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大传

第135章


  但是,战争具有一种伟力,它能把那些用行政命令而无法消除的陈规旧迹一扫而尽。吴三桂发动内战,以巨大的力量冲击了清朝统治者强加给人民的某些不合时宜的枷锁,并打破它的统一,使之在新的基础上再统一,调整和修改以往不适应时代要求的政策,实行新的政策。无疑,这些都有利于社会生产的发展。同样,圣祖倾全国人力物力来进行这场战争,最终消灭了吴三桂等各个政治与军事政权,在中国土地上,彻底铲除了明末以来所形成的腐败的封建官僚兼地主的军阀集团,拔掉了植根在封建制度上的一个毒瘤,这也有利于社会的进步。以此看来,这场内战的爆发和持续一段时间,并不是一件坏事。当然,任何战争都会产生很大的破坏力,招致生命与财产的巨大牺牲和损失。这是无法避免的,若从长远看,从社会的发展看,付出某种代价,以损失和牺牲换来社会的进步,也是值得的。
  吴三桂以失败告终,是很可悲的。他本来有胜利的可能性,至少说可以划长江或黄河为守,历史就会重新出现南北朝对峙的新局面。这种情况并未出现。主要问题是三桂在军事上没有取得稳定的胜利,而所取得的胜利又没能巩固下去。军事的失败,又根源于三桂的战略思想的错误。他从云南出兵,以闪电的速度直进至长江南岸,如果他能乘清兵未集,迅速渡江,进至黄河流域,截断清朝东南的漕运,号召黄河以北原明朝降官降将倒戈;进而再带动人民群众响应,将置清朝于极端孤立又措手不及的困境中,如势有可能,就进逼京畿,将迫 使清朝统治者北迁,或许被逼回关东老家,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三桂没有这样做。他最大的失计是,驻足湖南而停止进兵,从而使清军集结,圣祖调兵遣将,从容部署赢得了时间。他在军事上陷入保守主义,消极防守已得阵地,部队的锐气一落千丈。而圣祖则采取稳住长江防线,顶住湖南吴军的军事压力,从其两个侧翼展开进攻,各个击破后,再集中全力对付湖南的吴军。这个战略击中了三桂的要害,可惜他至死不悟,听任清军的分进宰割!等到三桂死后,吴应期提出北进计划,为时已晚!
  按照圣祖的战略计划,本来可以缩短战争的延续时间,有可能尽早结束。问题就出在他所任命的各路统帅、将军,大多是无能怯懦之辈,不敢向吴军进攻,以各种借口拖延进军时间。他们不以国事为忧,却如平日在京师那样恣意享乐,致使总攻时间一再展期,对峙局面也一再延续下去。从他们的怯懦无能,就给吴军战胜清军提供了难得的机会。三桂却没有利用!没有军事上的稳固胜利,就无法保持政治上的优势。
  
                  二十一、结束语(2)
  三桂的失败,还在于政治上的分散,没有形成一个核心力量。他跟各军事集团如耿精忠、孙延龄、王辅臣、郑之茂等,不过是一个松散的政治联盟,三桂的年号,并未获得他们的承认。因之也没有形成集中统一的指挥,统一的步骤,彼此不受约束,各立旗号,孤立作战。吴三桂仅仅以一纸之“札”,给某人一个名号,封个官职即万事大吉!就是说,没有一个统一的政纲。比如,他至湖南不进,意欲何为?是企图建立半壁江山吗?还是最终退回云南呢?人们并不清楚。没有目标的斗争,是盲目的、不清醒的、偏离方向的斗争。因此,他与耿精忠、王辅臣等等都是各顾各的利益,形成不了一个有核心的统一支配的政治力量。王辅臣孤军战西北,终致被逼降;四川郑之茂等救援不成,也缩回四川束手待毙;孙延龄三心二意,被三桂干掉,自失一助;精忠独自挣扎于东南沿海,直至被歼灭,三桂爱莫能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羽翼逐个被消灭,而他们被消灭之后,厄运便降临到他自己头上!
  吴三桂这个人,以反复无常,所谓见利忘义,备受人们谴责。明清之际的历史相当复杂,他处在这个环境中,以及他的特殊的机遇,思想不可能那么单一明了。在他身上,体现了时代的特征,构成了那个时代的集矛盾于一身的一大典型人物。他在明,有功于明,奋战山海关内外,阻击清军,保卫明朝江山社稷,最终降清,是当时形势所使然。入清,又建大功于清,首战山海关,大败李自成农民军,既为亡明报了仇,又为清入主中原首开胜利纪录。其后,他西征南讨,不遗余力。他为清朝打天下,清朝开国者和他们的子孙不应忘记,更不能一笔勾销!他发动内战,激怒了圣祖,就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此事主要责任是圣祖处理三藩问题不当,政策上有重大失误,即从根本上损害了三藩的利益,且违背已许下的诺言。圣祖即位时不过是一孩童,对前朝事没有经历,亦无体验,他还不懂得如何珍惜他们的利益,在不损害国家利益的情况下,如何加以保护。吴三桂顽强地维护他的特殊利益,当此利益一旦受到危害,便不惜孤注一掷,铤而走险。不管怎么说,激化成战争、并造成持续八年之久的战乱,圣祖和参与决策的人都不能逃脱责任。在当时历史条件下,是存在着和平解决的可能性的。可惜让圣祖给失掉了。因此,从康熙时开始,一直把这场战争的责任全推到吴三桂身上,有违历史事实,是不公道的。而清朝又以这次事变全部抹杀吴三桂前期对它所做的贡献,同样是不公正的。圣祖做得未免过分。倒是他的孙子乾隆颇有点求实精神,他对吴三桂的评价是:“功者功之,罪者罪之。”《逆臣传·吴三桂传》,卷2。有功就承认有功,有罪就承认有罪,两者不能混淆,也不能互相代替。这是很有道理的。吴三桂发动内战一事,不足取,亦不足以称道,但他为清朝统一中国,不能认为是罪过吧!长期以来,论定三桂是个“大汉奸”,这不是清朝的观点,而是近世汉人给的一个新称呼,既然满、蒙古、汉、回、藏等数十个民族都是中华民族的不可分割的成员,无论哪个民族建立政权,都或多或少地有其他民族加入,这是中国历史上常见的现象。少数民族加入汉人政权,无可非议,那为什么就不允许汉人加入少数民族建立的政权呢?这种不平等地看待民族问题,实则还是大汉族主义在作怪。以当时的形势而论,明已分崩离析,而且这个政权已腐败透顶,延至南明三个小朝廷,又有哪个是开明政权?他们已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为什么还必须扶植他们苟延残喘呢?它们的存在,对于人民,对于历史,都是一个无用的废物。我们要求当时的明朝将吏必须忠于这个腐败政权,不见得明智。如同出自南明小朝廷的立场,提倡对它“愚忠”到底,反对任何人降清。这实在没必要。每个人在大事变面前,都有权利做出自己的选择。在吴三桂之前,也包括以后,有多少汉官汉将在明清(后金)斗争中选择了清(后金)政权,人数之多,以千计,以万计,以十数万计!我们能一概予以否定吗?显然不能。他们不受谴责而独责吴三桂之降清亦有失公平。我们不能按今天的观点指责这个那个人选择的道路不对,或正确,或错误,而只能从历史发展的眼光,从是否符合当时历史的发展趋势来加以判断和评论。以明清两个政权而论,都是封建政权;从世界大范围来说,在英国已开始资产阶级革命,标志着世界已进入资本主义时代。那么,明清两个政权比之资本主义,都是落后的政权,谈不上哪个政权更进步。但从国内而论,我们则不能不说,清政权是一个新生的有作为的政治势力,它要取明而代之,亦属必然之势。所以,在历史转变及两代王朝鼎革之际,一些人乃至相当多的汉人涌入清政权,亦是历史大势所趋。我们对此无须大惊小怪,也无须去指责他们,甚至给戴一顶“汉奸”帽子。
  清朝平定吴三桂之乱后,有一金陵人邵为章赴云南楚雄,调查有关吴三桂的事迹,题绝句于壁上,表达了他的评说,现征引如下,作为结束:百万雄师睥睨间,先朝一胍绝南蛮。
  擒人即是人擒路,谁道天公不好还。
  行营历历草凄凄,铜柱摩崖手自题。
  虎豹无晴威尚在,老军犹说旧平西。南沙三余氏撰:《南明野史》,卷下,70页,载《明清史料汇编》第5集,第2册。
  吴三桂已死去二百多年,对于他的一生的评说并未结束。让历史继续证明,做出新的回答吧!附:吴三桂大事年表附:吴三桂大事年表公元清纪年明纪年年龄大事纪要1612万历四十年1是年生,月、日不详,取名三桂,字长白,又字月先。辽东中后所(辽宁绥中)人,祖籍江苏高邮。1622后金天命七年天启二年11父吴襄中武举。1627天聪元年七年16约当此时,应试武科,中举,在舅父祖大寿处任中军官。一次,父被后金围困,大寿不敢救,三桂自请闯围,将父救出。自此,“忠孝”之名传扬。1631五年崇祯四年20八月,后金围大凌河城,父子应援,遇敌于长山,父吴襄不战而逃,削总兵官,戴罪立功。1632六年五年21官至游击。
  六月,与父奉命随监军太监高起潜赴山东平叛。登州参将孔有德、耿仲明等起兵叛明。八至十二月,在登州地区将孔部击败,逃海上,投后金。吴襄以军功恢复总兵官职务,授都督同知,荫一子锦衣百户世袭。1634八年七年23后金皇太极率大军袭宣府、大同,随父赴大同应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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