承的，这一点并没有错。
    “从此”并没有持续太久。苟太后享受了做太后的美妙滋味之后，苻坚坐稳了“天王”宝座之后。某一天，苟太后微服出游，见苻法家门庭若市，往来皆位高权重者，恐其结党作乱，不利于苻坚，遂与尚书左仆射李威罗织罪名，赐死苻法。
    整个过程，苻坚不发一言，也一直都未曾露面，直到行刑的那一天，终于现身与兄长诀别。
    那是一段悲伤的场景，苻坚抱着他敬爱的哥哥哭得死去活来，直至口吐鲜血。但是，自始至终，身为大秦天王的苻坚没有表示出要饶恕其兄长性命的意愿。
    法家至大吗？证据确凿吗？母亲是不是在冤枉好人？兄长的性命完全值得苻坚推翻罪名重新查起。只要刀还没有砍下去，苻法就有活命的机会。
    那是一个强大到威胁自己地位的存在，即长且贤，而且有过政变成功的经验，即使他自己忠心无二，也难保会有龙袍加身的一天。
    让出皇位的那一刻起，已经注定了今天。
    当然，就苻坚后来的表现来看，也可能是真的不知情，得到消息时，苻法已经在刑场上引颈待戮，母亲的旨意，真的会让苻坚无力回天。
    后来，苻法的儿子谋反，理由就是其父亲“无罪受诛”。参与者还有王猛的儿子，为了更大的利益，而不是王猛死时要求的“二十亩地，十头牛”。
    同样的一件事情，行动的目的，往往决定着事情代表的是正义还是邪恶。
    谋反如果是为了诛灭暴君，消除弊政，如果能够带给人们以福祉，还人民以安康。不是正义又是什么呢？
    在以后的岁月，在王猛的辅佐之下，苻坚做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