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融化的雪

60 不如忘记


说是件旧事,的确都好几年过去了。那是开学前后,小初就是在那段时间认识了顾北。不过当时他绝猜不到自己后来会和这个人有什么关系。话说回来他也没有时间去做这种无聊的猜测。刚刚独立了的小初正是被现实纠缠的焦头烂额的时候。
    收到大学录取通知真的只是万里长征走完第一步。后面要操心的问题多去了,摆在面前迫切需要解决的第一难题就是钱。跟着录取通知一起寄过来的是收费通知。上面七七八八加在一起的费用成了一个小初不能设想的天文数字。据说上一任教育部长离职的时候讲了一通话,说,一个国家把教育作为赚钱的手段是可悲的。的确,这个现象具体到个人,比如上无父母下无兄弟的可怜孩子赵小初,简直是灾难一样可怕。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他那一年考出了当地前所未有的好成绩,市里,县里和学校各奖励了他一笔钱。教过他的老师们知道他的情况又多多少少的捐了一些。差不多算是可边儿可沿儿的凑够了学费。小初拿着这些钱,流着眼泪拜别众人,背了几件换洗衣服提前进京了。他想到北京或许能找点办法赚点钱。
    在很多人的想象中,首都应该是个生活富裕遍地黄金的地方。至少小初希望,像他这样愿意吃苦不惜劳力的人能找着个差事,好歹赚一点生活费出来。可是到了北京才发现满不是那么回事。
    下了火车他就晕了。到处都是人,别说找事儿了,找个落脚的地方都难。更可怕的是这个地方能赚的钱不知道在哪里,要花钱的地方倒无所不在。住店,吃饭,喝水,甚至上厕所?
    好容易打听到了劳务市场,小初一去到那里感觉希望更渺茫了。蹲活儿的多,雇人的少。而且像他这么个长都没长开的小豆芽基本上没人问津。技术活儿他干不了,体力活他没法干。既不需要技术又不需要体力的活儿他抢不过别人。几天下来小初只零零星星做了几次,都是擦油烟机之类的没什么油水。看看书包里的钱不见增加只有减少,小初越来越着急。
    那天路过医院门口,有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正在找人代替献血,给六百块钱。小初想都没想就凑了上去。人家开始看不上他,怕他体检不合格。小初一听就要哭了,第二天是报到的最后一天了,可是他的钱还不够,不能签到。他站在那儿不走,眼泪稀里哗啦的往下掉。那人吓一跳后来倒来哄他说,走吧,去试试看,要是医院通不过你可得走。
    小初偷偷在裤子兜里塞了两小块碎砖,反正他人瘦衣服大,也没人看出来。就这样量体重的护士还是直皱眉,也是看他可怜巴巴的才勉强算了。不过到底还是看不过去,护士一边写纪录一边训带他来的人,你们单位也太不像话了,找个枪手也不找个像样点的,这小孩还发育呢。以后不爱来别来。那人被训得灰头土脸,回来还成,没把怨气撒在小初身上。临走的时候还多给了他两百块钱。让他自己买点好吃的补补。
    补什么啊。这才将够把前一阵花出去的窟窿填上。小初交了学费住宿费,还有些让人头晕眼花的各种费用,眼看就要断顿了。没办法,他又去卖了一次血。也是合该有缘,小初卖一次血晕一次,每次都让顾北赶上了。当时小初有些怕他,不过现在回头想想,真正补一补还是从顾北买的猪肝开始的呢。
    小初想起来有些眉花眼笑。不过这些当然不会说给许今听,他讲的是这以后不久发生的一件事。
    赵小初报道以后发现上一届的学生刚刚军训回来。校园里一时间似乎到处都是穿着国防绿衣服的人。只是一眨眼好像国防绿又从同学们身上消失了,都进了各处的垃圾箱。
    小初看着这个忽然冒出一个点子来。他买了两卷黑色垃圾袋,跑到各个楼拜托看楼的阿姨大爷帮忙收别人不要的军装。两块钱一套。收完了以后他又跑到中关村找了个蹲点的板爷把收到的衣服拉到附近的收购站卖掉,讨价还价以后四块钱一套。
    这个主意不错,起步稍微晚了一点。不过还是让他赚了不少钱。许今问,‘不少’是多少。小初说除了给帮忙的人的工钱,大约有三千九百多。
    许今听完赵小初讲的事儿,下巴掉地上了,他愣了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小初被他笑得有点不高兴,皱着眉看他。许今收了笑,一本正经的说,赵小初,以后谁要再说你傻,你跟他急。不不不,你告诉我,我去跟他急。赵小初眨巴着眼睛看他,不明白他这么激动干嘛?
    许今来了兴致,前一阵我一发小儿给我打电话,问我炒股票有什么秘诀。我说,低价买进,高价卖出。丫跟我急了。
    许今槌着桌子笑得透不过气来。低价买进,高价卖出。什么是天才,这就是天才啊。
    小初看着他表演,决定不搭理他。许今哪里肯依,上来穷追不舍的问,那后来呢,钱你都干嘛了?没继续投资?
    小初莫名其妙,说,上学了呀。我还上课呢。
    那你怎么没多找几个人,到各个学校去,多做几个地方多赚点钱。
    小初想了想,那时候我谁都不认识啊。我搬进宿舍的时候,别的同学早到了。他们之间都比我熟。而且好多人开始都不住。不过后来我请一个同学带我去银行存钱,他们知道了后悔没有赶上,还让我请客了呢。
    许今一听他没有乘胜追击就有点失望了,明显应付差事一样的问,哦,那你请什么了。
    学一的红烧鸡腿一人一只。
    什么?许今的下巴又掉了。他指着小初笑得透不过气来。你你你,。。。。。。他虽然没有说完,小初也看出来了。泥人还有个土性儿呢。小初站起来要走人。
    这下许今急了,又不能追,只好在后面一迭声的叫。
    别走啊。
    我错了还不行吗?
    真错了。
    赵大夫。赵老师。赵叔叔。赵爷爷。
    行了,您饶了我这一遭吧。
    他在后面叫得可怜,小初撅着嘴回来了。心想这还是师兄呢,切。一下午,许今赔尽了笑脸,他几经完全不记得当初找了这个小孩来的理由了。就是感觉跟这个人说说话挺有意思的。小孩单纯,坦白,不想从他这儿要点什么。对他也不小心翼翼的。这很难得。小初不理他,默不吭声不停的踢箱子,跑去打怪的时候竟然忘了用魔法,直接用手杖打死了几个小妖。
    许今觉得不是个事儿,就许愿说,这么着吧。你说个辙,别管是什么我都给你办喽。你看行不?你那嘴都能挂油瓶了。
    小初心说,我有什么要你来办啊?
    许今说,我帮你投资吧。别管多少钱,你放在我这儿,每年给你百分之十二。怎么样?银行现在才百分之一阿。
    小初摇摇头。许今没辙了,说,那你说吧。怎么办。
    小初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个事儿来,说,要不,你出去走走吧。
    许今一下脸憋得通红,我操,你丫大......总算还记得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后面两个字没说出来。小初又给轰走了。
    后来许今耐不住又给小初打电话求和,小初还没去呢,顾北不让去了。小初觉着有点对不住许今,他一个人这些年其实也怪可怜的。可是毕竟顾北更重要。
    刚接了这个差事的时候,小初和顾北说过一两句。但是顾北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更关心的是小初自己在做什么,好不好,有没有闯祸,有没有受气。两人的对话多是些生活琐事。而且顾北不喜欢他在外面打太多份工,让他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还是认真读书的好。小初觉着顾北可能因为他接了第三份活儿不太高兴,所以顾北不问,他也乐得装糊涂。结果顾北昨天忽然打电话来说不去了行不。小初想也不想立刻就答应了。他反应慢半拍。直到下午下了班给许今打完电话他才想起来,顾北是怎么知道许今的呢?他是不是不高兴了?带着这个不安小初晚饭也顾不上吃跑回家等着顾北电话。
    和平时不一样,那天等到很晚顾北的电话都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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