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的女人-缅北篇

第43章


 
  二太太关切地问,要不要再加一碗面。我答因为好吃已超出平常食量,由衷称赞二太太把一碗面条做得比过桥米线还好吃,可以想像她不凡的烹调手艺。 
  二太太脸绯红声音绵软:“是哦,是哦。”接着说,当年一朋友家办喜事,请她过去帮忙主厨,司令是这朋友的客人,吃了她做的饭菜赞不绝口,从此两人相识,产生感情,成为司令的二太太。 
  “哦,美食缔姻缘。”我咽下了一个饱嗝,取出瑞士军刀里的牙签,剔着牙说,虽不太雅观,倒也随意自在。青子也是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柔声柔气地恭维二太太:“二嫂的厨艺太好了,司令吃了你做的饭,一辈子离不开你。只是我和晓曙惨啦,吃成个膀大腰圆的女大力士,男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青子念念不忘减肥,意志坚定地放弃许多美味,说话讲究艺术,既夸奖了二太太,也讥诮我贪享口腹之欲不顾后果。说心里话,我也怕长胖,但又抵御不了美食的诱惑,美食当头安慰自己“又不是天天这样吃”结果总是放任自流大快朵颐,吃完后又追悔莫及:“唉呀,又要长胖一斤啦!” 
  二太太连连点头,捂着嘴笑,不知是赞同青子的话还是自己想着什么好事。 
  进鲍府受到司令二太太的美味礼遇,心情绝佳,不但不忧虑长胖问题,反而有精力与青子斗嘴,振振有词地演说:“一个女人活得带劲又强悍(肢体与精神),远比长得漂亮重要得多,我宁愿天天吃二嫂做的饭,长得强壮还适应生存需要。”   
  司令召见(2)   
  二太太饶有兴趣地听我们的谈话,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些什么,拿不准用什么态度与我们打交道,目光中些许倨傲无所适从地飘走了,弯弯的月牙眼,温柔贤慧之际忽闪缜密的心思的阴影。作为司令的二太太,可以说是佤邦的贵妃娘娘,但她没有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典雅。是个具有甜美外表,内里渗透世俗精明的能干女人。 
  我们开门见山地说,想听听二嫂的爱情婚姻故事。 
  二太太略拘谨地承认县长太太与她通过电话,她很乐意,也很配合地向我们讲述她和司令的故事。 
  司令的二太太,谢国芳,今年四十二岁。1988年在司令困难时期(这是她的原话)嫁到鲍家,与司令生育一女两子。她的父母是当阳地区有名的富商,本人极具经济头脑。她第一次婚姻的丈夫和孩子都已夭折(?)。她从年轻时经商,独立地做珠宝、百货、糖酒、茶叶生意。现东南亚许多城市都有她的珠宝商号。 
  她自第一个老公孩子死后,郁郁寡欢。到好朋友家帮厨时认识了鲍总(这和我们以后听到的版本有出入),司令很喜欢吃她做的饭菜:“司令喜欢吃我做的东西。”说到此她抬起了头,细长的眼梢飞到鬓角,脸上露出了能够拉住男人的胃的喜悦与自得。 
  嫁到了鲍家后(这一段含糊其辞),她父母不同意她做小,要接她回家,司令说:“我自己喜欢她,不关她的事。”说到这里,她的脸上掠过了一巴掌的红晕。 
  两个男孩骑一辆高档玩具摩托冲到了餐厅的门口,较大的男孩脚点地,对着我们顽皮地做个鬼脸,又骑着摩托一溜烟走了。二嫂骄傲地告诉我们这是他与司令的两个儿子。她和司令生的大女儿十岁半,儿子分别是七岁、八岁。生孩子以后落下了肾病,“两个儿子就是我的安慰。”眼睛亮晶晶的,一脸成就感。 
  “司令有几房太太,共有多少儿女?”我唐突地问,又担心惹她生气,密切注视她。 
  她弯起一对好看的眉毛,斜眼从鼻梁望下去,好像某个厌恶的东西爬到她的领角,勉强大度地说:“司令明媒正娶的就是大太太和我,大太太生了八个娃娃,都是姑娘。我为他生了两个儿子。”我明白了她得宠的原因之一。 
  青子夸她的香水好闻。她不无得意,所用化妆品是泰国买的日本资生堂品牌。她仰起下巴,抬起了头,眼里鱼鳞般的亮光,声音越来越自信了:“现在我每天操办家里的五桌至十桌饭菜,还要管理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务,府上的兵都归我管。”她不仅是一个成功的珠宝商、房地产开发商,而且致力佤邦的慈善、教育事业。像西方的一些阔太太,她用自己的钱开办了义务教育幼儿园、孤儿院,且引以自傲地经常参与司令的外事接待。 
  她向我们传达这样的信息:她是好妻子、好母亲,好管家、贤内助,是鲍府不可替代的角色,是司令的好帮手,能干的生意人,女社会活动家,是佤邦难得的杰出女性。 
  那么司令的其他女人呢,大太太呢?那个中国小女生呢? 
  直言探询大太太的事,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轻描淡写地说,大太太赡养公婆,抚养孩子,操持家庭,支持司令打天下,现在旅游、报孙子,衣食无忧地享清福,鲍府的家事重担全落在自己的身上。但自己年轻,理应承担。 
  我又乘胜追击问到司令的第三个老婆——那个曾与我同事的女大学生,提到她与司令生的四岁的儿子。 
  二太太听到×××的名字,飞扬的神采顿逝,桃腮带怒、薄面含嗔:“×××是坏女人,不知谁介绍她给司令当秘书,她却勾引司令……”柔媚的脸通红,“肚子大了我们才知道。大太太泼了她鸡毛水(佤族驱邪的习俗)。司令根本没有正式娶她,生了个儿子,带着跑了,她不爱司令,全是为了钱。”弯弯的眉毛跳了跳,愠怒道,“不要提这个女人了。” 
  那个中国的小女生败坏了二太太的情绪,她不想说话了,沉闷下来。我们喝着冒清亮小气泡的矿泉水,有些尴尬。 
  还好,一士兵传令,司令在会客厅里召见我们。我们乘机起身向二太太告别,再次感谢她美味的早餐。她低垂着眼睑和我们道别。 
  出餐厅经过花园,意外看到胡芳站在一棵挂满青芒果的树下引颈探望。惊问:“怎么还没回勐冒?”她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道:“在这等你们,司令叫我们带你们原车转回。” 
  我的心头一紧,怎么回事?胡芳快语,昨晚司令打电话给非九,说泰缅边境正在打仗,不可能送你们过去,叫你们从勐冒回国。 
  思维车轮般飞快转动:是昨晚初进鲍府强烈的聚光考察没有过关,还是司令认为没必要接待他弟弟(鲍县长)捎来的两个惹麻烦的女人?…… 
  看来,司令不打算帮助我们,要我们原车回转勐冒。 
  这是不好的兆头,难道我们的金三角之行到此为止——走回头路打道回府?决不能!即将见到鲍总,我们要用诚意和决心去感动说服他改变主意! 
  我斩钉截铁地对胡芳说:“回去吧,不用等啦,我们不会和你们回去的!” 
  胡芳怔怔,看样,是为我们这种坚决断后路的行为担心。 
  我们义无反顾地走进会客厅,担心自己会害怕,更怕露出害怕的样子。我的膝盖发抖,但还是努力壮胆地挺胸抬头,脸上定格微笑,夸张地与坐在议事桌首席的男人(猜定他是司令)热情握手,又和旁边一矮小精干的男子握手(不知是何身份)。青子依法炮制。   
  司令召见(3)   
  我们如沐春风地笑着,迫不及待地递上名片自我介绍,说着“久仰,如雷贯耳”、“到贵地,请多关照”等俗气客套的蠢话。 
  司令的嘴唇诙谐地向上弯着,眯着眼睛望着我们,第一句竟问“吃好早饭没有?”像我国滇西的少数民族讲汉话。 
  我傻呵呵地答:“吃好了,吃好了,二嫂做的鸡蛋面太好吃了。” 
  一问一答,极富人情味,我的神经松弛了。 
  旁边那个男子抽着香烟,锐利的目光,一口昆明话自我介绍:以前是昆明三中的知识青年,1969年出国参加缅共,现任佤邦办公厅主任,姓周名大富。 
  我套近乎:“那我们是老乡啦!” 
  青子欣喜:“真好啊,在这里碰到老乡。” 
  周主任清瘦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冷冷地:“我的老家是四川成都。”严肃得不近人情。 
  我好奇地正视司令——这个当代金三角声名显赫的男人:中等个子,宽阔的肩膀,饱经风霜的脸似用紫铜浇铸,粗浓上扬的眉毛,王者风范的狮鼻,显现一种坚韧不拔的气概;他宽宽的额角上,深深刻着几条皱纹;每条皱纹代表一段路程,一次枪战,或是金三角丛林中的一条路,尘雾弥漫中的一股清泉,一轮似火的骄阳,一次死亡的考验…… 
  他既没有贵族的高雅,也没有农民的淳朴;目光有特殊的穿透力,有一种事事洞明的狡猾,看女人时不掩饰男人的欲望常态。虽身穿便衣,和蔼可亲,但怎么看都是一个威风凛凛、阳刚气十足的军人。他是美国西部牛仔片中的硬汉——沧桑、大气、霸气的铁血男儿。(过后,我和青子大抒同感:“他妈的,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我的心狂乱蹦跳,怔怔看着司令半晌说不出话。司令亲自递过矿泉水,青子在桌下猛地踢我。我如梦方醒,记起此次的重要使命,迅速调整自己,从腰包里拿出了采访机,放到司令的面前,竭力镇静不看他的眼睛,“不介意吧?” 
  周主任拿起采访机,看了看,又放回桌上,没有表示什么。 
  我抑制不住地瞥了一眼司令,虽然他那令人心思迷乱的眼神,掠夺着我的意志,但又鼓励似的在催促;想说什么就大胆说吧,我的时间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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