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四大名捕

第73章


车直的常山锁喉枪长驱直入,银光一闪,刺温凉咽喉。
  温凉身形翩然侧飞如秋风卷起的一片落叶,毫不着力地避过了左右两袭。大翻身、斜插柳,车直的锁喉枪间不容发地自他颈边急速划过。
  温凉双手齐飞,车直眼前一花,长枪被对方劈手夺去。空气中“叮叮”两声轻响,温凉已经以夺来之枪挡了月牙钩跟烈焰叉两击,第三度出枪,刺弦五胸前正中。
  弦五的索子抖了两抖,蓦地化作一条灵蛇,蜿蜒着飞卷锁喉枪。即便是灵蛇也不足以比喻他那一卷的巧妙,温凉手中的枪瞬息之间已经刺不进、退不得。勾三蓦然怒喝:“拼了——”月牙钩滚地直进,卷温凉下盘;股四的烈焰叉盘旋一响,乌云盖顶一般砸温凉天灵盖。他们三个的武功路数极为讲求配合歼敌,索为主、钩叉为辅,很有章法。
  激战中传出红袖招的笑:“好厉害的一招‘勾、股、弦’!琴派杀手果然……”后面的话猛然给勾三的怪叫声截断。那一刻间,温凉突然振臂一推,长枪出手,拉扯着弦五手里的勾魂索脱手而飞。同时,他双腿连环飞踢,勾三其人钩飞、腕折。
  “好!”弦五仅仅喝了这一个字。温凉猛进,击飞了股四的烈焰叉,挥手一掌打得股四满口牙齿崩缺,鲜血横流。他步伐毫不迟疑,已经迫到弦五身前三尺。温凉的眉心在激战中不知不觉已经皱成了一个巨大的“川”字,而且眉眼之间全是澎湃的杀意。
  “好!”弦五再喝,左手向发上一掠,已经抽了一根血色的红头绳在手,迎风一展,抖得笔直如枪,向温凉面门刺到。这是他的第二击“惘然”: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锦瑟弦断,相思惘然——温凉突伸右手食中两指,利如剪刀,向这根红头绳上剪了下来。马走田断臂、相飞方斩首、车直失枪、勾三脱钩、股四中掌——弦五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帮手,他的“惘然”也是最后一搏。弦五右手拇指扣住食指,向那红头绳上迅速无比地弹了三弹,顿时绳枪一抖,抖出三个荡漾着的枪花,更快更疯狂地刺温凉双眼、人中。
  温凉尚且有暇一笑,仰面折腰,将绳枪三刺让了过去。只是,他的腰还没有重新直起来,弦五已经喝出了第三个“好”字。红头绳去势大变,凌空斩下,如天神巨斧,隐隐然有风雷之声。
  温凉凌空后翻,同时双脚连环踢弦五双腕。弦五变化不及,猝然之间被温凉右脚脚尖在腕上扫过,闷哼了一声,似乎伤得不轻。他手里挺直如枪的红头绳去势也陡然减弱,软绵绵地垂了下来。弦五脚下一退,向后连让五步。温凉大喝一声,急速跟进,要彻底毁灭琴棋两派众人的战斗力。
  他没想到弦五还有最后一招——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红头绳突然碎了断成无数截,每一截都化成天下间最锋利的投镖,纷纷杂杂卷袭温凉。他的这一招是从前朝隋唐间“好汉榜”上排名第七的北平罗家“败走麦城回马一枪”演化而来,实在是败中求胜的妙手。
  弦五的“无端”、“惘然”、“离愁”三式,已经将毕生之武功都展现了出来。三招已尽,红袖招惊叫出声,一边向后飞退,一边入破刀出袖,以极为凌厉的刀势斩向攻入自己身前的投镖。
  弦五陡然感觉到自己额前一凉,似乎是一片细小的雪花自天而落,轻轻飘落在额上。这时,他眼角余光瞥到温凉冷漠的眼神,这种眼神实在令他不寒而栗。“下雪了么?”他仰面看看,蓦地又看到了半空悬着的半个月亮正在放射着诡异的冷光。
  天上,并没有下雪。可弦五看到的是比下雪更为诡异十倍的事——天空中竟然有一个半月亮明明白白地挂着。那个比较完整的月亮挂得高些,似乎是远远地嵌在天幕上;另外半个月亮垂得很低,几乎是伸手可及,而且一闪一闪地正在不断地飘忽着。
  “为什么有一个半月亮?”弦五记得老人们说过,一个将死的人总会看到一些最古怪的事和幻象。“难道我自己要死了么?”他一边苦笑着一边在思索这个可笑的问题,然后猛地扑倒,不再有思想。
  “小雪!你终于发出了小雪!”红袖招叹息着,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温凉全力出手。“若不以招破招,咱们或许就要伤在他的手下了!我也是不得已。”温凉负手冷傲地立着,看着勾三一伙远远逃开。除了断气的弦五之外,谁都没有去注意天空中诡异的半个月亮。
  这一战结束了,深夜的长街,只不过多添了几具无辜的尸体而已。只要权相蔡京一统京师、一统江湖的野心未死,大业未成,这样的牺牲便会一天天延续下去。
  “谢谢你来。”红袖招的语气有些黯然。她想不到这一次的见面竟然是在这么一种危急的情势之下,她自己很希望能够有合适的环境、合适的机会跟温凉一起坐下来,喝杯暖酒,聊聊未来和希望。只是,人生这样的机会能有几次?“我知道了舒自卷的事,便一直注意着青瓦台沈大龙头的动向。”温凉知道红袖招是沈镜花手下第一爱将,也是最有办事能力的一员。这件事反过来看,则红袖招必定会成为权相眼中首先要除去的人。
  “你很惦记着青瓦台么?”夜风有些寒冷,红袖招用力吸了吸鼻子,双肩瑟缩着,“这么微寒的夜,若有人来呵护我柔弱的双肩,我必终身报答之!温凉,你是不是那个肯借我温暖心怀、能够倚靠的人?”红袖招抬眼,正望见温凉关切的眼神,两个人四目相接,各怀心腹事,却谁都找不到开口的最恰当的那个词。
  “罢了!”红袖招突然长叹了一声。温凉神色一黯,他明白自己的怯懦,也明白红袖招这声“罢了”里包含着的无限的恨与怨。
  “人生苦短,聚少离多。红袖,京师的形势越来越微妙、复杂、凶险,我希望你自己要多加小心……”红袖招想不到平日洒脱倜傥的温凉沉默了这半天,憋出的竟然是这么一番话,忍不住又是失望又是难过:“哼哼,我的事倒不必你日理万机的温门大龙头操心了。而且,下一次我再遇险,也不会奢望你来救援我——咱们,就此别过!”
  红袖招别过脸,强忍住自己要倾盆而下的泪,走过温凉的身边。“红袖——”温凉忍不住叫了一声,语气里都是不忍与不舍。“怎么了,温大龙头还有什么话要说么?”红袖招站住,却不回身,心里只盼温凉用最软的体己话将自己留住。女孩子都是最爱面子的,哪怕有一个微小的台阶给她们下,也比给她们金山银海更会挽回将要失去的心。温凉说了这两个字,又沉默住。他向后退了两步,重新站在红袖招面前。红袖招垂了头不语,任夜风拂着她额前散落的发丝。
  “红袖——”还是这两个字,只不过温凉的声音温柔低沉了许多。他似乎想要把自己对红袖招的所有爱怜通过这一声低唤倾注到她的耳朵里,然后再传达入心。
  “我走了!”红袖招的眼泪始终没有落下来,如同重云遮住雨幕,若泪再重一分,便要破云而落。“多保重!”红袖招的笑与媚都收敛得一丝不剩,在温凉面前,她只希望自己能回到四年之前,仍然是未入瓦子巷时那个清纯干净的女孩子。只是人生如白驹过隙,谁又能用后悔药轻轻挽回。她向前踏了一步,这一次真的是下定了决心不再回头。她为他付出的时间太多,既然拖下去也没有结果,又何必强求。
  “我不能娶你回去!如果那样……”温凉知道自己的借口真的苍白无力。他真的愿意为了红袖招而放弃身在温门的一切人与事,可是,他真的能放下么?男人都是不负责任的,但这一次,偏偏温凉无法抛开担在肩头的责任,陷入了两难境地。“红袖,对不起!”温凉低沉的声音向红袖招的耳朵里飘过来,似乎隔着极其遥远的距离。
  红袖招扬眉冷笑:“对不起?何来这对不起三个字?这些年,红袖招承你照顾,感激都来不及,还哪里承受得起这‘对不起’三个字?”顿了顿,她的声音陡然低落:“只可惜我身落青楼,没有一个干净的身子得以服侍大龙头,也不奢求能永远伴着你……将来,如果青瓦台玉石俱焚,希望你不要忘了每年清明时节到我坟前燃几炷香遥寄故人……那样,红袖也就……”眼泪已经在她眼眶里盈盈打转。
  “红袖,不要胡说,你是不会死的,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别人欺负你!”温凉情急之下第一次对红袖说了这样温情款款的话。“那你……那你为何不干脆娶了我,日日看着我、伴着我,听我抚琴唱歌跳舞。我们……我们永生永世再不分开?”这样的话在红袖招舌尖底下打转,却始终没有说出。她的自尊跟自卑混杂交错,生怕受拒绝的心会永世沉沦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其实,她心底深处无时无刻不在告诫自己:“我已经是不干净的了,已经再也配不上他……”
  “中间。”温凉突然说了这两个字。红袖招忍住泪问:“这是什么意思?”长街寂寞,只有他们两个孤单的影子。温凉张开双臂,左右一指道:“我是说,我们两个现在站在青瓦台跟七十二旗的正中间,向前走,去七十二旗的路程跟向后退回青瓦台的路程是一般远近的。”
  红袖招前后望了望,思忖了一会儿道:“一般远近,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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