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第75章


宋一坤迫不及待地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出烟和打火机,点上一支“万宝路”美美地抽了一口,这才感觉到浑身舒服了。
丁红从文件柜里取出一个衬衣包装盒放在办公桌上,一边往外取东西一边解释说:“希尔先生知道您不太讲究衣着,特意指示我给您准备了白衬衣、领带,请您出席公司揭牌仪式时穿上。这是您的手机,号码是9900156,这是您办公室和保险柜的钥匙。”
宋一坤拿起手机说:“我注意到,手机号99后面的数字与汽车牌号一样,那么希尔先生的手机号就应该是9900158。”
“是的。”丁红答道。
宋一坤说:“请你告诉我,这种巧合的概率是多少?”
“是零。”丁红回答。
“是王海干的?”宋一坤又问。
“这个……不太清楚。”丁红面有难色,不敢正面回答。她只是应聘的职员而已,怎么敢得罪王海呢?
宋一坤将烟头拧人烟缸,拿过纸和笔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对了红说:“现在是十点五分,你记一下。一、请王海马上来我这里。二、十点二十分请希尔先生来我这里,让他带上翻译。三、十点四十分请周立光来这里。四、办完这些,你拿这张字条去人事部报到。”
丁红接过字条一看,上面写着:请给丁红小姐重新安排工作。如可能,请派一名男秘书来。下面是日期和签名。丁红呆住了,她从见到这位董事长到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发生了什么事?她本能地问:“董事长,能解释一下吗?”
宋一坤直截了当地说:“由于社会风气使人们形成的习惯认识,董事长身边的漂亮女秘书会使公司的形象大打折扣。这个道理不通顺;但很实际。我不想编造一个理由打发你,那样对你不尊重。”
丁红噙着眼泪委屈地离开了办公室。
片刻,王海来了。
王海一见房间里没有外人,也就不再装模做样了,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兴奋说:“我还是那句话,跟你坤哥干,比抢银行还来劲。看看现在这场面,这派头。”
宋一坤冷冷地问:“你办手机和车牌号码,一共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十几万吧。”王海得意地说,“前期工作由我负责,趁着有权我就抓紧办下来了。如果交给洋鬼子去办,门儿也没有。”
宋一坤又问:“关于旧设备问题,你上次去海口我就告诉过你,要支持希尔的意见,你为什么还坚持你的意见?”
王海答道:“皮革厂是我最先去谈的,现在要重组皮革厂,那不明摆着要把我推过去嘛。再说,正在培训的两百名职工也希望将来能留在大酒店里工作。”
宋一坤说:“这两百人是从六百人里精选出来的生产骨干,又经过一年的培训,是专业人才。皮革厂的商标有三十多年的历史,在市场上占有一定分额,是重要资产。现在与我们合作的是国际大公司,有资金、技术、信息和国际商业网络的优势。如果把皮革厂的设备改造一些,更新一些,选一处低价地段建厂,那将是一个投入最少,回报最高的项目。”
王海说:“我没想那么多。”
宋一坤说:“你喝江州的水,踩江州的地,为江州吸引外资、增加就业机会,那是积德的事,也是你为江州的经济发展作了贡献。”
王海坦白道:“我怕离开现在的职位。我干了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像现在这样有点面子嘛。”
“没人让你去组建皮革厂,你也干不了。你这种担心,太抬举自己了。”宋一坤说。
王海尴尬地笑笑,但也放心了。
宋一坤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了一会儿,低着头边思索边说:“王海,你不适合副总经理的职位,这里不是家庭作坊,应该让有能力的人去干。只要我在位一天,就要对公司负一天的责任。”
王海急了,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刚想叫喊,一见宋一坤严肃的表情便又忍住了,说:“坤哥,我是你的人,我从上海就跟着你,你能对我下手?”
宋一坤问:“王海,我亏待过你们没有?”
“没有。”王海承认。
“那就写辞呈去。”宋一坤断然道。
王海万没想到,他两次去海口请宋一坤出山,一路风尘把宋一坤接到江州,可刚下飞机就被宋一坤勒令辞职。他无论如何接受不了,但又不敢违抗,恼羞成怒地说:“我不写……我口头辞职。”
说完,他气急败坏地摔门走了。
随后,希尔和他的翻译来了。翻译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德国人。江州格拉普尔公司尽管有三个国家的外国人,但都讲德语。
宋一坤注意到,翻译手里提着一只文件箱。他请他们坐下,说:“希尔先生,我们虽是初次见面,但相信彼此都知道一些。谈话的方式有很多种,你认为,我们之间的淡话更适合于哪一种?”
听了翻译之后,希尔心领神会,他笑着讲了几句,随后由翻译说道:“希尔先生说,他是您在这个公司里惟一一位可以讨论公司以外重大问题的人,同时也是雷诺先生最可信赖的朋友。”
一提“雷诺”这个名字,身份就明确了。
宋一坤开门见山地说:“我认为,王海不适合副总经理的职位,我刚才和他谈过了,他表示愿意辞去这个职务,让称职的人来干。关于旧设备问题,我们的意见是一致的,不必讨论,所以下午的会议可以取消。但是如何安排王海,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希尔听了翻译之后沉思了片刻,说:“你的决定使我感到意外,太突然了,我以为你进入工作状态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同意你的决定,但王海是股东之一,又是江州公司的创建者,所以应该妥善安排。”
“董事会现在没有副董事长的编制。”宋一坤先强调了这一点,然后说,“我的意见,让王海和蒙得维亚公司的一名成员同时升任副董事长,现有待遇不变。王海兼任办公室主任,处理杂务。用中国话来讲,叫作挂起来。”
“这样很好。”希尔表示赞成。
宋一坤说:“还有一个问题。现在酒店还在图纸上,但装修工程的招标广告就已经发布了,这样搞,社会上会有什么议论?”
希尔答道:“这个问题已经在新闻发布会上解释了,是出于工程质量和艺术风格的考虑,使准备时间更长一些。请放心,在这一点上不会出问题。”
希尔说完,给了翻译一个手势。
翻译把文件箱放到桌上,在宋一坤面前打开,然后将里面的东西一一介绍道:
“这是您的已经签证的护照和奥地利的居留卡。这些是维也纳的格拉普尔公司重新注册后的文件副本。这些照片是您在维也纳的办公室、住宅和汽车。这些文件的复印件是您在维也纳的财产凭证和保险单,正本在维也纳,由孙刚代管。这些钥匙都是那边用的。”
“他妈的,真不是东西。”宋一坤心里骂道。他脸上毫无表一情,暗自想:意大利人确实老谋深算,给你一把看得见而摸不着的空头股份,再用你的钱送你人情,既把你钉在那里,又让你感激不尽,有苦说不出。
希尔似乎看透了宋一坤的心思,微微一笑,站起身握手告辞。他走到门口时又回过身说了几句话。
翻译道:“希尔先生说,我本人,以及我的朋友们都非常欣赏您,对您寄予很高的期望。”
“谢谢。”宋一坤讲了一句是个中国人都会说的英语。
送走希尔,宋一坤看看墙上的电子表,表针指向十点三十六分。他脱下“哈姆雷特”,换上衬衫,将领带打整齐,做好出席揭牌仪式的准备。
周立光来得很准时,大概秘书告诉他了,只有不到二十分钟的谈话时间。门没关,他直接进来了,还是那副老板派头,只是高大的身材又胖了一些。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大概也是秘书、助理一类的。他一见宋一坤就双手抱拳,笑道:“老弟,才一年多不见你就玩到这么大场面了,不得了哇!我还真以为你在海口吃斋念佛呢。你刚进门就接见我这个包工头,太给我面子啦。”
宋一坤热情地与老朋友握手,请他们坐下,自己也坐在他们对面笑道:“记得在上海分手时我说过,等有一天我活不下去了,我会投奔你讨口饭吃。眼下我还有一口饭吃,怎敢劳你老兄这么牵挂?”
“羞煞我也。”周立光用梁山好汉的语调说了一句,又道: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你。我寻思着,怎么也得等那些有头有睑的人物过去之后才能排上号。”
宋一坤说:“自己弟兄,什么时候也不敢慢怠。”
“中!”周立光越发高兴了,无意间溜出一声山东家乡话,连他自己也笑了。又说:“你老弟不够意思,如果朋友不告诉我,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玩到这么大场面了。上海一别,变化太大了。”
宋一坤一边与周立光谈笑,心里一边想:他主动来江州,正好,免得以后我去找他了,借这个机会要认真谈谈,而且要谈得有分寸、有尺度,要为将来可能出现的情况埋下伏笔。这场谈话总是要进行的,早谈,心里早有底。
周立光说:“那块地段我看过,随便抓把土都是金,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弄到手的。如果让我弄到那块地,我肯定会开发住宅小区,每栋楼按六层计算,我估计再少也得有五千万的进账。
当然,你们现在投资酒店就更有效益了,只是投资大、周期长,没有实力赚不了那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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