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酒吧

第39章


又掺上。 
  “住哪儿?”她问。 
  “八朗学。” 
  “哦,这样的话,工资还不够给房钱呐。酒吧里腾不出房间。叫扎西给你租一个便宜的房子算了。” 
  “好啊!我自己也正想着去租,又没有什么门路。” 
  “不着急上班,先玩儿几天吧。来过拉萨?” 
  “去年。” 
  我抖出一只三五烟,递给她,点上火。要说抽烟,还是纸烟方便。 
  “问一个纯粹个人的问题,可以?”她吹出烟,一副老烟鬼模样。 
  “当然。” 
  “如果只是失恋,上来,玩儿几天就好。没必要长期呆下去。毕竟是在校生啊。” 
  “不是。不想像那样生活。如此而已。” 
  “幻灭?” 
  “好像也说不上。因为,自打上高中以来,就几乎没什么幻想。什么豪宅名车、公司老总、家产亿万、英俊潇洒、体贴幽默之男士,欲觅一年方二八、温柔善良、美丽大方、善解人意之铁定处女为伴……之类的宏愿,我是一个也没有。当然,我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   
  凯拉斯餐吧与“小薇”(5)   
  “哈哈!”黄老板笑着说,“有点儿愤青呢。” 
  “啊?”我一头雾水或一头雨水,湿淋淋站着就像呆立在棒球场的查理·布朗。“又愤青了?” 
  “愤就愤呗,不好吗?”她说,“喝酒!” 
  我喝了一大口,替我老板掺上,再给自己掺上。“就怕愤变粪啊!粪青?粪青也不错啊,在一个大粪时代。” 
  “这句话又是愤青!” 
  “哪个Fen?愤怒的愤还是臭大粪的粪?” 
  “差不多吧。” 
  “哈,哈!也倒是,有区别吗,后现代啊。” 
  来了一拨人,男男女女,5个,扮酷装。有一个男生,头上扎着花头巾,穿着篮球背心,下面是一黑色大灯笼裤,一双样式夸张的耐克鞋。我想,这儿不是哈莱姆区,他也不是黑小子或Rap高手。当然,他的自由。但拉萨的晚上真的很凉快呢。老板的熟人吧。她起身走过去,与他们寒暄。扎西则给他们提啤酒。 
  我脑袋有些木,喝了酒就这样。过了这关是屁话多,第三关是发酒疯。但发酒疯是入门级的。认识一个人,发酒疯是骨灰级。他把他们公司的一百多号人,从胖猪老总,到女清洁工阿红,一一找来痛骂一顿,历数每个人的劣迹糗事儿,砍瓜切菜,大快朵颐。当然,如此轰烈的人生高潮后,是低潮。他卷了铺盖走人。 
  黄老板又转回来喝她的酒。 
  “听扎西说,你是广州的?”我问。 
  “是啊!上来玩了几次,就干脆把这家酒吧打下来了。”她说。 
  “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是所谓的失恋吧?” 
  “我是不想老呆在一个地方的人。一个地方再好,呆久了就腻了。不会因为失恋而改变自己的生活。” 
  扎西又开始唱歌,不是“小薇”,不知道是什么,长长的头发垂在额头,面容瘦削,比百分之九十三的男歌手有型有款。有时看电视换频道,会看到卖力唱歌的男演员,肥肥的脸油汗沸腾。吃演艺这碗饭呐,不好看可不行,第一印象就恼火,第二印象好不了哪儿去。 
  “怎么样,玩一下?”老板向扎西那儿努努嘴。 
  “不行不行,”我拼命摇头,“即使可以唱两首的,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唱,有障碍。弗洛伊德又死得早,不然,让他老看看,也许可以治好。” 
  “不会是有害羞的毛病吧?” 
  “正是。” 
  “嘿嘿,看不出来,不像。” 
  “总得掩饰一下自己的毛病啰。” 
  酒喝完了。我想我也可以告辞回八朗学睡觉了。 
  扎西很有办法,第二天下午,他就在一个单位的宿舍区替我找了一间房,是那种老式的平房,不带洗手间厨房,以前做办公室的,反正不远就有水龙头和公共厕所,无所谓。况且,一个月只要200元,大大地在承受范围之内。黄老板答应给800元底薪,还有效益工资,中午、晚上在酒吧吃共产主义饭。在拉萨应付是一点儿问题没有。 
  先去买了一辆220元的自行车,又去买了什么棉被褥子钢丝床热水瓶塑料盆之类,一个家就有雏形了。最大的问题是不能洗澡。但拉萨干燥寒冷,湿热大汗的时候绝对没有,因此个把星期不洗澡也不会两只爪子不雅地到处乱搔。当然,得找一家可以洗澡的公共澡堂,十来天解决一次还是必要的。 
  晚上没去酒吧,找了一家距住处只有几分钟的川菜馆子(川菜小餐馆真是无孔不入),吃了饭,把东西收拾停当,用电炉烧了开水,泡了茶,躺下来听音乐。ABBA。来点怀旧的轻松的吧。老听迪伦又会愤青。这四人帮结为两对夫妻,从歌声听来,配合如此默契绵长,一定美满幸福,但好像又都离了婚。感情真是件匪夷所思的不可控的化学反应,而结婚纯粹是把烟头扔进汽油桶。 
  一面听音乐,一面给芳芳发短信:“已安顿下来,在一家酒吧先打工。你怎么样,为何没有短信?”她依然没回信。拈量再三,决定打她的手机。取下耳机,拨了她的号码,耳朵里听到的是中国移动的电脑小姐冷冰冰的声音:“亲爱的用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傻B芳芳,在干什么嘛! 
  第二天,去上班,都是驾轻就熟的事情,干起来也得心应手。没客人的时候,坐下来抽烟,喝杯茶,整理一下一头乱麻,想让那种发呆的舒服感觉重新回来。但草和芳芳都他妈像横在我和平静之间的恶狗,真没办法。 
  日子就像这样一天天过去,波澜不惊。闲暇时骑车把拉萨的大街小巷逛了个遍,越发觉得它很适合我(如果所谓的现代建筑少一些更好)。但没有发现草的蛛丝马迹。我觉得草已不在拉萨。由于生活有规律,没什么更高的要求,性方面的事儿也很平和。除了个别时候,一般情况下,真的是可有可无。这次上来那么久,没什么艳遇,与上次完全不一样。其实,这才是生活的原生态。艳遇之类的事儿,对于我,有点儿像彩票中奖。当然,也有特别擅长此道的人,一抓一个准。 
  “十·一”大假时,游客特别多,餐吧中午晚上,都处于爆满状态,我、扎西和另外一个小姑娘忙的团团转。而黄老板陪他朋友去了日喀则,自然帮不上忙。假期结束后,生意就像过完性生活的男性生殖器,焉不拉叽。黄老板要放我们的假,轮休。我提出回成都一趟,把有些事情处理一下。她同意了。   
  现在一切结束了(1)   
  除了想了结学校那边的事儿之外,我还觉得芳芳有了什么问题。我上拉萨近两个月,没她任何信息,打电话开始是关机,再后来是停机。不知道这个鬼丫头搞什么名堂。 
  学校的事儿很好办,坚持退学,校方把利害关系演绎一遍,就悉听尊便了。教务处那个替我办手续的老头子神秘的问我是不是缀学办高科技公司,学习比尔·盖茨。我告诉他正是比尔·盖茨给了我一大笔风险资金,创建中国西部图形软件开发研究中心。他长叹一口气,嘟嘟囔囔说你们真他妈能挣钱,羡慕嫉妒之情如滔滔长江黄河,绵绵不绝。 
  没有去找我的老同学新同学道别,觉得没意思。也没去找与我有过一夜情的漂亮同学虹。在情欲一词中,情和欲应该各占50%的比重吧。但虹没有情,只有欲。和我差不多。俗话说,卖石灰的见不得卖面粉的,实在不想和她打交道。 
  然后去芳芳的狗窝。没有人,物管也不清楚。坐在下面的花园中抽烟,看喷水池和石头大屁股女人,以及自以为是的走路像小猪蹄踏碎步的所谓白领和二奶或三奶四奶以至无穷奶。奶你妈个头哦。去芳芳供职的那家旅行社,一个满脸肥肉的前台小姐告诉我,芳芳一个月前辞了职,好像去了别的地方,具体哪儿,也不清楚。我就像阳痿患者一样心急火燎而又无可奈何。但我心里仍在嘀咕:无论如何,不能一张肥肉脸往前台搁呀,还是所谓大旅行社。如果是小旅行社,不是要找一个独眼或豁唇坐前台啰。 
  而芳芳……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她的斐雯丽和被丢进衣柜的人猿泰山怎么了。她的毒药、她的书、她的香蕉、她的鲍勃·迪伦、她的库布里克和阿巴斯、她的耐克和Lee、她的约瑟夫·海勒和J·D·塞林格,她的杜蕾丝避孕套,她的“像鹪鹩一般紧张”的情感世界……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她一直处于一种金钱豹的神经质的边缘,为她的奇异黑暗的气质所累。她离开这里她要去哪里呢,北京、上海、广州、深圳,不知道。这些城市,与这儿有什么区别,高楼、大马路、霓虹灯、卖场,权贵阶层的颐指气使,中产阶层的自鸣得意,下层平民的卑怯萎琐。她去那些地方干吗?她不去那些地方干吗?我不是正在往一个多少保持了自己宁静气质和价值的城市去了吗。她因为“肉体无奈”而无法与我同往,但她可以放逐自己,在她不喜欢的地方流浪。(在她的如云似雾的虚无主义的幻想里,我照出了自己的虚无主义。) 
  芳芳,我他妈到拉萨至少是跟你说了的呀,你这个狗娘养的女臭虫,为什么不可以和我说一声呢?我如何解决我的性问题,我和谁对话、发病,我和谁一起听鲍勃·迪伦,看色情DVD……他妈的狗娘养的杂种芳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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