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不归尘

    漆黑迷人的星空下，空寂碧蓝的海水之上，月落仔深深埋着头颅，鼻息间吞吐尽是月馨胸前的芬芳，味道和气息都没错，月落仔相信眼前之人，就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
    而海的另一面，同样斑斓美丽如画，姜辰虽告诉自己眼前是假，可是熟悉的气息他不可能判断错误，眼前之人确实是自己，魂牵梦绕之人。
    怜香阁主嘴角微微扬起：“怜香之毒无药可解，因为此毒乃是你们自己心中种下，我不过是加了些清魂香，让你们此刻无比清醒，清醒的认为这是幻觉，可这却身处真实！”
    天际尽头的鬼眼，寒芒冷颤，此刻他深深吸了口凉气：“梦里不知身是客，一船清梦压星河！”
    又一位刚赶来的阁主，迷雾裹着身体，他凝重眉眼：“九真一假，怜香又进步了，将来她必是你我之劲敌。”
    月落仔眼角微微湿润，他想月馨了，从小到大最依恋的人儿，此刻正微笑将自己揽入怀中，怜香满意点点头：“果然还是小丫头片子，这么快就沉浸其中了。”
    姜辰当然看到了另一面月落仔的表现，来不及提醒，他自己也遭遇今生最大的彷徨，虚假骗不了他的眼睛，做为曾经的帝临境强者，他的神识无比敏锐。
    只可惜眼前之人，无论是气息还是魂息都是他熟知的那人，当年的遗憾他深知无法弥补，然而今日那人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是否是上天垂怜，给予他一缕希望之光。
    姜辰不断后退，他不敢拥抱眼前希望之光，因为害怕再一次在眼前破灭，那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说，你究竟是谁？”老辣的江湖经验，他绝不相信眼前之人是她，可是她的一颦一笑，自己难道会认错？
    “哎！师弟，你连我都不认得了吗？”口齿轻启，女子声音略带哀伤。
    姜辰身体一颤，二指并拢，一缕肉身极限所散发的光芒浮现，宛如一柄开天之剑，他怒目而视：“妖孽，再不坦白魔爷送你上路！”
    月落仔已经沉浸在温柔乡之中，若是此时看见姜辰之态，不知道会不会被吓到，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姜辰即便是已成为废人，但怒破真元后，还是能再现一两次绝世之招。
    此刻姜辰体内秘境炸开，化作精纯灵力出现在虚幻一剑之上，警告之意不言语表。
    但眼前的女子似乎视而不见，还是缓缓向他走来，女子再启朱唇：“轻袍如雪，缓袖如云，玄气化天剑，师弟你果然是我们主宰殿堂，古往今来，天赋第一人！”
    姜辰面色大变，天剑毫不犹豫斩下，但是他的心却在颤抖，因为眼前之人根本就是他所知的那人，当然他的这一剑也在印证。
    天剑隔世，欲斩地极天穹，上空维持星海结界的怜香面色骤变：“此招，似乎曾有所听闻！”
    鬼眼和迷雾中的身影见此剑，皆是后背一寒：“怜香阁主恐怕接不下这一剑！”
    确实，怜香此刻有些犹豫了，要不要操纵女子避开锋芒，因为之前她可是没有刻意控制过下方之人，毕竟所谓最真的假，就是真！
    一切都是女子内心展现，她不过是稍加引导而已，最后怜香一咬牙：“怜香之毒无药可解，我不信你能斩下！”
    一缕分魂进入女子身体，怜香直接切断二者联系，她在上空寒芒毕露：“你们不过是怜香手中棋子，要怎么走，可不由得你们。”
    虽话说如此，但她还是紧张起来，这可是曾经的帝临境强者，而且一看就不是普通帝临境，即便是被废如此，还能展现绝世锋芒，此人绝非无名之辈。
    姜辰绝世之剑精准无比，女子眼中满是轻松，甚至丝毫无惧，最后莞尔一笑：“师弟，你又调皮了。”
    白光一闪，与女子擦肩而过，下一刻天地宁静，镜面竟是被剑光划开，月落仔所出之处，磅礴剑气引发海啸飓风！
    然而姜辰所在之处却是风平浪静，月落仔被震动的海啸唤醒，他抬起头，只见月馨面色迷茫，一瞬间不见了之前融洽之态，甚至露出一丝恐慌！
    月落仔大怒：“大姐莫怕，定是姜辰那老儿在兴风作浪，看我这就去擒了他。”
    可下一刻，他却被月馨抱得更紧了。
    天地一剑之后，怜香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姜辰身上，以至于一剑破开两界瞬间，她对月馨的控制出现了一丝误差。
    “小月仔，此身乃是我的一缕魂所化，不过此刻却被人控制，你要小心···”
    月落仔心底一颤，因为这个声音是他耳畔响起，下一刻他抬起头，却见月馨已经恢复如初，笑容依旧迷人，让人如沐春风···
    月落仔心思缜密，甚至所有些深沉，尤其是经历过月海棠杀意，月钰羽不留情之后，况且他熟读青齐恒所著，深知人世险恶，此刻他没有抬头依然沉浸在‘醉生梦死’之中。
    姜辰看着不闪不避的‘师姐’，知道眼前之人定是她没错，可是这一切都过于诡异，而且他无比清醒，知道眼前之人并非幻觉，或者说并全非幻觉。
    苍老的容颜，破烂的衣衫，可以用狼狈之极来形容，早已不复当年俊俏伟岸模样，这一刻甚至姜辰有些慌乱：“我～不是姜辰，你认错人了。”
    女子眼神狡黠：“你以为我会在乎你的容貌？师弟你错了，我在乎的从来都是···”
    啊～！
    姜辰一声惨叫，只见女子矫捷身躯已经欺身而上，瞬间揪住姜辰耳朵，甚是俏皮道：“说，是不是又偷学爹爹密招了？天地一剑都学会了，好啊～你究竟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和之前的哀伤完全不一样，姜辰虽然惨叫，却一刻心神震动，她真的是师姐吗？
    姜辰最后小心试探道：“师姐，你还记得断魂崖之上发生的事吗？”
    女子蹙眉：“断魂崖？嘻嘻，傻师弟我不是告诫过你很多次了吗？断魂崖邪性得很，不能去，你是不是又不听话了？”
    姜辰一窒：“难道她忘了，或者说眼前的师姐只有那之前的记忆？”
    女子皱了皱眉头：“你怎么变衰了？老的不像话，这要是在人前岂不是很给我丢面子？”
    姜辰：“不会不会，很快就恢复了，话说师姐可还记得来这儿之前，是什么时候？”
    女子想了想：“什么时候？你在说什么胡话，不是爹爹派我和你出来寻找终极器物吗？”
    姜辰心中有数，点了点头看了看此刻周身情况，他眼睛眯了起来：“好手段，当年确实也有一片海，师姐的记忆也停留在那一刻了···，也就是说此刻她的记忆，还没有北冥无上！”
    姜辰目光变得柔和，突兀的将眼前之人拉入怀中，现在的师姐还是那般天真无邪，还是那般阳光温暖。
    可是他还是想不通为何会是如此相遇，师姐不是早就魂飞魄散了吗？直到他想起当年弑师情景，姜辰口中自语：“当年老头子虚弱无比，是不是与此有关？”
    此刻永镇剑中一缕剑魂叹息摇头：“都怪我，都怪我···！”
    ···
    时间从二人沉浸于温柔后，就变得特别缓慢，缓慢得如同没有流逝一般。
    姜辰在等幕后人现身，也不想失去此刻相拥，即便他已经知道，抱住的人不是之前的师姐了。
    感觉不一样了，哪怕只有一丝，怜香分魂还是不能完全模仿眼前女子，此刻她没看到姜辰眼底隐藏的一丝寒芒。
    月落仔心底已经盘算了几十条对策，可是似乎都没有希望，除非他拔出弑帝惊鸿，可是连对手的样子都不知道，射掉最后一箭，他将没有倚仗，所以不能冲动。
    姜辰同样在思考对策，尤其是看到对面月落仔世界中波涛已定，他的瞳孔收缩：“造化两界分割术？虚与实，阴与阳的极致，我的对手是万古不灭至尊的手下吗？”
    姜辰毕竟是老江湖，瞬间推测出敌人出处，青瞑天有几尊恐怖存在，其中之一就是被人称为万古不灭至尊的大能。
    看着逐渐沉沦的二人，怜香嘴角浮现笑意：“接下来就是艺术的终极，实与虚，即便是身为曾经的帝临天下强者，你能否摆脱吾的控制？”
    此刻他怀中的人儿变得火热起来，姜辰暗中吸了口气：“来得好！”
    同时，月落仔识海中一个声音响起，一股疯狂之意还有愤怒，在两张平静的容貌下酝酿，敢用心之所系戏弄于二人，代价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三十六根布满符文的钉子，一根根缓缓插进姜辰大穴之中，姜辰此刻处于真正的虚幻之中，他感觉不到痛苦，只有眼前之人带来的甜蜜与温柔。
    即便是钉子插进心口，他都感觉不到一丝不适，当然为了维持神通，怜香可是十层功力全现，为了对付姜辰，她使出了浑身解数。
    姜辰最后迷失的瞬间，给身体下达了最后指令，体内最后一个密藏悄然炸开。
    怜香聚精会神还在继续，控制姜辰已经到了最紧要关头，只要瞒过他的帝临境神识，将最后一根魂钉插入进他的识海深处，让他潜移默化变成自己忠实的傀儡，她将得到修道以来最强大的战傀。
    “大功告成，哈哈哈···”
    就在怜香成功瞬间，也是她最松懈的一刻，姜辰手中剑光突起，顺着他师姐魂光的杂质一斩而下。
    轰！
    突兀的一剑，惊世骇俗的一剑，怜香一阵错愕，一阵心悸！
    另一界怜香惊魂未定，看着已经破灭镜中世界，她的嘴角还是浮现了笑意：“不差，更不愧帝临天下之人，可惜你不了解何为造化两分。”
    一个世界的覆灭，她却瞬间逃离至另一个世界，甚至姜辰的斩因果都没能留住她，因为那个世界，神通之中她已经死了，因果已斩剑法泯灭。
    月落仔深深吸了口气，一眨不眨盯着逃到自己这一界中的幕后黑手，他很冷静，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姜辰之前的传音还在他的脑海回荡，虽然不知道姜辰是怎么做到的，但好不影响他此刻动手。
    一瞬间，天地间遍布哀鸿，天空本是干净无比的星空，此刻却是血云滚滚而来，一柄剑一把弓，两柄恐怖兵器几乎一瞬间复苏。
    弑帝惊鸿、永镇天剑，月落仔没有去追究，为何剑会出现在自己手中，之前姜辰已经传音过他了，一剑一弓，方能开辟生路。
    当然在计划中，姜辰可不知道月落仔只有一弓之力，不然真不知道，他敢不敢将希望寄托在月落仔身上。
    “你很庆幸？”
    声音很突然，怜香一愣！有些疑惑看向下方，只见月落仔神情凝重，一弓一剑在手，而月馨已被他推开。
    “你没沉沦？不可能，我的术小小鱼跃境，不可能脱离！”
    虽然错愕，但怜香还是很淡定，因为这个已经算不上对手了，不用像对付姜辰一般严阵以待。
    甚至她还有了一丝戏耍之意，一件有意思的玩具，总比木头好玩对吧。
    当然，更深处的鬼眼瞬间收缩：“怜香在玩火，永镇剑复苏了！”
    迷雾中另一个声音：“那柄弓，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时候另一个赶来的身影，深吸一口气：“吸～，你们忘了总坛之上仙兵榜了吗？弓，至始至终就只有一柄，无弦惊弓吟，凤落龙哀鸣！”
    “你是说无弦神弓～弑帝惊鸿！”
    “咕噜，我们要不要下去捞她上来？”
    “道友，劣道细想，今日恐怕是捞不上来了，阿弥陀佛！”
    一个穿道袍的和尚，慈眉吟诵着佛号，他的周围莲花绽放，履剑三千而来，三十六阁排名第一，传闻最接近帝临境的强者无道风僧人到了。
    怜香：“小妹妹，你倒是有些本事，能从姐姐的神通中摆脱，过来做姐姐的侍童可好？”
    月落仔眉峰一聚：“好！”
    怜香噎住：“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这不是打断我的思路吗？”
    怜香淡淡道：“答应这么快，看来你是没诚意了，也罢是你不珍惜机会，那就做地狱中的一缕幽魂吧。”
    月落仔：“且慢，我答应了不好吗？”
    怜香：“你说呢？”
    她本就没打算放过月落仔，不过是想戏耍一下他，可惜剧本没向她所期待的那么走，怜香满脸幽怨：“你就不能宁死不屈，让我百般折磨后，再迫于无奈答应我，让我感你傲骨，给你活命之机会，然后在你看到活下去希望的时候，背后捅你一刀，我想想～那错愕和希望、绝望交织的表情，肯定美妙极了。”
    略微哀怨，不过正事要紧，她抬起手对着空气一巴掌扇了下去。
    对付蝼蚁，可不需要大动干戈那么麻烦，一巴掌隔着空气都能抽死你。
    劲风如同利刃，月落仔灵气饱提，他也在等怜香最最放松的一刻，因为一击，他要怜香绝无生还之机。
    天际尽头，结界笼罩，怜香并没有看见外界异象，毕竟她不是万古不灭至尊本人，施展造化两界分割术并不完美，甚至这不过是两界分割术演化的简单神通而已。
    术笼罩月落仔，也笼罩了她自己，所以；怜香根本不知道此时自己面对何等恐怖，而天际尽头几双眼睛凝重无比，看着怜香有了一丝同情。
    “她居然就给了轻描淡写的一巴掌？”
    “不能怪她，此刻她应是还没搞清状况，那两柄兵器都不凡，应是蒙蔽了她的感知。”
    “看到没，这就是活生生的教科书，我早就跟你们说过，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轰！
    结界破碎，怜香惊恐捂住胸口，此刻神通直接被射穿，月落仔傲然而立，小船上他负手收弓，永镇剑落在了船头。
    “地狱中帮我问问，有没有奈何桥！”
    “你～噗！”
    怜香魂飞魄散，这一刻她的眼神溃散，终是看到了天际异象横生，也看到了躲得远远的，她的那些同道，最后她凄厉尖叫：“你们袖手旁观，无耻至极，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天际尽头几双眼睛交流，最后无道风僧人笑呵呵：“无量天尊，怜香施主着相了。”
    这时候月落仔看着船头落下的慈眉僧人，他早已警惕，手中永镇剑横陈。
    无道风僧人略微尴尬：“小姑娘不必紧张，我不是坏人。”
    月落仔咧嘴：“我也不是好人。”
    无道风僧人：“······”
    ···
    神秘不详消失，月落仔将姜辰提起，头也不回钻进不周山密林深处，就之前无道风僧人竟然为他开辟了一条路，甚至好心引路相送，说是结个善缘。
    月落仔本来是怀疑的，但最后还是提剑走出了那条通道，当然无道风僧人是有些紧张的，毕竟传说中的两柄武器都在一人手里，这东西复苏一样他都得跑路，更何况两个同时复苏。
    十天之后姜辰慢慢醒来，月落仔十天中哪里都没去，一直警惕着有人来犯，不过这十天倒是清净，而月馨和姜辰师姐的魂也已经散去，回归本来的地方。
    姜辰睁开眼：“水水，我要喝水。”
    月落仔赶紧拧开水壶，将壶嘴递到姜辰口中。
    咕噜咕噜！
    几大口下肚，姜辰瞬间有了精神，他打量四周：“我们出来了？”
    月落仔点点头，将后来的经过告诉他，并提到了无道风僧人，姜辰眼睛眯起来点了点头：“此人我有映像，亦正亦邪！结善缘？我呸，他是怕死。”
    月落仔不明所以，若不是此人他可能还在不详中呢，但是姜辰最后解释，他们应是看出留不下二人，不开生路那就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显然权衡胜算，他们这几条鱼即便是死，也不一定能让一张网破，更何况月落仔手中有两张网。
    所以出来结善缘开生路，当然也是送瘟神，月落仔明白关键，嘴角慢慢浮现笑意，暗道姜辰不愧是老魔，看得比谁都通透。
    “为什么不将我留在那里？”
    “神说过要感化你，就要言而有信。”
    “杀人越货，你不该将剑还我！”
    月落仔无所谓摆手：“君子不夺人所爱，况且你有机会改过自新！”
    姜辰抚摸着手中永镇剑：“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剑光暗淡，似回应姜辰，月落仔不明他是何意，姜辰摇了摇头：“我记得不周山有个地方，有一种灵药，叫火灵芝···此药对恢复经脉有奇效。”
    月落仔疑惑：“恢复经脉？”
    姜辰点头：“对！”
    月落仔眼珠子一转：“你想恢复经脉？桀桀，小辰子你倒是想得美，不过你要是伺候好神，然后跟着神好好改过自新，我也不是不能给你取来火灵芝的。”
    姜辰看着前面一脸不自知的月落仔，他无奈一叹：“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废了经脉，既然如此，那教他修炼之人，定是知晓才不说明，亦或者是本就是教他之人，废了他···”
    姜辰见多识广，仅仅蛛丝马迹就已经推测出一些大概来了，不过他没有说，因为说了月落仔也不会信不是吗？
    姜辰嘴角扬起：“有趣，既然废了他，又为何要教他修炼？我似乎能预见一出‘人伦’厮杀的大戏即将上演，好好好！”
    可惜，姜辰注定只能意淫了，因为月落仔永远不可能对月馨动手，他也猜错了二人关系。
    月落仔其实不知道自己经脉破碎，他只以为自己天赋不行，毕竟他也不知道别人修炼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经脉通透时又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