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象花一样盛开

第35章


  这时什么地方传来隐约的手机铃声。声音闷闷的,似被什么东西捂着。
  四处寻找,终于在沙发靠垫下发现程睿敏的手机。他无声骂一句,用垫子卷起手机离开客厅。
  手机还在响,屏幕上闪动的,是“谭斌”两个字。
  严谨眼珠转了转,按下接听键凑在耳边。
  谭斌听到一个陌生男人“喂“了一声,立刻道歉:“对不起,打错了。”
  她挂了电话,看着号码直纳闷。
  这是她从保存的短信中拨过去的,按说不会出错。
  再试一次,依然是那个陌生的声音,“Hello!”
  她犹豫:“请问这是 13901xxxxxx吗?我找程睿敏。”
  这个号码她已经可以背下来。
  那边说:“号没错,可是小幺不方便,妹妹你有事,跟哥哥说一样的。”
  印象里管程睿敏叫“小幺”的,只有一个人。
  谭斌想起他的脸,却记不起他的名字,只好跟着他顺嘴胡诌,“那就麻烦哥哥了,请程睿敏接电话好吗?”
  “不是我蒙你,小幺真不能接电话。”
  谭斌迟疑一下, “他……他没事吧?派出所找我问话,我刚知道他被人砸了两下,伤着了吗?”
  “哎哟妹妹,真让你问着了。”严谨一脸坏笑,声音却显得沉痛无比,“小幺他伤得很重,疼得死去活来,这会儿连床都下不来了。”
  他往客厅方向看一眼,心说天地良心,我可一句谎话都没说。
  手机里立刻没了声音。
  “喂喂……”
  谭斌的声音再传过来,已经变得干脆利落,“告诉我地址,我现在过去。”
  严谨抬头看看天色,窗外阴云压境,一场秋雨眼看就要下来了。
  他笑笑,“好,我说你记着。”
  第 41 章
  严谨抬头看看天色,窗外阴云压境,一场秋雨眼看就要下来了。
  他笑笑,“好,我说你记着。”
  种子已经播下,至于长出什么样的果子,那该是当事人的烦恼,他已经尽力。
  门铃响起时,程睿敏正在书房处理邮件。
  以为严谨忘了东西去而复返,甚至没有从门禁里看一眼,他就按下开门键。
  门一开,门里门外的两个人都愣住。
  程睿敏从浴室出来不久,头发还湿漉漉地垂在额角,身上只松松系着一件浴衣,胸口肌肤若隐若现。
  “小谭?”他在慌乱中退后一步,差点被门口的地毯绊倒,“你……你怎么来了?”
  谭斌同样感觉局促.,目光闪躲,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才合适。
  不过她最先恢复常态,视线挪到他的脸上,装出没事人的模样。
  “对不起,我在门外等一会儿。”
  程睿敏回过神,赶紧勒上衣带, 让出通道,“请进请进,你先坐着,我换件衣服。”
  如果没有看错,他居然红了脸,逃一样离开客厅。
  谭斌在沙发处坐下,低头笑一笑。
  一照面,她就知道自己被人涮了。
  虽然下午见过面,直觉没有严谨说的那么严重,但她心中忐忑不安,不顾黄槿的劝阻,执意打车过来。
  无论如何不会想到,竟遭遇春光乍泄的场面。
  她怔怔看着程睿敏走下楼梯。
  他已换过T恤和运动裤,步履从容,但留意观察,依然能发觉异样。
  手臂动作颇为僵硬,坐下时小心翼翼,背部似无法挺直。
  谭斌的心仿佛被人揪住。
  来的路上无数次回想当时的情景,一遍遍在心里模拟着,如果换做自己,会不会不假思索地扑过去?
  但她最终发现,即使是沈培,她也不能完全保证,电光火石的一刻,自己能够以身相代。
  有什么事正在发生,再迟钝也该明白了。
  那一天的云层压得很低,黑压压似夏日暴雨前的一刻。
  她在出租车的后座,将额头抵在车窗上,双眼渐渐泛红。
  世间无数人相遇相离,缘起缘灭,时和运缺一不可,早一秒晚一秒,都只能擦身而过,注定是过眼烟云。
  她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想说。
  “喝点什么?”程睿敏问她。
  “不用,谢谢。”谭斌摇头。
  的确是什么也喝不下,从看到沈培那只鞋开始,感觉就象吞过一块焦炭,从口腔到食道,一直烧灼似的疼痛。
  程睿敏微笑:“身体好点了?你怎么过来的?”
  便装的他看上去年轻而放松,与平日西装革履修饰整齐的程睿敏不太一样。
  “打车来的。”谭斌如实回答,“我打你手机,你朋友接的,说你伤得很厉害,伤得……不能活动。”
  “这小子……”程睿敏笑,总算明白,严谨临走时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说:“小幺,背伤了,腰还是能动一动的。”
  他又说:“本来想教育教育那公母俩,不过……咳,再等等,没准儿有个理由,让我心一软,能放过他们。”
  谭斌沉默地注视程睿敏。
  纵使千言万语,她能说的话,也只有一句:“今天的事,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我自己闯的祸,连累到你和你的朋友,我很抱歉。”
  “你想太多了。”程睿敏望着她,“举手之劳,别放在心上。”
  这么近的距离,看得到她眼中的伤感和迷茫,可即使近在咫尺,他依然触不到她的手。
  他退后,靠在沙发上,柔软的丝绒面料,并不能减轻背部的疼痛。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玻璃窗外的云层却是越压越低,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室外就黑得象深夜,空气中始终酝酿着一种不安的气氛。
  程睿敏起身开了顶灯,
  谭斌抬头,尚未说话,天空中电光霍然一闪,几秒钟后雷声炸响,轰隆隆一声接一声,近得如在耳边,雷雨风把露台处的纱帘高高卷起。
  不消片刻,豆大的雨点先落了下来,接着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谭斌站起来,惊异地问:“冰雹?”
  程睿敏探头看一眼,“是,还挺大。”他想关上露台的推拉门,却无法如愿,稍微用力,背伤就象撕裂一样。
  他倚着门框定定神,谭斌已经走过来,拉上门站在他身边。
  他隐忍的表情,并未逃过她的双眼。
  “你坐下好吗?能不动就别动。”她望着他,是祈求的口气。
  程睿敏只得朝她笑笑。
  片刻后天色亮了许多,蚕豆大的冰雹霰弹一样四处跳跃,弹在玻璃上啪啪作响。
  “今年天气真怪,秋天了还有雷雨和冰雹。”程睿敏说。
  “嗯。”谭斌分明走神。
  她想看看他的伤势,又觉得唐突而冒失。
  程睿敏极力想驱散凝滞的空气,于是继续刚才的话题:“派出所找过你?”
  “啊?对,他们找我问话。”
  一天之内,两次和同一个派出所打交道,想起那个片警惊异的表情,谭斌嘴角有一丝无奈的笑。
  “你跟他们怎么说的?”
  谭斌低头,有点儿惭愧,“前面照实说的,后来的场面,我说被伤至脑震荡,不小心就把油门当作刹车,他们一直追问,我一口咬死,就是错踩了刹车。”
  “挺好。”程睿敏笑笑,“严谨要和你对口供,我告诉他,他根本没有见识过Sales忽悠人的水准。”
  谭斌更加羞愧,“不好意思。”
  “以后千万小心,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遇到不讲道理的,能忍则忍,你得先保证自己人身不受伤害。”
  “我知道。”谭斌点头,随后补充,“你也一样。”
  她抬起眼睛看着他,眼神中复杂的含义,足以让程睿敏将目光避开。
  他迟疑,虽觉难以启齿,终于还是问出来,“那……男朋友的下落,有没有进展?”
  “有。”谭斌的声音很低,“警方今天找到他的手表和相机。”
  程睿敏挑起眉毛,微觉意外。
  “手表和相机?”
  “是,有两个人用它们和牧民交换食物和衣服,据说,那两人的样子,很象警方通缉的毒贩。”
  程睿敏心里咯噔一下,张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如果沈培真的在草原中和逃犯遭遇,的确是凶多吉少。
  他伸出一只手,手指无意识地涂抹着茶几上的水渍。
  他很少有这种不知所措的动作。
  谭斌勉强一笑,“我觉得……还好吧,总好过……好过……生死不明。”
  她的声音颤抖,然后哽咽,最终没能忍住,深埋下头,手遮着额头和眼睛,双肩和背部剧烈发抖。
  程睿敏挪到她身边,踌躇良久,轻叹口气,只把手放在她的肩头,安抚地拍着,就象他平日安慰沮丧的下属。
  “警方还在找那两人对吧?”他勉强组织着措辞,自己都能感觉到语言的无力,“他们现在最想的,是活着逃脱追捕,不见得有伤人的心思。你安下心,再等几天,说不定就有消息。”
  这一次谭斌却很快平静,抬手抹去眼泪,“对不起,我失态了。”
  程睿敏慢慢退回原处,“明早去雍和宫上柱香许个愿吧, 都说雍和宫的香火是最灵的。”
  谭斌一怔,“我不信佛。”
  “看得出来。” 程睿敏温和地说,“我也不信。但是那个地方,也许能让你感觉到平静和希望。而奇迹,只有你真正相信的时候,它才会出现。”
  谭斌低下头不说话,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外面冰雹的声音渐渐止了,只剩下单调的雨声,似瓢泼,不见丝毫雨停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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