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飞翔

第42章


  我没有给小黑提供任何意见,身在爱情中的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值得理解的。我在最后只问他,身上钱够吗?小黑说够了,我现在只在担心,担心小玉出什么事情。
  我说放心吧,小玉不是轻舞飞扬,她一定健健康康地在等你去找她。我停了一下再发过去一句话。我说现在的小姑娘都精着呢,说不定这是她故意在考验你。
  小黑说但愿吧,考验我不怕,我只怕改变。
  小黑说的改变让我有些失神。在我们生活里,改变岂非无时无刻都在发生?这一晚,我拒绝自己回忆往事,十一点半的时候,我就关灯睡觉。沥青厂里的活虽然不重,可熬时间同样是件很费心力的事。
  这个春天,我睡觉时耳边老是响起沥青厂炒拌楼上的轰鸣,但那轰鸣声却可以让我睡得很踏实,头沾枕头不要五分钟便可以沉沉睡去。
  不再失眠的感觉,真的挺好。
  机器出了问题,机修班的人全都围在上面抢修。我是新手,没什么技术,又没什么力气,只能干干打下手的活。班长吩咐我到仓库去领一盒三号螺丝来,我答应一声一溜小跑便往仓库去。
  仓库在小楼楼底最外面,我填了领料单抱了螺丝刚一出门,就见到一个女孩骑着小黄车轻飘飘打我跟前驰过。我认出她正是昨晚我们等了半天都没见到的女会计,便不由停住脚步扭过头去看她。
  女孩还是昨天的装束,蓝印花的大摆裙,奶油白的高领宽身毛衣,那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垂在白色的毛衣上,根根缕缕好象都在阳光下闪烁。女孩把车停在楼前的车棚里,往楼梯口走时,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那一刻,我重重地揉揉眼睛,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世上莫非真有长得这么像的人?沥青厂新来的这女会计,和去年秋天骑摩托车撞我的纳粹女孩居然长得一模一样。
  女孩的目光飘过来了,落在我身上没有做丝毫停留便移了开去。这样,我又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其实这女会计和那纳粹女孩还是有很多不同地方的,首先,纳粹女孩有一头极其嚣长的短发,而我们这女会计却长发如瀑;纳粹女孩一眼看过去满脸都是刁钻,而这女会计,给人的感觉却恬静得像春日的阳光;更重要的是纳粹女孩看见我不会不叫我,而面前的女会计,目光飘过我时,就像看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我疑疑惑惑地回到机器边,心里想抽空一定要试探试探这个女会计。
  沥青厂大忙季节,厂里免费向全厂职工供应三餐。午餐照例是最丰盛的,每天有鱼有肉不说,还隔三差五要搞次会餐,只是不许喝酒。工人们平时吃饭大多就地解决,前面小楼里那些净衣帮的全都把饭菜端到办公室里去。这天我跟大洞小四他们端了饭盒打饭时,赶巧女会计端着托盘出来,大洞他们马上叽叽歪歪起来,却又全都怯怯的样子躲在后面不敢上前。我站那儿不动,待女会计经过我身边时盯着她感慨一句:这才几天工夫头发就长这么长了。
  女会计不含任何感情色彩地瞟我一眼,便走了过去。
  大洞他们马上凑上来,七嘴八舌问我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我嘿嘿一笑说什么意思关你们什么屁事,快去打饭吧晚了就剩下喝汤的份了。
  吃饭的时候我一声不吭,吃着吃着忽然扑哧一笑,差点喷饭。大洞他们便在边上讥诮我,说这人今天整个儿一傻青。我说傻青这个词是我发明的你们知道吗,你们别这儿拉登面前玩小钢炮。这帮坏小子不信,于是我就跟他们说了我第一次用这个词是在电信搞的网友见面会上,我接着讲了发生在神侃聊天室里的色狼帮事件,大伙儿听得有趣,都说忙完这阵子一定要学着上网泡妹妹。
  食堂就在小楼的后面,抬头可以看见小楼的窗口。吃完饭大伙聚在水池边洗碗的时候,我偶一抬头,看到二楼财务室的窗口有人影一闪。于是,我便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刚才女会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瞟我一眼,就违背一般的逻辑。当一个陌生人在你面前说出一句让你莫名其妙的话时,这个人多少会露出些诧异的表情的。女会计不动声色,那就说明她在竭力隐忍着什么,再加上适才二楼窗口人影闪过,更让我坚信咱们新来的女会计就是纳粹女孩。但是,一个人怎么可以有如此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下午,我打听到了女会计姓胡,叫胡蝶,三年前大学毕业分配到市政公司,现在住在公司的单身宿舍里。胡蝶的家在离市区三十多公里的一个小镇上,那小镇据说古朴清幽,大多数房屋建筑至今还保留了青砖黑瓦宽脊飞檐的古典风格,所以,小镇上的女孩多恬静,带着些如胡蝶一般的古典美。
  下午干活时,我有些心不在焉,心里想着胡蝶,或者那个纳粹女孩。机器修好了,机修班的青工们四下里散开了,我先是拎着扳子螺丝刀四处晃悠了一下,在很多人面前露露脸,然后把大洞叫过来嘀咕一番,便穿着肮脏的工作服大大咧咧出了厂门。我四处瞅瞅没有熟人,撒开脚丫子绕到工厂围墙后面,大洞已经在墙里等着我了。大洞把我的衣服从院墙内抛了出来,我换了衣服,再把工作服抛进去。
  我在大洞帮助下,这个下午成功逃离沥青厂。
  傍晚的时候,我躲在沥青厂前面街口一株大树后面,手里一张报纸做掩护,等女会计胡蝶。六点钟多一点,我看到厂里净衣帮的人三三两两骑车驰过。我转到树后面,避开他们。再等几分钟,终于见到胡蝶骑着车慢悠悠驰过来了。这时,大大一轮夕阳安静地悬挂在西天,胡蝶好象从夕阳的背景里走出来,那奶油白的高领毛衣,把她脸颊映衬得如玉般晶滢。
  我在她驰经我身边时,蓦然从树后跳到慢车道中央,抓住她的车把。女孩惊叫一声,险些从车上摔下来。我赶忙使劲扶住车子,看到胡蝶的眼中已有了些恼怒的神情。
  胡蝶说,你想干什么。
  我嘿嘿一笑,说我想干什么你能不清楚吗,别以为换了身行头我就不认识你了。
  胡蝶沉着脸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说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这里没别人就咱们俩,别装了。
  胡蝶眼中的恼怒更浓了,她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你再这样我可以叫人了。
  胡蝶的恼怒不像是装出来的,我心里忽然一下子没了底,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冒昧,我想,万一她真不是那纳粹女孩,我这丑可就出大了。
  但我还是不甘心,我瞪着她说去年夏天你还一头短发,这么点时间不可能长这么长,所以,我怀疑你戴了发套。
  胡蝶现出些无奈的表情,她真的与纳粹女孩不同,我相信要是那纳粹女孩,这会儿肯定早已经跳了起来。可胡蝶此时却除了脸露愠色,慌张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胡蝶说你认错人了,我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呢?
  我说让我看看你的头发,如果你的长发是真的,那么我就承认我认错人了。
  胡蝶气急,伸手把额前的头发向后掳去,露出前额的发根来。我瞪大了眼睛,立刻满脸谦意。我一迭声说着对不起,松开握住车把的手。
  胡蝶狠狠瞪我,轻轻哼一声,飞快地离开了。
  我站路边发呆,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冒傻气。胡蝶的长发是真的,我这时没有理由怀疑什么,可我还是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偏偏我又想不起问题出在哪儿。我垂头丧气往回走,心里觉得窝囊到了极点。
  回到沥青厂,我依旧从西边的矮墙翻进去,溜回机修班换了工作服。刚出门就碰上大洞。大洞嘻皮笑脸地上来搂着我的肩膀说出去这半天干吗了,看你爽得整个人都焉了。我没好气地回他一句,爽你个大头鬼呵,一边凉快去,别惹我,烦着呢。
  我在网上问草莓冰淇淋。我说四个月你的头发可以长多长呢?
  草莓冰淇淋回答也就几公分吧。
  我说有没有可能长一尺?
  草莓冰淇淋说你有点常识好不好,那当那发豆芽呢。
  我说这就奇怪了。草莓冰淇淋问我奇怪什么,我就把这沥青厂才来的女会计胡蝶的事说了,草莓冰淇淋半天发来一句话,她说你想泡人家就明说,别给自己找这么多借口。
  我说我有你了还泡她干吗,主要是这事太奇怪了,我就不信天底下有长这么像的人。
  草莓冰淇淋说这里头有我什么事呵,别把我给扯进去。
  我敲打键盘,说你说过要我等你五年六,五六年后你就嫁给我。
  草霉冰淇淋打个哈哈,说谁说要嫁给你了GG,你别QQ上MM太多搞混了。
  我说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这里等着你呢。考验我吧,咱意志坚挺。
  草霉冰淇淋说你这人脸皮可够厚的。稍顿,她又发过来一句话。她说想我嫁给你也成,但你得先让我看看你的魅力。
  我说那好办,你瞅哪天心情好赶快出来见我,要不我那点魅力肯定让咱新来那女会计给抢光了。
  草霉冰淇淋说我得找点事难为难为你,你做到了,我保证出来见你。
  我一迭声说行呵别说一件事,十件八件咱一块儿都替你办了。
  草霉冰淇淋说你先别吹牛,知道我要你办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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