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的女人-缅北篇

第75章


石级前停下两辆兵车,车上的士兵警惕地举枪对着我们,粗悍的面孔,瓦蓝的枪杆,乌黑的枪管,深不可测的枪口,冷森森的一团杀气。 
  老三机警地将手握到腰间的枪柄,久经沙场的赵部长拥着扑到怀中的小老婆不动声色。 
  这样的场面只在电影里看过,身临其境,紧张刺激。我激动悄声对身后的青子说,快偷拍。青子说我镜头已开,你靠过点遮住士兵的视线我好操作。 
  青子站在我身后石级,挂在脖颈的相机冰冷地触着我的颈,手装作无意地按在快门上,喀嚓—喀嚓—喀嚓…… 
  尼康相机的喀嚓声在我耳边连续响着,不,不只是在我耳边,而是在空气中传播。相机镜头微微擦着我的脸颊快速颤抖地拍摄。和我站在一排的老三阴沉着脸。最可怕的是军车上持枪待发的士兵似乎也听到了声响,锐利的眼睛恶意地盯着青子手中的相机,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们,手指扣在扳机上,一触即发。 
  湛蓝的天空,透亮的阳光,万籁俱寂,寂静的只听到我的心脏跳动和不绝于耳的相机喀嚓声,仿佛定时炸弹临近爆炸的嘀嗒声,变成一种难耐的紧张,叩击着在场的人。 
  我们和车上的士兵对峙在死样的沉寂中。 
  山坡上一树朱红的马樱花是静谧中的血腥。我没看到火光,敏感的鼻子已闻到了烟味——危险,神经被拉到了一个极限,浑身僵硬甚而意识到冰冷的子弹即将洞穿我的身体。 
  一辆军用吉普风驰电掣,蓦地在石级前刹住。车门开了,戎装英武的W号站长走下汽车。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这位金三角的高级情报官,冷峻的面容与炫目的阳光辉耀着金属光泽,闪着那种特有的沉郁和捉摸不透的神秘,沉稳地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他微歇的头顶在阳光下有点发亮,映照着狡黠的智慧。 
  谢天谢地,耳边的喀嚓声终于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青子哆嗦的惊怯之声:“啊!站长来抓我们……他来……抓我们啦。” 
  不知道青子为什么这样怕站长,他的出现颠覆了我的恐惧。他强健的体魄蕴藏充沛的精力,深沉坚决的目光像迷药。我无力抗拒甚而兴奋,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自己今天的形象糟透了,倘若知道能碰上站长,拼死也要光彩照人出现在他眼前(女人的思维就是这样让人不可思议)。 
  我勇敢地直视他,即使他现在是来逮捕我们,我也心甘情愿! 
  青子手指僵硬在相机快门上,身子瘫软地几乎靠着我。 
  站长若无其事地与我和青子擦身而过,率先与赵部长、老三握手交谈,随之和我握手,适度的微笑点缀细腻的温情,低声用中文说:“你好。”灵巧的手指仿佛怕碰痛我似的,轻轻触动我的掌心马上就放开。我怔怔不知所云,他已巧妙地就将青子的手从相机快门拉下,握住她的手,很坚决也很温柔——机智地帮助我们脱离眼前的危险。 
  持枪怒视的士兵看到长官与我们亲切友好的关系,立即将枪口转移。刚才如箭在弦,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和缓下来。 
  站长率着一帮警卫到车场、金佛像附近巡查,指挥、调派着那些荷枪实弹的军人。整个金佛像景区更加戒备森严。 
  老三严厉地命青子将相机藏到包里:“好险,刚才都为你们捏一把汗,W号站长负责安全保卫工作,若不是他及时赶到,老缅早把你们打丢(死),不是吓唬人,我亲自看见过。”舒口气,“你们运气真好,金三角赫赫有名的××上将要来拜大金佛,若不是他来J城参加缅泰边境战事谈判,你们根本不可能见到他。我在金三角那么多年都没有见过他。” 
  我才不稀罕看这个大军官,他又帮不了我们什么忙。什么运气,人都差点被打死。 
  我埋怨青子勇敢过了头,你又不是特工,拍这照片干什么,即使价值再高,也没必要冒枪口偷拍的危险。青子惊魂未定,说你忘了是你叫我拍的,我不是勇敢,而是吓木了控制不了自己了,平时自己最爱听尼康相机的“喀嚓”声,当时听着太可怕了,巴不得按住它不要它响,手无意识按动快门,越按越响。 
  我问青子为什么怕站长。她答,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怕他。 
  我说,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喜欢他。 
  话间,数辆高级军车威风凛凛开进车场。××上将:中等身材,头戴宽檐缅军帽,身穿笔挺的草绿细帆布军服,帽徽领章鲜艳夺目,器宇轩昂站立敞篷车上向士兵们挥手。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3)   
  他在侍卫、军警包括站长的前呼后拥下,步上高高的平台,献花拜佛。 
  我的视线却远远久久地追随站长刚健的身影,他吸引了我的目光。我的思绪追随着他,感觉总有看不见的纽带将我们连接。站长坚毅诡谲极具诱惑的潜质,若即若离地吸引着我,增强了我想亲近他的欲望。 
  山坡那棵血红的马樱花,静静绽放。透过树枝看太阳,一切平静了下来。老三催促我们赶快离开此地。   
  伊姆   
  夜里我听到隔壁房间有个女人整夜都在哭,断断续续地饮泣声,犹如谁在执拗地揪扯着一束丝麻,幽幽的只往我耳里钻。我不知道一个人的心怎么能盛得下那么多的忧伤。 
  清晨的办事处安静光鲜如婴儿,午夜女人的哭泣已了无痕迹。金三角这样“白天来,夜里去,花非花,梦非梦”的神秘无处不在。 
  早餐时我才知道昨夜伤心哭泣的女人是那个会做一手好菜的伊姆,她住在我们隔壁。 
  伊姆与老三的妻子是一个寨子的老乡。她刚满二十岁,不高不矮、黑亮眼睛、黑润皮肤、黑瀑布头发撒到腰际,鼓蓬蓬的乳房、圆鼓鼓的屁股、鲜艳丰满的嘴唇,全身张扬着如火如荼的青春活力。然而这么一个年轻鲜活的女子却是一个寡妇。 
  伊姆是一个佤邦战士的遗孀,新婚四个月,二十二岁的丈夫,上前方打仗,死了。 
  伊姆说起战亡的丈夫,湿漉漉的眼睛泪水有如珍珠泉大粒大粒地往外冒,那种被刺痛心脏的感觉裸现出来。她黑夜睡到空荡荡的新床想到死去的丈夫伤心伤肝泪流成河,白天在明朗的阳光下一点开心事就笑出欢乐小溪流水声。 
  心爱的丈夫死去一个多月了,她很痛苦,但也没有郁郁寡欢茶饭不思。 
  她每天手脚勤快干净利落地做饭、浇花、饲养狗、喂乌鸦、洗衣服、打扫房间卫生,很认真也很乐意。她对我们的一只发卡、一方丝巾之类的小物件充满童稚的惊喜,见到我和青子摆弄电脑和相机,更是尊崇得五体投地,殷勤地变换花样为我们做美味的菜饭。她不仅会唱许多缠绵动听的佤族情歌还会唱不少汉语通俗歌。听到我们的称赞,她敞开丰润的唇爽朗地笑,牙齿白得照亮房间。她是一个真情率性质朴的女人。 
  我问伊姆,宾馆围墙茂密蔓延青藤上那种好看的白花叫什么花?回答“垃圾花”。挺中看的花竟有不中听的名,我和青子哑然失笑。 
  她却一脸认真,“你们不相信?它就叫垃圾花,我最喜欢的花。”顺手从青藤摘下一朵美丽娇艳的小花插到乌黑的长发。 
  她很美也爱美;常把茉莉花捣碎拌以蜂蜜润肤,娇艳芳香;庭院墙角扯一把凤仙花就把手指甲、脚趾甲染得绯红;用针线串相思红豆,戴到脖颈就是情意绵绵的项链;用植物作耳环,耳坠摇响四季鲜花,犹如山林中迷人的女妖。她穿筒裙的时候,懂得怎样东褶一下,西扭一下,就把她浑身美丽的线条显示出来——此中秘密我和青子怎么都参不透。 
  她把新寡的心思悉数移植在对自己青春身体容貌的装扮上,她的绮丽多彩、自然清新,惹人喜爱。我想没有人忍心谴责她才死了丈夫不能这样。 
  她看那些来住宿的粗犷的佤邦战士的眼神妩媚挑逗摄人心魄。她从不掩饰自己喜欢男人。她对我说,她怕夜晚一个人睡觉,心里不踏实。她还想找个男人——一个能天天晚上搂着她睡觉将她抱得紧紧喘不过气的强壮男人,她要为他生娃娃、煮饭,才算个实实在在的女人。说这话时,她的眼睛跳跃热切渴盼的火焰。 
  这个来自山野的女子无拘无束大胆追求爱的勇敢让我惊佩。她忠于本性,追求生命本质的体现,也许与我们所奉行的一些道德观相悖。我个人认为,道德可能并不道德地扼杀人性中的某些天性。 
  如果不是亲闻她夜里伤心的哭泣,目睹她忆起亡夫时真挚急涌的泪珠,看不出她是一个遭遇厄运的女人。她太年轻了,像一蓬生命旺盛的野花遭遇暴风雨更艳丽。正是享受青春、爱情的年龄,生活于她刚刚开始,她还会爱和被人爱。   
  老华侨有35个老婆(1)   
  有时老三开车带着我们、他怀孕的妻子、部长小老婆姊妹一帮女人,到小城最大的商场购物。说是商场,其实就是简陋的铁皮棚货摊,摩肩接踵地混杂经营食品、衣物、农作物、日用品、海产品的集散地。小老婆姊妹俩在珠宝档大把花钱,狂买货真价实的黄金宝石首饰,兴奋不已。我和青子却觉得无趣、无聊、无奈,巴不得脱离“集体”自由行动。说实话,这种“家属”的日子我们不情愿过。 
  昨天,赵部长带着他的女眷走了,我和青子的“沾光”结束了。所谓“沾光”也就是以佤邦高官家眷身份,跟着赵部长及他的小老婆参加当地的政府官员以及部长一些朋友的宴请,纯属混吃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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