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州演义

第10章 “庙堂”论兵


    大宇都城,云阳。
    大宇自从收到确切消息,梦靖已经带领五万大军开赴西宇关,朝堂上就炸开了锅,这次大衡在短时间就命梦靖重铸西南防线,其实已经明确挑明态度,大衡已经视大宇和西华为极大的威胁,同时大衡已经知道三国联军之事,如此高调行事,无非想表明,就算你大宇和西华联军,我大衡也不怕,不需要藏着掖着。
    大衡的做法让大宇朝臣分为两派,主战派和主和派,主战派以老太尉李防为首,李防乃三朝元老,年近七十,是宇王李达祖父李胜的亲弟弟,乃三朝元老,官拜午阶·天空位太尉,在朝中极有威望。而主和派则是以丞相宁涛为首,宁涛年纪五十多岁,李达尚未即位时就已经是丞相,官至子阶·天罡位丞相,威望虽然比不上李防,可在朝中也是极有势力。
    “王上,梦靖大军已经抵达西宇关,不日就要开始重铸西南防线,如果我们此时不出兵,再次坐失良机,待梦靖安顿好大军,西宇关内做好准备,我军将再无机会啊。”李防作为主战派之首,又是三朝元老,位极人臣,率先开口再次表达自己的政见,一来想让尚在犹豫不决的大臣们偏向自己这边,同时也是再给年轻的宇王施压。
    年轻的宇王李达今年刚刚三十一岁,可自从他十二岁继位以来,今年已经是他在位的第二十个年头了,二十年来,他从一个懵懂的孩童,成长成了在朝堂上一国之主,大宇朝堂二十年对他的磨砺早让他褪去了少年的锋利和锐气,取而代之的是与他年纪并不相符的老练与沉稳。宇王身材并不高大,身长不足七尺,肤色黝黑,膀阔腰圆,但双眼灵活狡黠,让人捉摸不透。
    宇王李达自然知道老太尉的想法,大宇百年的国策,他即位后二十年的隐忍与励精图治,都是为了逐鹿中原,甚至让天下由大宇来重新一统,百年的筹谋,多年的准备,他心中又何尝不想趁此机会一举攻占西宇关,甚至解决掉大衡的肱股梦靖,但他也知道这不过是美好的愿望,大衡,梦靖,岂是如此容易对付的,三国联军对付大衡他们筹划良久,结果却被大衡轻易破解,对他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打击,如今赵国与大衡议和,西华置身事外,大宇如果对大衡单独用兵,对手又是从未打过败仗的梦靖,一旦战事陷入胶着,或者大宇战败,大衡一定会对大宇穷追不舍,赵国和西华也有可能调转枪头对付大宇,到时不仅逐鹿中原的梦想破灭,甚至还会面临割地求和的局面,所以他不能不慎重;现在以李防为首的老臣一力主张对大衡用兵,宁涛虽然主和,但现在局势不明,自然不会公然反对李防的政见,而他不发言,其他主和的大臣自然其他大臣自然不会轻易表态,一来怕得罪人,二来心中也确实犹豫不决,所以都等着看宇王的意思。
    “大宇百年国策,‘联合二州,利益二府,休养生息,伺机而动。’”宇王李达用眼光慢慢环顾了一圈下方所有的朝臣,然后慢悠悠的高声说道,“‘联合二州’,是指要联合西宇和赵国,‘利益二府’,是指要许以利益给到北梁和谷幽,‘休养生息’,是要我大宇要励精图治,奋发图强;本王自登基以来,时刻不敢忘记祖宗的教诲和大宇的百年国策,这十六个字一直刻在本王的心中,不敢有片刻的遗忘,前面十二个字本王也自问做到了,然而光做到这些还远远不够,因为前十二个字是因,而后四个字为果,‘伺机而动’,何为‘机’,如何‘动’,时机预测不准,只会劳而无功,反受其害;行动把握不清,也只会浪费机会,损兵折将。这‘机’与‘动’才是最难预测和把握的,所以,今天的朝会,我们就一个议题,‘何为机,如何动’。请大家畅所欲言,不必有任何顾及,所有决定都由本王一力承当。”
    宇王清楚挑明大宇现在的局势,并且明言自己一力承当,为的就是不想让朝臣有任何顾及,朝臣显然被年轻的宇王这番话打动了,都暗自脸红,此刻也抛开顾及和立场,心中只有大宇。
    “王上!”这时丞相宁涛第一个站了出来,“臣有话说。”宁涛虽是文官,身材却是不输武将,身长八尺,圆面短鬤。宁涛为官多年,早就有属于自己一套的为官之道,自然不是被宇王一番话所感染才第一个发言,不过对于宇王的感染力他还是颇为佩服,几句话就打消了大臣的顾及并且调动了大部分人的积极性,他身为丞相,又是主和派的代表,此时不能再沉默,所以急于发言,而其余大臣见他第一个站出来,知道他肯定有话要说,所以有些嘈杂的朝堂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丞相请说。”宇王李达丝毫不觉得意外。
    “王上一番话振聋发聩,‘何为机,如何动’六个字精准地说明了我大宇目前的境地。”宁涛为人圆滑,自然不会像李防一样给宇王施压,反而借由宇王的观点,顺着来说,既可以阐述清自己政见,还让李防等主战派不好反驳,“如今的局势明朗,对于这次大衡派梦靖重铸西南防线,臣也有六个字的看法,‘不为机,何言动?’”
    “哦,那照丞相看来,梦靖这次重铸西南防线,竟连机会都算不上了!”李防冷哼道。
    “太尉休要着急,容在下细细道来。”宁涛似乎早料到李防有此一问,不仅不生气,反而浅浅一笑。李防见宇王有些皱眉,也知道自己心急了,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宁涛不理李防,朝宇王施了一礼,缓缓道,“王上,臣之所以说这次算不上机会,乃是出于以下几点考虑,梦靖虽说带兵重铸西南防线,主要是大衡出于对我大宇和西华的顾及,所以才会重新调整防线,要知道西宇关本来就易守难攻,我们对于西宇关的了解也仅限于一些探子的密报以及张牧将军对关内的一些调查,但对于布防的细节并不清楚,加上梦靖的增援,西宇关不仅不容易打破,反而会更难,此其一也;赵国新败,西华退缩,虽说北梁和谷幽曾许诺会配合我大宇用兵,但今时已不同往日,三国联军在大衡毫无准备之下都没占到任何便宜,反而让赵国损兵折将,所以大宇一旦对大衡用兵,如果不能一击制胜,战况必定陷入胶着,北梁和谷幽必然会坐山观虎斗,不会轻易出兵,所以这次对大衡用兵,我大宇并无外援,大衡国力强盛,到时胜败难料,我大宇反而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此其二也;梦靖用兵如神,天下皆知,悬壶口一役,让赵国李进败的莫名其妙,入境的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不是我宁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在下敢问在场的各位将军,在大衡占尽天时地利的情况下,对大衡用兵究竟有几分把握?”宁涛说道此时,大殿上已经非常安静,有些人甚至默默的低下了头,宁涛环顾众人,再朝宇王施了一礼,高声道,“有此三者,臣以为这次看起来的千载良机,其实危机重重,故臣以为此时不可对大衡用兵。”
    宁涛的这番话并不能说有多么高明,只是被由于立场不同,或者抱着侥幸心理的一群人给忽视了,此刻被他一一分析出来,确实合情合理,李防等主战派听的眉头大皱,可一时间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宁涛所言正是宇王日夜所想,但他真正想要的是解决方案,而不是提出问题,因为在他的内心,他是很想和大衡真刀真枪的打上一仗的,所以并不想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哼!丞相高论,自然是无懈可击,但李某自从军以来,从来没有那一场战役在开战之前就有必胜的把握的,都是靠三军将士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战场上瞬息万变,又岂是可以凭空臆测的?”李防见宁涛虽然言之有理,朝臣也都深感认同,但他知道凡是没有绝对,只有真刀真枪比划过才能见高低,三军未动,岂可被宁涛几句话吓住。
    宇王见李防话虽说的豪气,可却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自己内心虽然主战,可也不能任由他胡来,所以当下也并不急于表态,想继续看看他人意见。
    “太尉说笑了,兵法有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夫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太尉用兵老矣,朝堂如何出此儿戏之言?”宁涛语调平和,但这番话已经说得极为不客气,战斗拉开序幕之前,必须进行周密的作战计划,充分估量自身的有利和不利条件,胜算多的把握就大,开战之后获胜的机会才会大;而胜算少的把握自然就小,获胜的机会就小;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谋划和准备,如果没有进行周密的“庙算”,又或者庙算不胜,怎么能随意开战呢。
    李防见宁涛竟然如此不给自己面子,脸上气的是青一块,紫一块,却找不到反驳的语句。
    “太尉用兵老练,每战都身先率人,所以三军用命,让敌军胆寒,此乃太尉风骨,非是说庙堂之算不重要,丞相休要误会。”宇王深谙朝堂制衡之术,何况李防乃三朝元老,又是他叔祖父,所以出言相帮。
    “王上说的极是,老臣一时失言,太尉莫怪。”
    宁涛目的已经达到,加上宇王从中调停,自然顺势而下。而李防连番受挫,知道宁涛今天必然不会轻易退让,心中虽是恼怒,却也不敢再随意开口。
    “丞相所言,众爱卿以为如何,可有应对之策。”宇王李达此时也无暇理会李防和宁涛的想法,他内心主战,只想有人能提供破解之法。
    宇王此言一出,聪明的大臣已经知道宇王内心是主战的,苦于宁涛所言,句句压在他的心坎之上,没有应对之策。
    朝堂上再次安静了下来,众大臣视乎都有默契一般,均低头不语,见此情景,宇王不由得邹起眉头来,不时用眼光巡视众人,朱雀将军张牧看到宇王神情,心想时机已到,与玄武将军李飞对视一眼,李飞其实早就按奈不住,见张牧终于暗示自己,大踏步从朝臣中间走了出来,高声道,“王上,臣有一法,可解王上和丞相顾虑。”
    此话一出,宇王本来颇为高兴,可看清发言的是李飞后,心中不免又有些失望,以他对李飞的了解,并不看好他能有好的应对之法。
    李飞是李防的亲孙子,算起来还是宇王李达的再从兄,他身长八尺,虎头环眼,声如巨雷,李飞虽然勇猛过人,但智谋不足,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官至午阶·天暴位玄武将军,他坐到这个位置,多少和李防有些关系。所以宇王不看好他并非没有原因,而朝臣们和宇王看法似乎一致,都露出些许诧异和不屑的神色。
    “王上,”李飞不理众人神色,继续用他独特而高亢的声音说道,“臣以为,丞相所言,皆是关键所在,可并非没有破解之法,而破解的关键,正在于时机的把握!梦靖引兵重铸西南防线,西宇关本来就易守难攻,加上由梦靖坐镇,此刻又严密提防我大宇,此时自然不可与其硬碰,但梦靖作为大衡上将军,少则两月,多则半年,梦靖必然领兵返回衡安,此时西南防线顺利重铸,而我大宇按兵不动,西宇关守将也必然卸下心中防备,而短短几月时间,纵使梦靖安排的再妥当和详细,士兵的操练和熟悉却绝不是一朝一夕,那时西宇关的守备力量不仅不会太强,反而会比现在更弱,所以,臣以为,我大宇只要做好准备,待梦靖回到达衡安之时,就是我军破关之日,只要西宇关一破,西华和赵国必然会主动找我大宇合作,北梁和谷幽自然也会按照约定袭击大衡北部,到时大衡多面受敌,首尾不能相顾,梦靖纵然再厉害,也只会分身乏术,疲于奔命。”李飞一番话说的一气呵成,虽然不像他平日里风格,却是声音洪亮,字字铿锵。
    “好!说的好!”李飞说话之初,宇王李达并没有太在意,不过话说到一半,宇王已经把握住他话中关键,细细思索下来,可行程度很高,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却也让他大为满意,因为李飞短短的一番话,解决了他多日以来的顾虑。
    “玄武将军之言,甚合孤意,众爱卿以为如何!”心中多日的顾虑得到缓解,所以此时宇王也不再隐瞒心中主战的想法。
    “王上,臣以为玄武将军之言,非常高明,既避免了和梦靖硬拼,解决了我方顾虑,又不至于坐失良机,臣以为可行。”李防高声应道。起初李飞说话之时,李防只道是他这个冲动的孙子要为自己出头,可他一番话说下来,言之凿凿,连宇王都大加赞赏,他心中自然大喜,连忙出声相帮。
    “丞相以为玄武将军之言如何?”宇王做事一向谨慎,所以还是照例询问宁涛意见。
    此时心中震撼最大的可以说就是丞相宁涛,他不是猜不透宇王内心真正主张,也并不是有心要和太尉李防去争一时之长短,而是他多番考虑,确实觉得此时不宜和大衡开战,所以为了大宇着想,他不得不阻止宇王此时对大衡用兵。而李飞一番话,确实见识甚远,可行性极高,不由得他不重新审视局势。
    “玄武将军之言,思谋远虑,臣以为可行,并无异议。”宁涛为人也算大度,李飞之言确实有理,他也不好强辩,不过他心中奇怪,李飞虽然勇猛,但也不过一介莽夫而已,且为人冲动好战,考虑问题怎么可能如此长远,并且能够这么沉得住气,难道此番话只是出于他口,转述他人言论而已?
    “不过,方案虽然可行,执行起来却是困难,不能有丝毫差错,在下敢问玄武将军,可否将计划祥加解释?”事关重大,宁涛心中既有疑问,自然要问个清楚。
    “这个,”宁涛所言李飞似乎并无准备,下意识瞟了身旁张牧一眼,见后者并不看他,只好硬起头皮道,“此事事关重大,岂是一人之力就可以部署得当?今天如果得到王上首肯,在下一月内必然交出详细作战方案。”李飞虽然有些意外,但一番话说得还算得体,也符合逻辑。
    见到李飞神情,宁涛更加确定此番言论不是出自于他,而是朱雀将军张牧谋略,看来上次三国联军事败,张牧才借由李飞之口来求战,加上李飞身后的李防,自然会事半功倍,他们联手算计自己,宁涛心中虽然不悦,但他对这位少年将军也颇为佩服,由张牧来统筹,自然胜过李飞许多。
    “玄武将军所言甚是,在下并无意见,一切全凭王上定夺。”
    “好,既然如此,玄武将军,朱雀将军听旨,孤任命玄武将军李飞为主将,朱雀将军张牧为副将,总领此次大衡之战,一月之内,孤要看到详细的作战方案,其余相关事宜,待作战方案制定,再统一任命!”李飞的神情自然也被宇王看在眼里,他早就怀疑是张牧给李飞出的主意,此时一看,果然不假,所以直接任命张牧为副将,让他们两人可以竭诚合作。
    “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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