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象花一样盛开

第40章


  想起几次见面,程睿敏神色间的疲倦如影相随,显然他离开MPL后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拿出手机,犹豫一会儿,终于按下他的号码。
  “您好!”程睿敏的声音非常低。
  “我是谭斌,一直也没过去看看你,实在抱歉。”谭斌小心斟酌着措词,“背上的伤,好点了吗?”
  “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程睿敏的声音大了点,但还是有气无力。
  “你怎么了?生病了?”谭斌起了疑心。
  他在那边轻轻笑起来,“不是,刚从荷兰回来,正倒时差呢。”
  “哦,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没关系,反正醒了。小谭,你那边怎么样?”
  “嗯,还在等消息。”听他声音沙哑,谭斌不忍多说,“你赶紧休息,回头再聊,我先挂了。”
  她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没有听到手机里传来的最后一句话,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程先生,您身上带着心电监测仪,不能使用手机。”
  谭斌申请了四天年假,可几天来她过得并不安静,
  日常工作中的千头万绪,三个小时的交接并不能交代一切,还是有电话和邮件不停地骚扰。
  不过警方的行动还算迅速。首先根据手机的位置定位,将持机人锁定在方圆十几公里的范围内,一天后居然找到了机主。
  但传讯结果让人大失所望。
  机主只是阿不去乎附近的一户普通牧民,那张神州行卡是他的一项副业,作为流动的公用电话,服务对象是秋季迁徙期路经此地,偶有通信需要的草原牧民。
  警方调出通话记录,发现这个号码果真只有打出的电话,少有被叫记录。
  据机主回忆,那天晚上确实有一个男人找来,打了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他之所以对这个男人还有印象,是那男人拿着一张旧报纸,上面有一个手写的电话号码,字迹歪歪扭扭,潦草而敷衍,仿佛是蘸着酱油匆匆写就。
  而第二天一早,这个男人,包括他的家眷、牛车和羊群,都离开了阿不去乎的地面,沿着草原继续向南迁移。
  警察取出两个毒贩的照片让他辨认,他摇头,再换沈培的照片,他还是摇头,坚持说没有见过这个人。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在这里中断了。
  谭斌接到黄槿的电话,听说警方有新进展,立刻放下一切,十万火急赶过去。
  但她没有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令人失望的消息。
  她伏下身,双手掩着脸,忽然间悲从中来,再也不想再抬头,全身的力气都似消失殆尽。
  黄槿轻轻碰碰她,附耳道:“师母已经不行了,你千万可得撑住。”
  这是谭斌第一次见到沈培的母亲。清雅秀丽,远远看过去年轻得令人吃惊,走近了,才能从眼角额头看出年纪。沈培的眉眼明显来自她的遗传,但并未得尽神韵。
  此刻她靠在椅背上,双眼红肿,眼神呆滞,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
  谭斌深呼吸,换上一个微笑,走过去蹲在她的身前。
  “阿姨,您别难过。我觉得是好消息。”
  她微微抬起睫毛,看谭斌一眼。目光毫无焦点。
  “您想想,这至少说明一件事,沈培他还好好活着,而且在设法跟我们联系,关键是没有落在逃犯手里……”
  她声音控制不住地哽咽,终于说不下去,背转身。
  黄槿送她出门,疑惑地问:“谭斌,真象你说的?”
  谭斌不语,望着天空,半天叹口气,“我不知道,也许他吉人自有天相。”
  后来的几天,在谭斌的记忆里拥挤而混乱。
  不大的两居室里,又挤进来三个人,两个负责监听的便衣警察,一个民族学院的藏族学生。
  他们在客厅里边执行任务边聊天看电视,谭斌一个人闷在书房上网、收发邮件,困了就乱七八糟裹在床上睡一觉。
  环境的杂乱,反而减轻了她心头的压力,那几个夜晚不再有梦。
  好在这一次,并没有让人们等太久。
  手机的铃声,在清晨六点左右响起,扰人酣梦,愈发惊心。
  0941,甘南地区的长途区号。
  谭斌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跑进客厅。
  一切就绪,她手指哆嗦着按下接听键。
  依然是她听不懂的方言,但其中分明夹杂着一个熟悉的名字,虽然发音不准,却足够辨认。
  ……沈培……
  ……沈培……
  谭斌求援的目光投向那个藏族学生。
  他上前,用藏语对话几句之后,诧异地抬起头问:“斌斌是谁?”
  谭斌的心脏剧烈狂跳:“是我!”
  藏族学生说:“奇怪,他说他是xx寺的喇嘛,有人要和一个叫斌斌的说话。”
  谭斌扑过去,膝盖重重撞在茶几上,顿时疼痛钻心。
  她什么也顾不上,几乎是爬过去对着话筒,双手簌簌发抖, “小培,是你吗?我是斌斌……喂,小培,求你,你说话呀……”
  人们紧张地等待着,电话里却静默一片,只有电流声咝咝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终于传过来,微弱嘶哑,但谭斌还是听出了那个熟悉的称呼:“斌斌……”
  第 46 章
  这一声久侯不至的呼唤,让谭斌闭上眼睛,眼泪如泉水般涌出,“是我……小培……你在哪儿?”
  “斌斌……”
  “我在……我在这儿!”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一脸。
  电话里却又没了声音,只余一片沉寂。
  “小培……”
  听筒中传来一片背景噪声,接着有人大声说话,是藏语。
  “快回话!” 一个警察焦急地催那藏族学生开口。
  另一个立刻站起身,走到别的房间向局里汇报。
  谭斌跌坐在地毯上,呆呆地看着他们忙碌,耳畔嗡嗡做响。
  过半晌她终于反应过来,伸手去抢电话:“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让沈培说话?”
  那警察正在纸上边写问题边让学生照章发问,皱着眉头向同伴使个眼色。
  另一个警察几乎是半拖半抱将谭斌带离客厅。
  “丫头,”他不停地埋怨,“你平时瞅着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反而犯浑?电话那头到底是什么人,咱还不能确认……”
  谭斌埋着头不出声。
  “甭数落她了。”同伴探进头,“我们赶紧回局里。”
  “完事了?”
  “啊,总算可以交差,回头通知兰州那边,把人领回来就齐活儿了。”
  他伸个懒腰,对谭斌笑笑,“你把心放在肚子里,今晚睡个踏实觉。”
  “他人在哪儿?到底出什么事?”
  “细节暂时不能告诉你,我们有纪律……”
  “我不想听这个!”谭斌相当无礼地打断他,“什么时候可以让家属见面?”
  “我保证,不会太久。他只是受了伤, 被人救起,已经没事了,你放心。” 警察解释,并没有生气。几天来眼看着这女孩寝食难安,神色凄苦,由不得人心生恻隐。
  翌日傍晚,就从兰州传来消息,在玛曲附近的一座藏教寺庙中,终于找到了沈培。
  根据寺中僧人提供的线索,州公安局又迅速找到几天前打电话的那个牧民。
  事情的经过很快明晰。
  原来那牧民按照传统习惯,秋季举家南迁,途径广河县,在草窠中发现奄奄一息的沈培。
  当时的沈培遍体鳞伤,身上除了撕烂的内衣裤,几乎寸缕皆无,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任何证件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即使在昏迷之中,隐约听到人声,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睁开眼睛,拼命挣扎着爬向路边的牛车,张口求救:“救命……”
  但他的声音太过微弱,爬到一半已耗尽力气,再次陷入深度昏迷。幸亏被牧民的妻子发觉,见他还有一口气在,面相上看又不象坏人,于是带上他继续迁移。
  沈培伤势严重,又没有好的消炎和外伤药,一路上他高烧不退,人事不省。偶而也有清醒的时候,可双方语言不通,他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怎么和外界联系。
  直到碌曲县,遇到一个略通汉语的喇嘛,神智模糊的沈培一直喃喃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在喇嘛的追问下吐出一个模糊的电话号码。
  这就是谭斌接到奇怪电话的由来。
  随后经过这名喇嘛的指点,牧民把沈培送到玛曲的xx寺,请僧人收留救治。
  寺中的僧人有不少修行甚深的藏医,那些神秘的藏药,在沈培身上却不甚见效,他的情况时好时坏,僧人们以为他熬不过去,准备放弃,他却在某个清晨奇迹般退了烧,神智逐渐恢复清明。
  警察找到沈培,送进兰州人民医院的时候,他已无大碍,可以自己下床扶着墙慢慢走路。
  医院的检查结果,证实他曾受过严重伤害,幸运的是均系外伤,且愈合趋势良好,不会留下太多后遗症。
  其实警方急于想知道的,是那两个毒贩的下落,但沈培非常不配合,警察软硬兼施,他死活就是不肯开口说话。
  僵持了几天,看在沈培父亲的面子上,无可奈何的警方只好先送他回京。
  没有人知道离队后的沈培,到底遭遇过什么。从暴雨时离开同伴迷路,到牧民救命,这之间的一段时间,竟是一片空白。
  两天后的北京首都机场,谭斌和沈培的父母,沉默而不安地等待着兰州至北京的航班。
  三个人都很紧张,尤其是沈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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