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警官

    这么多年过去了，韩江依旧记得宋阳的模样，也记得当时宋阳走上刑场之前说过的话。
    他说这辈子，他都没有想过要杀人，他以为今后的路都是有阳光的，可有阳光，就注定会有黑暗降临，因为阳光永远是在黑暗的衬托。
    韩江没有听懂这几句话，或许他也不愿意明白这句话中的含义，因为这句话对于当年的他来说，太残酷了。
    很长一段时间，韩江都觉得自己心里有问题，或许之前就应该听父亲的话，不应该走上这个行业。
    但是叫他放下现在的工作，他又舍不得，直到后来他再一次遇到了一个类似的案子，不过那一次他所抓到的不是一只反抗的‘兔子’，而是一群逼迫‘兔子’的狼群。
    那一次，让他想起了已经被枪毙的宋阳，一直以来隐藏在心底的愤怒，差点让他当场就打死那两个混蛋。
    为此他接受了处罚，在家里反省了两个月。
    韩江的父亲却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韩江即将回去上班之前，送了一个笔记本给他，扉页上写着几个工整的大字‘你所看到的，未必都是真实发生的，而你所经历过的，必然会在你的心里，留下一个痕迹。’
    这句话，是韩江父亲一辈子所感悟到的，韩江虽然没有完全明白父亲的意思，但也能想到了大概。
    国外的名著中有一句话非常有名；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其实深渊也在凝望着你。
    做警察的，接触了太多的人性黑暗，说是心理一点不会受到影响是不可能的，只是有些人能控制，而有些人却完全控制不住。
    韩江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丁凡这几年没怎么闲着，他接触的犯罪案件，可比韩江从警二三十年经历的还要多。
    表面风光受奖，实则背地里，丁凡所要经受的挣扎远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丁凡毕竟年轻，他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或许他是为了本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担心，很多人都觉他有点神神道道的，可有些事情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真的发生了，后果远比想象中要更加严重。
    就好像今天他带人去围堵丁凡，有点气不过的成分在里面，但也有些别的想法。
    只是最后的结果，毫无意外的让他看到了丁凡有多难对付，这个多年来的担忧，似乎真的已经变成了现实。
    不过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调查现场的时候，此时的城市另一边，身上带伤的丁凡已经躲到了金梦洁的家里。
    ……
    说起来，丁凡可没想过要到这里来，毕竟他跟金梦洁之间的事情，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弄明白，两人之间的事情不清不楚，这个时候见面难免有点尴尬。
    可之前追踪那个黑衣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也没有将人追上。
    人家毕竟是骑着摩托车跑的，他就靠着两条腿追不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最后也就是勉强看到了摩托车上的号牌。
    本想找人查一下，但想想还是算了，人家已经摆好了阵势，想来就是找人查了也没用，八成就是随手在路边偷的也说不定。
    而且这个时候，江宁市八成到处都有人在找自己，也没有人能帮得上自己了。
    之前要不是古少钦帮忙通知了他，李天宇已经死了的消息，他八成还被懵在鼓里，被人抓了都不一定知道因为什么。
    但有一个人，对这件事一定知道一些东西，而且就算是见到自己，也未必会将自己点出来。
    也是万般无奈之下，他这才大晚上的偷偷找到了金梦洁的家里。
    本以为金梦洁会很晚才回来，家里这会儿也不会有人，他还打算偷偷从窗户进去，结果也是凑巧，金梦洁伸手关窗户的时候，刚好跟她撞上了。
    本来还以为金梦洁见到他，保不齐就是一阵大喊大叫，谁知道这个女人还真是够特别的，只是刚见面的时候有点愣神，随后伸手拉着他的衣领就将他拽进了屋里，好像怕人看到似的，急忙将窗户关好。
    “我还真没有想到，你晚上会在回来，本来想着晚上去酒吧的，但是昨天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八成今天晚上会有不少人上门，所以我就没去，没想到你会在回来。”
    丁凡赤着上身，趴在沙发上，金梦洁小心翼翼的给他处理身上的伤口。
    动作轻柔细致，一点都没有让丁凡感觉到疼，主要是这一剑并没有刺进很深的位置。
    “你都知道了？”丁凡趴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开着，电视上已经开始播放有关他的通缉消息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八成金梦洁是知道的：“我现在成了通缉犯，你还敢让我进屋，我是真不知道你这个女人究竟应该怎么评价了。”
    金梦洁回头看了一眼，根本没有在意，依旧帮他处理身上的伤口，好像对电视上播放的事情一点都不关注。
    反倒是对丁凡身上的伤口很感兴趣，有点好奇的问道：“我听说过你的大名，好像传说中你是个高手，真没想到你也会受伤，看来英雄也会有受伤的时候，你身上的这一身伤口，实在叫人难以想象你都经历过些什么。”
    丁凡的身上这些年下来，留下过很多伤口，其中有一部分，甚至足以致命，但现在都被身上的一个巨大的刺青遮挡了起来。
    只有伸手在身上触摸的时候，才会知道下面都是一片什么样的可怕伤口，今天这一点小伤，跟之前的伤口相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对于当年在外面发生的事情，丁凡显然也不愿意太多的提起，看伤口都以及各处理好了，也不在趴在沙发上，挣扎着起身，随后将衣服穿上说道：“之前我很想问你一件事，但是有些事情耽搁了，我也就没有问出来，现在不问也实在不行了。”
    “李天宇死了，我知道他当初加入黑金俱乐部的时候，是你帮他找了门路，之前就想问你这件事的，现在恐怕只有你能帮我了。”
    话题说道李天宇，金梦洁的脸色顿时有了一点变化，好像对于这个人有点反感，而且有些事情她也不太愿意提起。
    这是丁凡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看到她的神色这么复杂，之前就算是说起邓荣光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大的情绪变化。
    这不禁让丁凡对她和李天宇之间的事情，产生了很多的好奇。
    “李天宇确实找过我，他知道黑金俱乐部是个地下赌场，所以希望我帮他参与到其中，我也劝过他，只是他不听。”
    金梦洁调整了一下情绪，冷静的回应了一声，随后将桌上的东西简单的收拾起来。
    可她这个避重就轻的说法，想要蒙混过去，明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丁凡，更加不会轻易的放弃这件事的调查。
    “你对李天宇的死，好像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你知道什么对吧！”丁凡并没有阻挡金梦洁的动作，依旧坐在一边，低声问道：“其实李天宇这种人死了，我一点都不觉得可惜，但是今天不只是李天宇一个人死了，他老婆也死了，甚至连他三岁的儿子都没有放过。”
    “我身上这一剑，就是那个凶手留下的，可惜我没有追上他，不然也不会来追问你了。”
    丁凡话都没有说完，金梦洁双手一颤，收拾好的药箱顿时掉在了地上，摔得里面东西到处都是。
    她之前就有点好奇，丁凡身上的伤口看上去有点奇怪，不像是一般的砍刀或者匕首留下的。
    只是这件事她也有点不太确定，之前虽然练过一些拳脚，但终究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对于刀剑这些东西，说起来她也并不是很了解。
    直到丁凡现在说道，李天宇一家都被杀光了，她着心里突然有那么几分酸楚，好像还知道一点什么。
    “这件事……你还是别问我了，我确实知道一点，但我不能跟你说！”金梦洁犹豫了片刻，其实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挣扎。
    丁凡一直都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就算金梦洁不说这句话，他也能确定，这个神秘的女人一定知道很多东西。
    之前是不知道，这件事跟她是不是有关联，这才一直没有问的太直接。
    现在看来，很多事情，她是一定知道，只是她也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这个聪明的女人不会将事情都说出来。
    “我知道，你不想惹祸上身，李天宇跟他们之间一定达成了某种协议。”丁凡顺手将之前的照片丢在了桌上说道：“这是李天宇最后的一点作用，诬陷我之后，他的作用也就用到头了，最后用他的小命，在我身上泼了最后一次脏水。”
    “我们两个本来就有仇，现在他死了，我一定是第一嫌疑人，毕竟他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都没事，前脚跟我见了面，随后就举报我，紧接着死在了外面，警方怀疑我是应该的。”
    “只是我没想到……灭满门，这就有点过分了，祸不及家人。”
    “江湖事江湖了，虽然我不赞同，但至少这是一个解决事情的方式，但牵扯到家人身上，恐怕就是那些跑江湖的人都看不上这种手段。”
    金梦洁一直安静的听着，丝毫没有一点回应，好像也在想这件事应该怎么说合适。
    但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听进去了，究竟有没有明白丁凡的意思。
    可丁凡实在有点着急了，只能站起身来，俯视着金梦洁问道：“你……究竟有没有参与到其中，你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其实丁凡很希望这件事，金梦洁可以自己开口来说。
    但看她现在的态度，摆明了事情不会像自己想象中那么顺利，他也只能开口将事情，直接问出来了。
    这个答案，他现在就要，多分钟他都不想在等下去了。
    而金梦洁犹豫了良久，最后依旧没有开口将这件事说出来。
    对于这件事，丁凡心里有数，知道她不会痛快的将事情讲出来，毕竟这件事说出来，对于她来说，或许是百害无一利，保持中立，对于她来说，才是最为安全的结果。
    可对于丁凡来说，这件事就真的很让人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