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第48章


在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公司与各大商场签订供货合同一百四十份,订货总数八十余万只。
形势一片大好,前途一片光明,公司上下群情振奋。尤其是领导层的先生小姐们,他们凭着敏捷的头脑预感到将来的事业规模,他们很自然地从“娃哈哈”由一口大锅到集团公司的发展历程看到自身所处时期的关键性,既然幸运地搭上了这班车,就要把位子坐稳,等待水涨船高。
然而,“云阳调味器皿有限公司”却根本不具备规模生产的设备能力,只停留在产品试验阶段简单的方式生产,其中最薄弱的环节有两个,一是专用生产材料的合成,二是半成品的磨光、精制。公司一开始就失去了生产与营销的平衡。
其实,市场形势好与不好,订货数量多与不多,对刘东阳并不重要,因为即使情况不好,他也会虚构出来一个火热的场面。
对于生产过程中的两个薄弱环节,他早有一套既定方针,他背着方子云亲自购进了一百吨劣质钢铁取代了专用合成材料,用增加磨光机的数量解决半成品的磨光、精制。
每只完整的调味球都是由丝扣相吻合的两部分组成,所有小孔都是由一台专用打孔机从外向里同时钻人的,球体外观虽然光滑,但内壁却布满了毛刺,如果不将毛刺进行磨光,使用者根本无法清洗,必然会刺伤或割伤手指。简单的加工方法是:每名工人的工作台上固定一个小型电动磨光机,对半成品进行内圆的磨光。
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噪音。
冲压和打孔的生产速度是每秒钟生产一只半成品,而每台磨光机的手工磨光速度是每五分钟生产一只成品,悬殊极大。当磨光机增加到一百台的时候,就汇成了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巨大噪音,每个工人都必须用棉花球塞住耳孔才能工作。
噪音成了这一区域的最大公害,激起了附近居民的强烈不满,邻近单位也无不叫苦连大。
这天晚上,公司大楼静悄悄的,只有会议室还亮着灯,刘东阳召集主要管理人员研究生产问题。参加会议的有主管生产的副经理杨剑锋和办公室主任、财务主管、经理秘书等六人。
刘东阳说:“今天只讨论一个问题,噪音。我想问一下各位,这样的生产方式还能维持多久?还要不要生产下去?”
财务主管是位端庄文静的中年女士,她发言道:“我们现在的实际日产量是五千只,停产一天就要损失至少一万元的纯利润,而广告费、工资和其它杂费却照样得支出,这一反一正数目就大了。所以我的意见、不到万不得已时决不能停产。”
办公室主任说:“噪音问题,环保部门和新闻单位随时都可能出面干预,被迫停产已经不可避免了,这时候再抱幻想我看不太现实,我们应该拿出一套可行的应变措施,避免在新闻界引起是非,避免企业形象受到损害。”
副经理杨剑锋是位刚近出大学校门不久的小伙子,理论知识有一套,但是缺乏社会经验。他是诚心要干一番事业的,对刘东阳聘用他并且委以重任一直心怀感激。此时他发言道:
“我认为,停产是不可取的,损失太大。最近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我认为最现实的方法是把噪音化整为零分解掉,分散在远离城市的农村地区。如果我们把寻求加工客户的广告打出来,相信会给附近居民一个定心丸,也能在环保部门和新闻媒介面前争取一个高姿态,或许还能维持一段生产,直到与分散加工接轨。”
财务主管立刻说:“现在每只半成品的加工费是三角,如果分散加工,这个加工费不会有人接受。再说,磨光车间的一百名工人怎么办?”
杨副经理答道:“多余的工人当然要辞掉,同时适当提高加工费,两项相抵我们的损失不会太大,至少比停产可取。”
经理秘书也是一位小伙子,他说:“如果那样的话,我们有三分之二的房子都要闲置,可以转租出去,增加一项收人来源。”
刘东阳似乎是在认真地听,其实他只用了一半的心思,另一半的心思在感叹他的幕后指挥者叶红军料事如神,他只不过是按照程序行事。他哪里知道,幕后之中还有一个幕后。
刘东阳见时机差不多了,便说:“我和方副经理千里迢迢来到四川,不是开做坊的,是要干一番事业。从发展眼光看,我们的房子不是多了,而是少了,转租房子实属小家子之举,绝对不可以。”
他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分散加工的事剑锋向我谈过不止一次了,我也做过认真的考虑,原则上讲,在正规生产流水线没有建成以前,剑锋的方案是可行的。但是,不能急于打广告征寻加工客户,一定要等到环保部门和新闻单位干预以后,否则,我们没有正当的理由辞退工人,一旦打起官司,无论根据用工合同还是根据劳动保护法,我们都站不住脚,必须借助外界的压力形成合理合法的理由。”
“对呀,”秘书讨好地说,“还是刘经理看问题全面,那样一来工人就无话可说了。”
刘东阳设理他,继续说:“关于加工费,我建议每只定为两元,不忍痛割点肉,不足以吸引合作者。我关心的是市场,暂时赔钱也要占领市杨,不能失信于经销商,不能失信于消费者。至于每只半成品的保证金,我们按物价部门核定的成本价一律定为六元,不得多收。”
杨剑锋问:“够上签合同的最低基数定为多少?”
刘东阳说:“我们有一百台磨光机,那就一万只半成品配一台,以这个为合同基数,多者不限,发完为止。另外,为使客户放心交纳成本保证金,每份合同都要经过公证。广告词请你们大家下点功夫。”
“一百万只,”财务主管心疼地说,“每只加工费两元,我们就要损失一百多万元的利润,太可惜了。”
“但是你没有算另一笔账。”刘东阳说,“我们可以利用六百万元中的一部分建一条现代化的生产线,再用生产线作抵押从银行贷款向加工客户周转,这样一来我们公司就活了,就能高速度发展。在这个基础上,就是资金短缺也是有限的,我完全有办法通过私人关系解决。”
办公室主任点头赞许道:“这着棋我看不错,一举三得。”
刘东阳说:“下一步的工作分为三路,方副经理的工作不变,我出去走走,选择一家合适的机械制造厂订做专用生产线。家里的工作由杨副经理全面负责,轿车也给你们留下,场面的应酬方便些。对于我的建议,有不同意见吗?”
“没有。”
“没有。”
大家都表了态。
“我明天就启程。”刘东阳笑笑,说,“那么,剑锋就得留在家里当替罪羊了,不管是环保部门还是新闻单位,都得你一个人挡着。记住,声势越大越好,能达到辞退工人的目的就行。否则,一个月拿出四五万来养着这些人,谁也受不了。”
杨剑锋说:“刘经理放心,我一定把家里的事情办好。再说,如果电视曝光的话,怎么也不能让刘经理上这样的镜头。我相信,总有一天刘经理会以企业家的形象出现在电视里。”
“托你的吉言了。”刘东阳笑道。
会议就这样结束了,刘东阳不动声色地将事态引向了自己所期望的轨道。
刘东阳走了,带着秘书“考察”去了。公司的工作由杨剑锋全面负责,噪音问题虽然给公司带来了麻烦,却给他个人带来了一次充分表现自己的机会。
就在刘东阳离开安河市的第三天上午,电视台记者一行五人来到云阳调味器皿有限公司,针对噪音问题对公司进行现场采访。
每一个磨光工序的操作工都清楚,公司停产对他们将意味着什么。这些来自贫困地区的民工们大多缺乏法律意识,文化素质较低,他们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本能地对记者采访抱有抵触情绪,于是自发地对记者进行了围堵、阻拦,场面渐渐开始出现混乱,个别民工还做出了一些过激的举动,甚至将记者手中的话筒打落,将记者推倒在地。
一时,公司大楼前乱成一团。
扩大事端正好符合总经理的意图。副经理杨剑锋看在眼里喜在心上,他文质彬彬地挤在人群中象征性地劝阻了一下闹事以民工,随后指使手下人向公安机关打电话报警。
十几分钟后,两辆警车鸣着警笛冲进公司院内,几名警察从车内跳出维持秩序。与此同时,环保部门的工作人员也赶到现场。电视摄像机将所发生的一切全部记录下来。
事态真的闹大了。
秩序稍有好转,杨剑锋在磨光车间的人群中接受记者采访。
记者:“请问,你们总经理为何一直不肯露面?是否有意回避?”
杨剑锋:“刘经理三天前就离开安河去考察了,专门为了选择一家合适的机械制造厂订做专用生产线。在这里我有必要解释一下,刘经理对噪音问题一直非常重视,三天前专门召开会议,明确指示停止生产,直到新的生产线投入使用。刘经理走后公司的事务由我全面负责,我在侥幸心理的驱使下没有及时执行公司决议,因为近百万只订货对谁都是一个不小的压力。所以,对今天的后果我应该负责任。我代表公司对附近受到噪音干扰的居民表示道歉,对今天受到围攻记者道歉,并诚心接受环保、工两、公安等部门的处罚。”
记者:“我们注意到杨副经理试图阻止民工闹事,并且及时派人打电话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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