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演义

李亢设计赚华雄
    吕布逞武破孙坚
    且说诸路军马会于陈留，进酸枣。卓闻关东兵至，大惊，召文武左右议事，曰：“今关东尽反，其势不可披靡，诸公有何良策退敌？”李儒拜起，曰：“明公自携西凉猛士十万至此，况有何进丁原旧部，能战者三十万也。洛都历经汉四百年，乃天下之腹，易守难攻，关隘无数，只须遣一员猛将屯兵虎牢关，扼其咽喉，天下不能进也。我看关外十数路诸侯共进，其势虽大，其心未齐也。袁绍多谋少断，袁术自恃门高，其余皆瞻前顾后，若无利则无意进兵。明公可纵天师往，破一路军马，其余皆望风而不敢发，久必退散。是时，明公可假天子之师，逐而剿之，天下可定矣。”卓大喜，曰：“何人愿为我镇守虎牢关，破关东反贼！”卓视吕布，布但思貂蝉，良久不语。忽一人出，声如灌雷：“某愿往，杀不尽关东草芥，不见明公。”卓视之，乃西凉名将华雄。卓大喜，曰：“假汝大都督，与汝马步军五万，加弘农侯。”华雄拜谢领命。卓视吕布，曰：“此战我当令天下知我西凉猛士，亦无人能敌也。”布低头默然。
    话说诸路盟军屯酸枣，袁绍宴会诸将，席间，绍曰：“今主上蒙尘，我等以乾坤社稷而成周武伐商之大事，诸公且不可以己之得失而误天下苍生。”袁术对曰：“兄长所言极是，袁氏四世三公，所虑者不过社稷安危，安有二心？诸公当竭力奋前，待天下大定，自有论功行赏，我袁家必不薄诸位。然，天下乱，能臣出。所以天子者，当代天平天下也。此番荡平董贼，当须有周武王也。”诸路诸侯闻袁术言，皆不悦。孙坚出，喝曰：“今主上蒙尘，非有商纣不德，实乃董贼行王莽之乱，我等当效周灌以扶天子，安以假武王而为不伦乎！”绍曰：“文台所言是极，公路酒后妄言，望文台宽恕。”
    且说孙坚字文台，吴郡富春人，盖孙武之后也。少为县吏。年十七，与父共载船至钱唐，会海贼胡玉等从匏里上掠取贾人财物，方於岸上分之，行旅皆住，船不敢进。坚谓父曰：“此贼可击，请讨之。”父曰：“非尔所图也。”坚行操刀上岸，以手东西指麾，若分部人兵以罗遮贼状。贼望见，以为官兵捕之，即委财物散走。坚追，斩得一级以还；父大惊。由是显闻，府召署假尉。会稽妖贼许昌起於句章，自称阳明皇帝，与其子诏扇动诸县，众以万数。坚以郡司马募召精勇，得千余人，与州郡合讨破之。是岁，熹平元年也。刺史臧旻列上功状，诏书除坚盐渎丞，数岁徙盱眙丞，又徙下邳丞。
    边章、韩遂作乱凉州。中郎将董卓拒讨无功。中平三年，遣司空张温行车骑将军，西讨章等。温表请坚与参军事，屯长安。温以诏书召卓，卓良久乃诣温。温责让卓，卓应对不顺。坚时在坐，前耳语谓温曰：“卓不怖罪而鸱张大语，宜以召不时至，陈军法斩之。”温曰：“卓素著威名於陇蜀之间，今日杀之，西行无依。”坚曰：“明公亲率王兵，威震天下，何赖於卓？观卓所言，不假明公，轻上无礼，一罪也。章、遂跋扈经年，当以时进讨，而卓云未可，沮军疑众，二罪也。卓受任无功，应召稽留，而轩昂自高，三罪也。古之名将，仗钺临众，未有不断斩以示威者也，是以穰苴斩庄贾，魏绛戮杨干。今明公垂意於卓，不即加诛，亏损威刑，於是在矣。”温不忍发举，乃曰：“君且还，卓将疑人。”坚因起出。章、遂闻大兵向至，党众离散，皆乞降。军还，议者以军未临敌，不断功赏，然闻坚数卓三罪，劝温斩之，无不叹息。拜坚议郎。时长沙贼区星自称将军，众万余人，攻围城邑，乃以坚为长沙太守。到郡亲率将士，施设方略，旬月之间，克破星等。周朝、郭石亦帅徒众起於零、桂，与星相应。遂越境寻讨，三郡肃然。汉朝录前后功，封坚乌程侯。
    术大怒，曰：“我袁家四世三公，门客遍布天下，天下无袁，何人当以除董贼！吾闻汝素与董贼有旧，今欲通贼乎？”诸公皆上前劝阻，坚亦怒，曰：“某虽不才，愿当先锋，不须尔等一兵一卒，待我破得董贼，看汝能如何妄言！”绍怒视术，术不复语，绍曰：“绍久知文台勇武，今文台出战先锋，必当所向披靡，待贼破，当计头功。”孙坚愤然领命。王陆曹操良久不语，王陆谓曹操：“今势虽浩大，然除董贼不易也。诸路诸侯各怀异心，当早思后路。”操叹曰：“奈何当与竖子谋耳！天下不定，吾何以思安。”
    且说孙坚归去，整顿军马，召军中有五员虎将，哪五个？第一个，右北平土垠人，姓程，名普，字德谋，使一条铁脊蛇矛；第二个，姓黄，名盖，字公覆，零陵人也，使铁鞭；第三个，姓韩，名当，字义公，辽西令支人也，使一口大刀；第四个，姓祖，名茂，字大荣，吴郡富春人也，使双刀；第五个，姓康，名玉，字锦祥，汝南人也，善骑射，使方银枪。更有一谋臣，姓李名亢字瑞舟。李亢年十二，居吴郡，郡涝，皆不能治，亢亦法分洪流，遂平。故此闻名乡里，人皆称“小大禹”。后遂孙坚平长沙乱，拜祭酒军师。
    且说孙坚整兵至虎牢关下，披烂银铠，裹赤帻，横古锭刀，骑花鬃马。华雄正欲出关迎敌，忽一人前来曰：“如此散兵，安劳将军亲往，某愿领精兵三千，为将军擒贼。”华雄视之，乃部将范凡。华雄大喜，遂与范凡起兵三千。范凡引军出城，立马挺矛大喝：“尔等鼠辈，安敢犯朝廷虎威，何不速来就擒！”孙坚大怒，喝令三军：“何人为我擒得此寇？”祖茂拍马杀来，范凡不敢疏忽，抖擞迎战，二人战得十余回合，范凡自知不敌，拍马便走。孙坚见范凡败走，挥军掩杀，孙坚催马大喝：“休放走这贼斯！”只见康玉搭弓拉箭，正中范凡背心，范凡应声而到，孙坚赶到，一刀割下首级。华雄闻范凡为孙坚斩，关内大振。华雄大怒，欲自提兵再战，虎贲中郎将李肃劝曰：“今我军方败，士无战心，将军不可轻易再战。”华雄漠然视之，冷言相道：“公惧孙坚，雄岂惧之。”肃曰：“将军勿妄意气用事。孙坚虽骁勇，然此人自恃甚高，骄纵自溢。彼今方胜，必不能料我军今夜袭营，如若将军今夜带一支精锐轻骑，偷取孙坚大寨，坚必可活捉！”华雄大喜，遂打点军马，以便夜间行事。
    且说孙坚得胜回营，李亢见孙坚还，问之战事，坚具相告，亢曰：“今我军攻虎牢关，我寡而彼众。主公虽斩一将，敌必当倾力来攻，如此反不动声色。亢深虑华雄按兵不动，令主公以无所防备，今夜可来劫营。”坚大笑，曰：“人言李公过谨多虑，果然如此，华雄匹夫，安能有何计谋，我料其必惧我军威。今夜只教军士好生休养，明日一鼓作气，取下虎牢关！好教那袁术无面目见我！”李亢黯然而退，见祖茂，告之曰：“今夜华雄必来袭，公当护主公安危。”茂曰：“军师既知，何不告主公？”亢曰：“奈何主公弗用也。”亢徜徉而去。茂行坚处，言李亢之忧，坚笑曰：“公何以畏书生之言乎。华雄新败，便来袭营，其士气低下，安能耐我军何，大荣便去休息无妨，待明日与我一同攻取虎牢关，方为正也。”茂归，然从亢言，卧而不弃甲，以备不防。
    再说华雄引三千轻骑，扮孙坚军士，马裹踢，士含芥，成夜从小道来袭孙坚。华雄分兵四路，暗伏四面。雄见大营多寨无火光，料孙坚已无防备，遂引军杀入迎中，四处起火。孙坚忽闻帐外厮杀震天，忙披甲持刀出帐。坚见军中将士自相残杀，已然失魂落魄，只见此时冲来一将，一手持刀一手牵马，正是祖茂。茂曰：“华雄扮作我军杀入营内，主公速乘马退去。”坚跨上花鬃马，由祖茂相互左右，杀出营外。华雄引兵赶来，茂杀数十人，夺马奔孙坚而去。雄舍得营寨，直追孙坚，大喝：“裹赤帻者乃孙坚也。”茂闻言，谓坚曰：“主公赤帻与我，主公相东去，茂自相西去。”坚摘帻与茂，奔东走。茂诱华雄至西。华雄引兵追入林中，忽见前方赤帻，搭弓射去，赤帻未动。雄赶到前去，正见赤帻挂于树上。忽如雷声灌顶，一人大喝一声，雄视之，乃祖茂也。雄大惊，不及躲闪，却见祖茂中箭应声而倒。雄视左右，乃部将李龙发箭射杀祖茂。雄大喜，曰：“李校尉当计大功，我必报与明公。”龙曰：“谋天下，安计小恩。”雄大喜，归表李龙功，卓加李龙安乡侯，中郎将。后人有诗叹孙坚：
    长沙尽是文台武，千军用命势如虎。奈何不用瑞舟言，三代江东皆无福。
    后人有诗赞祖茂：
    吴郡富春锦绣章，江阳安有勇气长。谨慎废寝尽用命，留得孙坚心彷徨。
    且说李亢自引一军拒一寨门，方使华雄不可尽杀孙坚军士。坚收拾残军，得知折了祖茂，痛苦不已：“恨初不听瑞舟之言，方使我害死大荣矣。”亢曰：“主公勿忧，今虽败，某有一计，可活捉华雄！”坚转悲正色曰：“计将安出？”亢曰：“华雄虽胜，其气必骄，主公只须如此如此便可生擒华雄。”坚闻言大喜，收拾军马，待来日再战。华雄归关，与诸将庆贺，忽门外小卒来报，孙坚引军在关外要战。华雄大怒，曰：“若非孙坚命大，早已死于我刀下，今日安敢复来挑战！”李肃曰：“孙坚自恃天下无人能敌，今逞武来战，若再败必气短就擒矣。将军可领大军，一役可成。”雄尽点关内军马，出城迎战。华雄见孙坚皆老弱残幼，大笑，曰：“久闻孙坚，能争惯战，今日一见，方知威名。”孙坚大怒，喝道：“何人与我取华雄首级！”康玉催马杀出阵来，与华雄战不三回合，康玉摆马便逃。雄挥军掩杀，坚军大败溃退。坚退入树林，军马四散，华雄欲杀尽坚军，分兵数路追杀散军。坚见华雄不来追赶，回马搭弓射华雄，华雄忙躲，但见坚乃放空箭。华雄大怒，引五百轻骑直奔孙坚，行数里，坚复回身放箭，华雄又躲之，仍是空箭。华雄引军不舍，追至山谷，忽四面喊杀声大起，擂鼓漫天，华雄只是中计，欲退出谷外。只见前有程普阻截，后有韩当断路，华雄只得奋力冲杀，左右两边山上复有康玉领数百弓箭手放箭，华雄五百骑尽折谷中，康玉认得华雄只一箭将华雄射于马下。华雄吐血而亡。坚遂发书表斩华雄，更派人回袁绍处催粮。原来粮草尽归袁术所管，术恐坚得功，暗不发粮接应。孙坚虽胜，然营中粮草方造华雄劫营，已待尽矣。
    另表董卓闻华雄为孙坚所杀，大为惊恐，乃发书遣使欲以女嫁孙坚长子。使至孙坚处，坚观卓书：
    闻将军虎威，气冠寰宇。今天下地方作乱，公受蛊惑，迷途当返。今朝廷通达，百官贤良，将军当与之伍也。卓素慕将军威名，今有小女，望嫁将军虎子，以接秦晋。望将军识大义而乘正名，不计西凉之细也。
    坚大怒，撕书斩使，曰：“我孙家数代仕汉家，安得与贼为臣！”卓闻坚撕书杀使，拍案大骂：“匹夫寻死，我必诛其三族矣！”吕布曰：“父亲莫急，布可提兵战取孙坚首级献于父亲。”卓闻吕布前来欲战，大喜：“我儿一出，关外诸侯何人能敌。”布曰：“然貂蝉。”卓大怒，不等吕布言毕，喝曰：“我妾汝欲得，乃无伦也！”布忻然而出。布领兵十五万，驻守虎牢关。
    且说济北相鲍信恐孙坚得全功，自引三千军马走小路来偷虎牢关。吕布闻敌来，自引五百军士出关迎敌。鲍信方要搭话，吕布快马冲入阵中，刺死鲍信，鲍军尽散。次日，孙坚统军来攻，吕布只带一千轻骑出关。只见得吕布一丈来长，玉面赤唇，虎背狼腰，金冠银甲，足踏火龙靴，身披飞凤袍，手持方天画戟，胯下赤兔宝马，威风凛凛，正立当头。时人语：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
    韩当乃北人，素知吕布，谓孙坚曰：“吕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人也。布便弓马，膂力过人，号为飞将。以骁武给并州。刺史丁原为骑都尉，屯河内，以布为主簿，大见亲待。灵帝崩，原将兵诣洛阳。与何进谋诛诸黄门，拜执金吾。进败，董卓入京都，将为乱，欲杀原，并其兵众。卓以布见信于原，诱布令杀原。布斩原首诣卓，卓以布为骑都尉，甚爱信之，誓为父子。布虽弑主小人，然其拳捷无匹于北方，望主公小心应之。”坚曰：“何人敢与我取吕布？”韩当曰：“程将军可与我同去取之。”韩当程普拍马出阵直取吕布，吕布见来二将，全然不惧，十回合二将便不敌。黄盖见二人不能敌亦拍马出阵，三将围着吕布成丁字杀开，吕布阵脚全然不乱，应接自如，斗五十回合，三将皆力不济，吕布寻黄盖一破绽，一戟刺黄盖于马下。康玉见黄盖有失，催马赶来，搭弓一箭，吕布勒马挥戟，挡下一箭。是时康玉方救得黄盖回阵。吕布见势挥戟，全军掩杀，坚军大败。吕布冲杀入孙坚阵中，如入无人之境，来往斩杀百余人。
    孙坚败归，问计于李亢，亢曰：“吕布如此勇武，不可硬战，只可用伏兵。”李亢遂献计，孙坚依计而行。次日命韩当战吕布，吕布引五百骑出，当见布出引军便逃。布追入树林，忽然四面喊杀大作，黄盖、程普、康玉从三面杀来，韩当回马来击吕布。吕布安如泰山，引五百骑奔黄盖一路来，黄盖不能敌，皆溃散。布复领军回身杀向韩当、程普、康玉，布骑骁勇不可挡，三人皆不能敌，大败而去。正是此时，后面李肃领三万人马赶来，告之孙坚缺粮，可速破之。二人合兵一处，杀入孙坚营中，孙坚不能敌，折兵大半，布恨董卓强霸貂蝉，也不奋力追赶，纵孙坚逃奔酸枣。
    正是：纵是孙坚勇先锋，却遇温侯路尽穷。欲知吕布如何大战关东诸侯，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