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象花一样盛开

第32章


  “我在沈培的父母处,你现在能来一趟吗?我告诉你地址。”
  谭斌感觉诧异,却隐约有点不详的预感,“我正在开会,请问什么事?能不能等我开完会?”
  黄槿显得焦躁不安,“你最好马上来,小谭,沈培出事了!”
  周围的声音从谭斌耳边消失了,她死死攥着手机,双腿开始发抖。
  “Cherie?”象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谭斌抬起头,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对……对不起,Kenny,家里出了事,我要马上回去……”
  她不记得是如何跌跌撞撞把车开到了后海附近。
  按照黄槿给的地址,车倒进一条幽深的胡同。外面看着毫不起眼,但尽头处别有洞天。
  清水脊的门楼,方砖墁地,整整齐齐一座四合院。院内古槐蔽日,苔痕侵阶,格局轩敞明亮,却静悄悄不闻人声。
  黄槿站在大门外,看到谭斌出现,立刻现出如释重负的神色,把她引进客厅。
  客厅正中的沙发上,早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人看她进来,马上站起来,其余两人却岿然不动。
  凭着多年的职业习惯,谭斌只扫了一眼,便大致辨别出几个人的身份。
  三个人都穿着便装,却掩不住身上特殊的彪悍气质。坐着的两人,一老一少,脸颊上各有两团红晕,这是常年外勤风吹日晒的痕迹,就是俗称的“高原红”。
  谭斌的心直落下去,但一直落不到尽头,下面如似无底的深渊。
  站着的那人开口,一口京腔:“你是谭斌吧?”
  谭斌点头。
  “请坐吧。”他指着沙发对面的藤椅。
  谭斌梦游一样坐下去。
  “我是西城区xx派出所的,这两位同志,来自甘肃公安厅,想请您配合一下,调查一些情况。听懂了吗?”
  谭斌机械地点头。
  “那好,我们就开始吧。请问你和沈培是什么关系?”
  “朋友。”
  “说清楚一点!”甘肃警察中年纪较轻的一个,毫不客气地喝斥她。
  “男女朋友。”
  “八月三十一日,也就是上周六下午三点五十八分,你在做什么?”
  谭斌顿时起了反感,这是在审问犯人吗?
  她抬起头:“我没那么好的记性,想问什么您照直了说。这种问题我可以拒绝回答。”
  那人瞪起眼睛要发脾气,但被北京警察拦住了。
  他向谭斌解释:“我们查过沈培的通话记录,他向外界打出的最后一个电话,在三十一日下午三点五十八分,通话对象,是你的手机。”
  谭斌握紧双手,右眼下一小块肌肉不受控制地别别乱跳。
  “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谭斌正色回话:“我愿意配合,也可以回答,但请先告诉我,沈培究竟出了什么事?这点知情权我还有吧?”
  那三个人对看几眼,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位点点头。
  年轻的警察取出一个透明的塑料袋,放在中间的茶几上。
  谭斌慢慢拿起来,浑身冰凉,抖得象风中的落叶。
  塑料袋里是一只棕色的户外靴,鞋面上沾满了泥巴和暗褐色的血迹。鞋底的花纹已经磨损严重,鞋带正是她亲手打上的花结。
  第 38 章
  “这只鞋你认得吗?”
  谭斌没有回答,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刺目的血迹上,双手依旧抖个不停。
  过一会儿她抬头问:“血……是他的吗?”
  “是。”
  窗外的天色不知什么时候阴暗下来,惨淡的光线,映着她褪去血色的嘴唇,漆黑的眼珠里,满是惨痛和绝望。
  那警察看得心软,叹口气问身边的同仁,“告诉她?”
  老警察上上下下打量着谭斌,再点点头。
  原来警方是九月二日才接到报警,那时沈培已与车队失散两天。
  车队的同行者报案时解释,他们为避开过多的旅游人群,早就放弃高速改走国道。
  八月三十一日下午,广河县附近的国道,因连日下雨路面坍陷,车队只好离开国道,带着一名当地向导,从草原中觅地而行。
  海拔三千米之上的草原,天气瞬息万变,中途遭遇罕见暴雨,沈培与车队失去联络。雨停后车队休整,百般尝试,却再也无法联系到沈培。
  车上还有另外一名搭车的同伴,同样毫无音讯。
  当地警方经过两天的寻找,终于在距国道百多公里处,发现沈培的帕杰罗。
  越野车仰面朝天翻倒在一片草甸子里,失踪的同伴很快找到,可惜已是一具尸体。
  他胸部以下被车身死死压住,死亡时间估计是九月一日。
  反复的现场勘察,证明这名同伴,很有可能是翻车时被甩出车外。车体翻身,正好砸在他的身上。
  尸检结果也证实了这个推测,死者的死亡原因,是外部剧烈撞击引起的内脏大出血。
  所有的私人物品,都留存在车内,不见任何异样。
  沈培却失踪了。
  警方以车祸现场为中心,派出骑警四处寻觅,随即在草丛里发现这只染血的户外靴。
  找到靴子的地方,紧挨着一片水草丰美的草甸,连日的暴雨,将所有可能的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接下去三天更为细密的搜寻,依旧一无所获。
  车祸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沈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年轻警察的叙述到此为止。
  “姑娘,你现在可以讲了吧?” 老警察问。
  谭斌神色茫然地看着他。
  见惯生死的老警察不为所动,依然紧追不舍,“沈培电话里都和你说了什么?”
  谭斌垂下眼睛,艰难开口,“他抱怨路况不好。”
  “还有呢?”
  “他祝我生日快乐。”
  两个警察惊奇地对视,然后问:“就这些?”
  还有,他让她去和别人吃饭,她就高高兴兴地去了。
  也许他遭遇不测的时候,她正和程睿敏坐在游轮上临风把杯,笑语宴宴。
  谭斌深埋下头,牙齿互相撞击的声音清晰可闻。
  再问其他问题,她往往答非所问,前言不搭后语。
  见她情绪极不稳定,警察估计再套不出什么,只好作罢,留下联系方式告辞。
  黄槿递过一杯热茶,在一旁坐下。
  谭斌如获至宝,双手紧紧抱住,冰冷的手指逐渐回暖。
  黄槿叹口气:“对不起,他们一定要传你问话。”
  谭斌把茶杯贴在额头上,闭着眼睛不肯说话。
  “你甭着急,沈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谭斌还是不说话。
  黄槿把手盖在她的手背上,双眼中满是同情。“警察没有放弃,还在接着找他,让我们等消息。”
  “他们问我那么多问题,究竟为什么?” 谭斌已经开始冷静,
  “有两名被通缉的毒贩,最近逃入桑科草原,车祸现场附近,也发现了逃犯的行踪。”
  谭斌迟钝的大脑又开始转动,“他们怀疑沈培和毒贩有染?”
  “也不是,他们的工作程序是这样,所有可能性要一一排除。”
  谭斌低头喝茶,却一口呛住,她咳得弯下腰去,满脸通红。
  黄槿为她捶背,不禁无声叹息。
  遇到这样的事,旁人再惋惜,也总是隔着一层,心如刀割的感觉,只能亲人感同身受。
  谭斌终于站起身,望着正房的方向。那里窗帘低垂,窗下一池锦鲤,绿荫掩映中静寂无声。
  “叔叔阿姨还好吗?”她问。
  “先生血压升高入院观察,师母在照顾。”停了停黄槿又补充,“他们暂时不想见人。”
  谭斌点头,她明白。
  此刻她也想找个犄角旮旯把自己埋进去。不用说话,也不用解释,爱哭哭爱笑笑。
  要到离开沈家,她才感觉到痛,胸口处像被扎进一把钢刀,呼吸间如在火上炙烤,疼得她吸不进空气。
  喉咙口更似被人塞进一把砂石,她想哭,却无论如何流不出眼泪。
  恍惚中开车出门,拿稳了方向盘,才感觉虚脱一般,眼前青蝇乱飞。
  眼见前方路口红灯亮起,她跟在一辆旧捷达后面,踩下刹车等候,闭起酸痛的双眼。
  也就十秒钟的工夫,便听到正前方的车子轰了一脚油门。
  她以为开始变灯,迅速坐直,准备挂档起步。
  前方的捷达却又没了动静,正暗自奇怪,忽见捷达的倒车灯亮了起来。
  谭斌大惊之下脱口而出:“我靠!”
  她狂按喇叭示意对方停车。
  那辆捷达却不管不顾,依旧提速倒车,谭斌下意识抓紧方向盘。
  一声巨响,前车的尾部贴上来,谭斌的背部狠狠撞在座椅靠背上,大脑一片空白。
  两三分钟后,她才从魂飞魄散的状态中恢复,不禁怒火中烧。
  立即跳下车察看损失,自己那辆宝莱的引擎盖已经拱起,一侧大灯撞得粉碎。
  她摸出手机正要拨打“110”,捷达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女人坦克车一样冲上来,二话不说就猛推她一把。
  谭斌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
  那女人已经逼到她脸前,一开口声震屋瓦:“你他妈的会开车吗?追尾,你丫要负全责知道吗?”
  谭斌本来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听到这里反而气极而笑,“哎哟,还想倒打一耙呀?好啊,您先旁边等着,喝口茶运运气,警察来了再表演不迟。”
  那女人哇啦哇啦叫起来,句句不离粗口。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