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赖着你

第8章


“下回你趁早儿换球刀啊,不会滑还穿什么速滑刀啊?”我一边拍身上的冰沫一边拿眼睛斜程开,看他一脸愧疚的表情。 
  “咋了?怎么不滑了?”豆子滑过来。 
  “我不滑了,你看他那水平,我陪着他摔多少跤了啊?你这不是害我残废么?万一我摔了有人穿着冰鞋从我脸上滑过去呐?” 
  豆子嘿嘿笑,“就你?滑不滑的都差不多。” 
  我脚下一使劲儿,蹬着冰一加速,伸手就要抓豆子,豆子知道他说完这句话是什么效果,早就“预备跑”了。于是我和豆子在偌大的冰场上展开了追逐,豆子比我滑得还好一点,他能倒着滑,所以他可以一边在前面滑一边回头跟我做鬼脸。后来我追累了,回到程开和豆子女朋友身边,不动了。 
  豆子为了哄我,说他请客去打桌球,在那之前,我一直认为桌球是社会混混的运动,那会儿我可不知道什么“斯诺克”,我也不知道男人打桌球的样子挺潇洒。这都是因为我家旁边烟雾缭绕的桌球室和里头不伦不类穿着奇怪的年轻男人。 
  后来我还是跟着豆子去打桌球了,程开也会打,他说他是跟豆子学的。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程开的,喜欢他不是因为他打桌球的样子好看,而是因为他用的是左手。这个理由太奇怪了,比江南喜欢我的理由还要奇怪。我喜欢程开就是因为他是左撇子,而我也是左撇子。就这么简单。 
  后来豆子知道我喜欢程开之后,对那天带我们去打桌球后悔不迭,他觉得是他害了自己的兄弟,居然让我喜欢上他了。我不跟豆子计较这些,因为豆子也是我兄弟。豆子说程开也许是喜欢我的,因为初三时候放学很晚,程开每天都会绕远送我回家,之后自己才回家。豆子说,他要是不喜欢一个女孩绝对不会每天为她做这些事。我反过来问豆子,如果程开不送我,那么他会不会送我?豆子想都没想就说:“会啊,当然会,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儿自个儿回家呢?”我说:“那不就完了?你也喜欢我?不能吧?”豆子哑口无言。 
  豆子是不可能喜欢我的,所以,程开也是不可能喜欢我的。这两件事似乎没有因果关系,可是在我看来,是存在着必然联系的。 
  很明显,现在程开喜欢的是陈冰冰,我就是再迟钝,也是看得出这一点的。   
  挥着翅膀的女孩(1)   
  我长到十六岁,还是头一次得到男生如此直接如此热烈的赞扬,我狂喜,脸红一阵白一阵,我不知道我在男生眼睛里原来这么好。 
  我记得小时候看《十六岁的花季》,对十六岁以及高中生活简直是向往到了极点,我想着有一天我也到了十六岁,我也进了高中,会不会也有《十六岁的花季》里面的生活呢?那时候觉得十六岁已经很大了,可以发生那么多事情。等我到了高中,我才发现,原来那是电 
  视剧,现实生活的十六岁没有那么多姿多彩,而我们也并不是像电视里演的那么成熟那么复杂。我始终记得《十六岁的花季》开头一段独白的最后一句:“因为,十六岁的花,只开一季。” 
  我马上就要到十六岁了。十五岁的时候我喜欢的明星是温兆伦,我梦想着我有朝一日能有一个温兆伦那样的男朋友。陆璐喜欢的明星是张国荣,她曾因为我们班的数学老师长得像张国荣而每天数学课下课之前都站在我们班门口等着老师出去。陆璐觉得程开长得也像张国荣,陆璐说程开有软软的头发和宽宽的额头,还有张国荣式的阳光灿烂的笑容。那会儿我还那么小,除了用“阳光灿烂”来形容男孩子的笑容之外,就不知道别的词了。 
  我也不知道十六岁了我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不知道十六岁了梦想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在我看来,十六岁和十五岁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十五岁可以是孩子,十六岁就该是大人了。我觉得我应该在十六岁的时候成长起来,哦,不对,应该是成熟起来。 
  我把这些想法写信告诉了徐志,徐志说:“成熟与否并不在于年纪大小,而在于你经历过什么。” 
  从前我每年生日,豆子和程开每人都会送我一张生日卡,可我觉得十六岁生日是个大日子,应该有点什么别的表示吧?比如程开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我送给他一支钢笔。那支钢笔他一直都在用,说挺好写的。 
  徐志的祝福是最先到的,不过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跟他说起过我的生日。徐志的礼物是一张生日卡,生日卡上有一只大头小眼睛的卡通小绵羊,徐志说:“祝我的小羊生日快乐,在十六岁的每一天都开心愉快。徐志哥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志的落款从“徐志老师”变成了“徐志哥哥”,不过在我看来这没什么区别。 
  陆璐送我的是一只音乐盒,音乐盒里的音乐是《天鹅湖》,形状是一只玻璃做的天鹅,美丽极了。 
  豆子的礼物是一只玩具熊,特别大的那种,我可以用来当枕头。豆子说:“我认识那礼品店的老板,他给我打折,要不太贵,我才不给你买!”豆子就是这样,嘴硬。豆子还说,他本来想送我一个破了的西瓜或者南瓜或者黄瓜,因为他听说,古人有说法,女孩子十六岁叫“破瓜之年”。我听了大骂他浅薄,我说:“人家古人那个‘破瓜’不是破西瓜,你瞎理解什么呀?!”也亏了豆子能想得出来,居然能把“破瓜之年”做这种解释,也算一绝了。但这个名儿的确不好听,豆子就是豆子,怎么也深奥不起来。人家徐志就知道跟我说:“女子二八为碧玉”这种好听的话。本来嘛,我也知道女孩子十六岁叫“碧玉之年”,比豆子那个好听多了。 
  轮到程开了。程开送给我的是一幅字,竹子编的一个条幅,上面潇洒的行书:“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那是我会背的惟一一首《诗经》里的诗,因为我曾经看过琼瑶的《在水一方》。我也不太明白这首诗说的是什么意思,似乎说的是一个男子见不到自己的心上人,饱受相思之苦时候做的诗。所以我就更不明白程开为什么送这样一副字给我,我不敢问程开,便跑去问豆子,豆子说:“靠,没意思啊,这幅字是我陪他买的,他说你喜欢书法,肯定喜欢这字儿上的行书,就买了。上边儿写的什么我估计他也不知道吧?”我听了,很是失落。不管怎么说,我是喜欢程开的,不管他是不是喜欢陈冰冰,我都是希望他心里有我的。可是豆子这么一说,似乎一点希望都没了,我能不失望么? 
  回到家,我把条幅挂在房间门上,若是有人第一次上我家门,一眼就能看见我房间的门上挂着这副字,之后他们就会说:“小树的字越写越好了啊!”再之后他们又说:“哦,原来不是小树写的啊,小树,要努力啊!”我听得多了,就没感觉了。但我开心的是他们都有注意到这么一副字。这副字是程开送给我的,在我十六岁的第一天。 
  我开始给徐志写信吐露我的少女心事。我不能跟陆璐说,因为陆璐可能比我还喜欢程开,我要是跟她说了,恐怕我跟陆璐就没法再继续做朋友了。我也不能跟江南说,因为江南喜欢我,我跟他说了他跟程开的朋友也没的做了。我更没法跟豆子说,因为豆子什么都知道,事实证明,他根本帮不到我什么,甚至连一个好的安慰都没有。所以,我只能跟徐志说了。 
  我当然不好意思告诉徐志我喜欢的人就是程开,我只跟他说我有个喜欢的男孩子,这个男孩子非常优秀非常英俊,可他并不喜欢我,我很苦恼,我想是因为我不漂亮吧。这是十六七岁女孩子最最通常的一种心态,我也不知道徐志看了我这封信会不会觉得我幼稚。 
  徐志给我回信了,那封信令我欣喜若狂。“小树,你是个非常可爱的姑娘,女孩子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气质,你的气质就非常好。更何况,你也很漂亮啊!不相信的话,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的眼睛和你的嘴,看看你身边有哪个女孩子的眼睛比你的眼睛更明亮,看看你身边有哪个女孩子的嘴唇有你的嘴唇那么红润饱满。……感情看的是缘分,你还小,不要着急,总有一天你会得到你想要的。我的意见是,你不要刻意地去要求什么,首先要把书读好。你不是说要考交大么?可是你现在连你们班前十名还没进,怎么考进交大?小姑娘,用心读书,我在交大等着你。”   
  挥着翅膀的女孩(2)   
  我长到十六岁,还是头一次得到男生如此直接如此热烈的赞扬,我狂喜,脸红一阵白一阵,我不知道我在男生眼睛里原来这么好。我没有考虑徐志是不是为了安慰我这个他眼睛里的小姑娘才说的这些话。我只是非常欢喜,因为有一个那么优秀的男生用了那么多动听的话来夸赞我。我感到万分的满足,我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我从未像现在这么自信过,虽然徐志的话不能让我认为自己比陆璐或者陈冰冰漂亮,但他的话已经足以让我自信到我并不比任何人差。这些对于十六岁的我来说,已经足够足够了。 
  对于十六岁的人来说,精神力量有时候大得惊人,徐志不断的鼓励让我异常自信起来,连对读书的兴趣也变得空前浓厚,我居然开始主动做习题了。 
  “你怎么忽然变了?”自习课上,程开推给我一张写着一句话的草稿纸。 
  “我要是再不学习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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