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一种纯粹的给予

来的路上他已经尽量冷静的听楚乔锡把事情的从头说了一遍，可是他的脑子很乱，根本没有听进去多少，更别说思考了。
    但是他听见了——孩子……一个他还没来得及疼惜的宝贝，他和柔儿唯一的孩子。心里不可能不难过，可他没问。已经离开的，就让他安静离开好了，所以他只问。柔儿……还好么？
    原来他一直都不懂爱情，直到摸到她温热的脸，他才挂上一点点的笑容。她还能活着真好。
    那些自以为是的决定和想法在看见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简语柔时，突然变得可笑。嘴角有微微苦涩的液体渗进来。
    他看着她的脸，一直。
    然后突然就有了动作，他转身脱去西装外套，拉掉领带整整齐齐的折好摆在病床边上的沙发上，脱去鞋子。侧身，小心的避开简语柔正打着点滴的左手，轻轻地躺在她的旁边，温柔的抬起她的头把手臂□□去，密密的把她搂进怀里，亲她的发丝。
    然后轻声地说。
    柔儿，我们不分开了。他急需一些些的温暖来确定她还没有离开他。眼泪掉在她的发间。
    你想睡就睡，我不吵你，我会等到你愿意醒来的那天。
    记得我们的小花园吗？你醒了，我们去山里买个更大的，种满你喜欢的花，乔锡说你适合和花呆在一起的，我们一起种啊……
    还有你一直想要的自由和洒脱，我通通还给你，你把他们放在我这里太久了，他们会不记得你。
    你醒来我们结婚，不管谁反对，我们结婚。以前是我想错了，我以为你没有婚姻会幸福，我改。
    以后我们的世界里没有方姚，没有“沐风”，没有试探，没有隐瞒，你要什么就跟我讲出来好不好？
    柔儿……你很累是不是？这么多年来我让你很累了是不是？所以你睡在这里不醒来，是不是？
    然后他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话，直到嗓子喑哑，再发不出声音，他才沉沉的睡过去。
    如果这种撕扯心肺的疼痛是爱情，那么在过去的六年里他给的东西是什么呢？
    总是用这样自以为是的方式对待她。那时候他忘记，快乐需要的是自己的感觉定额，并不是别人给予的分量。他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全部给她，对于她真正想要的却视若无睹。自私到家的去爱她。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他坐在床边看着苍白的她，六年前的早晨他也这样坐在她的病床边上等她醒过来。如果能重来他宁愿他们没有错过这样的六年，自己能早点懂得爱。
    听于芙说她不爱无聊的文秘，喜欢和花花草草一起。
    听于芙说她不喜欢素净的白色，偏爱浓烈的紫。
    听于芙说她平日里不喝奶昔的，只喝酸酸的柠檬汁。
    听于芙说她不像看起来那么坚强，他订婚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很难受。
    听于芙说她根本不喜欢财经报道，为了他，她几乎半夜都不睡的。
    他想她其实是不喜欢但丁那样优美的文字的，她身上蕴藏着一种毁灭的欲望，喜欢安妮宝贝那样颓废又带点绝望的文字——就像他曾在她的桌子上发现的那些。
    他……到底了解她些什么呢。
    他看见的那些都是她迎合他的改变，为什么以前不曾认真地看一看她笑容背后的东西呢？
    肩膀被人拍了下，他茫然的回过头。看见了卫诚担忧的脸。学长，你坐在这里已经四天了，这也不是办法啊。
    他愣愣的调回视线好像没听见他说的话。突然被他握住的手轻轻的动了一下，他像突然活过来一样，轻轻捏捏她的手，又摸摸她的脸。嘴里喃喃的说。叫医生，叫医生，叫医生……
    哦哦。卫诚慌慌张张的向外跑，没到门口就听身后“咚”一声，回头一看，仁沐风已经晕倒在地上。
    仁沐风睁开眼睛的时候只有一瞬间的迷惘，然后腾的坐起身，光着脚下床，就往简语柔的病房去。手上的针头被扯开，鲜血沿着手背留下来，滴在雪白的病人服上。
    他看见坐在病床上的简语柔时心头热起来，笑容染上他的眼。谁也不理会，他走上去握住她的肩。柔儿……
    她本没有焦距的视线慢慢转回他的脸上，她灿烂的笑，然后说。哥，早。
    他愣在那里，看着她不寻常的笑脸，然后转过头才注意到楚乔锡黯然的表情。
    她……怎么了？
    医生说……是选择性失忆症，她把心里最难受最难承受的部分都强行忘记了……她不记得我，不记得妈妈，不记得小时候，却记得你……
    仁沐风看着简语柔温柔的笑容，然后也对着她笑。泪就掉了下来。
    也好，忘了就别想起来。那些没有仁沐风的日子都忘掉了也好，不要再想了。那些日子没有他，就太空白，太寂寞了。
    事情走到这一步到底是人为还是早就注定好的？
    门外面，于芙再忍不住终于抱着妹妹一起哭出来。
    邵铮只是看着于辰，看不出情绪。
    丁浩皱起眉毛，看看于芙，看看邵铮，只是微微叹气。
    情况失控了。
    现在的状况已经完完全全的脱离了仁沐风能掌控的范围，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害怕。
    简语柔醒来叫了那一声哥之后就再没开口说过任何话，只一味的看着窗口发呆。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出不来。
    所有人都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伤心。
    他找来安妮宝贝的书，念那些悲伤的文字给她听。
    ——当一个女孩独自仰望天空时，不是为了寻找什么，只是因为寂寞。
    ——记忆可以瞬间空白，按下“DELECT”，一片雪茫茫的白。原来一切真的是曾经有过。原来一切都是空白。
    ——……
    然后突然有一天，她突然笑得开怀，跳下床，欢快的走出病房。
    仁沐风陪着她在草地上穿梭，陪她在空地上放风筝，她不再拒绝穿纯白色的连衣裙，也会在草地上枕着他的腿睡午觉。
    一切都在慢慢转好。
    起码简语柔不再只是发呆，偶尔她会主动说话，偶尔想要出去走走，还会对人笑得很开心，但也只是偶尔。
    即使这样仁沐风还是很开心。
    她还是不记得很多事情。还是不会哭闹。
    即使没有交谈，他还是每时每刻待在她身边，渐渐了解等待的滋味，渐渐明白了她那些等待的夜。
    现在迷路的是简语柔，换他做等待妻子回家的丈夫。
    角色互调，痛苦继续。
    时间不会停，那么一切继续。
    这些天里他一直陪在简语柔身边，根本不关心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直到卫诚把这几天报纸上频繁报道的头条拿给他看。
    一时间他一语不发的，只是看着在外面草地上奔跑的简语柔。
    然后，他说。先帮我约方姚。然后准备开董事会。
    丢开报纸，他的眼睛里冒出火光。
    被他丢开的报纸上用大而醒目的字体写着“沐风领导人秘养雏妓！？”，后面付了几张柔儿没遇见他之前的那种年轻样子的照片。
    凭直觉，他敢确定这件事绝对与方姚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