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清公主进入小楼内,屋里的下人全都低着头退了出去。愛?尚ノ亅丶說棢
西亭侯于颜杰背朝着门口,坐在躺椅上,静静的凝望着窗口。
永清公主的目光落在他的头上,只见他的发间掺杂着数不清的银丝,若是不知道他年纪的,从后面看甚至会以为于颜杰六十多岁了。
什么时候他的白发这么多了?
永清公主微微蹙眉。
她还能记得当年第一次在宫中见到于颜杰的时候,他那英俊的样貌,她一眼就看中了他。
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才配得上与她生下优秀的子嗣,优秀到足以能继承凤国大统的子嗣。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于颜杰仍是一动不动。
永清公主缓步走到他的面前,一语不发的看着他。
“原来是……公主殿下。”于颜杰唇角轻挑,似乎在笑,但他的眼睛里宛如一滩死水,不起任何涟漪。
“你便是这样向本宫见礼的吗?”永清公主沉默半晌,冷冷道。
于颜杰双手扶着躺椅扶手,艰难的站起来,向她施礼:“见过公主殿下。”
永清公主抿着朱唇。
于颜杰的态度不卑不亢,不含畏惧。
“你不怕本宫了?”永清公主问。
于颜杰“嗤”的冷笑出声,“公主想做什么,尽管做好了。”
他被囚禁在这里,每日能面对的都是那扇窗,他已经没了任何期盼。
“……你还有什么愿望未了,可以说与本宫听。”永清公主幽幽道。
于颜杰眸光忽闪了下。
“和离书呢?”
永清公主面上顿时褪了血色,“于颜杰,你当真不怕死!”
“自从我奉旨娶你之后,我便已经死了。”于颜杰目光穿过永清公主,望向窗外,似乎在看着更遥远的地方,“如果……淼淼跟随叱幽王回来了,你不要告诉她我是怎么死的,也不要让她认祖归宗了。”
“她不是本宫的女儿。”永清公主厉声道。
那只是一个异魂,占据了她女儿的身体。
“不管怎样,她始终都是我的女儿。”于颜杰微微一笑,闭上眼睛,“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永清公主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然而她的双手却在袖中收紧了。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良久,永清公主甩衣袖走向门口。
“想死?没那么容易,你是本宫的夫君,本宫怎么舍得让你死,再说你死了,本宫还能跟谁怀有子嗣……”
于颜杰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永清公主。
他年过四十,永清公主只比他小上几岁,虽然她外表看上去像个少女。
“你这话什么意思?”于颜杰追问。
永清公主走到门口停了下来,没有回头,“本宫乃是皇室血脉,必须要有子嗣方能继承大统,瑛儿身体不好,本宫觉得还是应该快些有其他的子嗣为好。”
于颜杰浑身颤抖,“你,你想对瑛儿……”
“你无需担心他,这些天本宫会派人好生帮你调理好身子,希望到时你不会让本宫失望。”言罢,永清公主走出门去,阴暗的大门合拢了,也同时关闭了于颜杰心中最后那道光亮。
永清公主所指的调理身子是怎么样的一回事,他比谁都要清楚,当初他们大婚之夜便是被她的咒式所控,于瑛和于淼淼这两个孩子都是这么怀上的。
现在……永清公主决定重新怀子,难道她想对于瑛……
想到这里,于颜杰猛地站起身,向着门口扑去。
还没等他碰到大门,从外面涌进来十几名侍女,上前把他拦住。
有人向他的身上贴了张符纸,紧接站他便失去了意识。
永清公主来到于瑛院中时,小厮正端着汤药进来服侍。
于瑛抬手把小厮打发出去了。
“母亲此来所谓何事?”
永清公主垂着眸子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论起长相,于瑛生的非常像她,不管是眉眼还是性格,但是他的身体已然被毁了。
永清公主早就知道她的弟弟当初在宫里对她的孩子下了手,但是她却没有阻止。
这便是身为皇室子弟的命运。
总要有些人去做那被舍弃的棋子,总要有些人做那冤死鬼,才能换来对她有利的局面。
永清公主静静望着自己儿子,“瑛儿,希望你不要恨本宫。”
于瑛悠然一笑,“没有任何人能左右母亲的想法,你想做什么,尽管做就是了,就算我开口乞求,想来母亲也是不会心软的。”
永清公主不屑道,“身为皇族,不应有心软一说。”
于瑛垂下眸子,“说的也是呢,父亲那里母亲是否去过了。”
“刚从他那里过来。”
于瑛眸光闪烁,“我明白了,母亲既然想要,就从我这里取好了,反正在母亲眼里,我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废物而已。”
永清公主眼中掠过怒意,“休得胡言。”
于瑛却笑了,“母亲既然决定了,还在这里装什么慈母,我的命本来就是母亲给的,现在不过是还给你罢了,还请母亲放过父亲。”
永清公主缓缓抬起手来,掌中一张符纸贴在了于瑛的心口……
与此同时,远在海上的商船内。
于淼淼挣扎着醒过来,捂着胸口疼的白了脸。
“蠢鱼?”卫九潇跟着她醒过来,伸手摸向她的脸。
摸了一手的冷汗。
卫九潇迅速起身点了烛台。
于淼淼捂着胸口弯着身子,整个人就像只虾子。
卫九潇扳起她的脸,紧张道,“怎么回事,可是哪里不舒服?”
于淼淼疼的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不过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一阵剧痛过去,她又像没事人一样的直起了身子。
“现在不疼了。”于淼淼道。
卫九潇不放心,叫来明如颜把梅如画找了来。
老头子睡眼惺忪,替于淼淼查看了一番,“王爷,王妃一切正常。”
“那她刚才怎么会疼成那个样子?”卫九潇皱眉。
梅如画摇头,“但是王妃现在一点事也没有,一切正常。”
卫九潇看向于淼淼:“你真的没事了?”
于淼淼摸了摸胸口,“刚才在睡着的时候疼了一会,就像有人拿刀子剜心一样,不过现在好了。”
卫九潇眉头蹙的更深。
就在这时,船舱突然剧烈震颤,所有人全都被晃的站立不稳。
船舱外隐隐响起船伙计们的叫嚷。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卫九潇吩咐明如颜。
明如颜出去查看情况,不一会回来道,“是暴风,听说船被刮离的航向……”
商船被暴风刮离航向。
整整一个晚上,商船都在海里乱转。
船上的商客几乎全都晕了船,船舱里时不时传来压抑的呕吐声。
卫九潇一直都很镇静,但是脸色也不好看。
明如颜还凑合,梅如画却是早就吐的瘫倒在地了。
船舱里唯一生龙活虎的人是于淼淼。
她原本就是一条鱼,生活在水里,怎么会被水晃晕呢。
而且她的平衡力极佳,就算船体摇晃的不成样子,她也能如走平地,帮着卫九潇把他们想要的东西拿到身边来。
临近后半夜时候外面传来船伙计的惊呼,听着好像是船底渗了水。
于淼淼睁大了眼睛,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卫九潇,这船会不会沉呀?”她不安的问。
卫九潇紧抿着嘴,脸上毫无血色,“害怕了?”
于淼淼撇嘴,“我怕什么啊,大不了变成鱼。”虽然很可能是一条咸鱼,“我更担心你们。”
卫九潇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船体猛地一个起伏,卫九潇迅速闭上了嘴,脸色却是更差了。
于淼淼从小就是在马戏团练习各种杂耍长大的,所以对这种颠倒倾覆的感觉早就免疫了。
“……萌萌?”
一个声音低低的唤着她。
“哎?”于淼淼惊讶的抬起头。
“怎么了?”卫九潇看着她。
“你刚才叫我了?”
“没有。”看卫九潇的脸色不像是在说谎。
过了一会,于淼淼又听到了呼唤。
“萌萌,让船往南边来……”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是在哪里听到过……她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萌萌,快些往南……船要毁了……”
这次她听清了,那呼唤是个温柔的女声。
于淼淼猛地跳起来。
卫九潇想也不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现在船往哪边开呢?”于淼淼问。
“你想说什么?”卫九潇觉出她的异样。
“哎呀,来不及细说了。”于淼淼急急的想要挣脱他的手,就算她说了,他们也不可能相信她的。
因为这个声音显然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得到。
卫九潇抓着她的手不放,不过他还是让明如颜出去打听了。
“船被暴风刮到西边了。”明如颜回来道。
于淼淼心头一紧,“快点让他们改道,去南边。”
“为何?”卫九潇紧紧盯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端倪。
“没空解释啦,反正听我的话准没错。”于淼淼急的不行。
就在这时,船底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砰!
紧接着船身就倾斜了。
于淼淼没有防备,身子随着船体倾斜的方向倒过去。
好在卫九潇一直抓着她,手上用力,一下子就把她拽了回来。
“遭了,是不是船撞到哪里了?”于淼淼急道。
船舱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卫九潇等人也相继出了船舱。
客商跟船员全都在甲板上抢夺系在大船上的小舢舨。
虽说这么大的风雨,就算是乘了舢舨也早晚会翻到水里,但也总好过待在大船上随船一起沉没。
明如颜极顺利的夺了条小舢舨,并把小船放进海里。
暴风仍然没有停的意思,海面上掀起的浪头足有两人多高,没一会功夫小船里面就满是积水。
“往南面去。”于淼淼扯着嗓子喊,“往南边就没事了。”
明如颜抹了把脸上的海水看向卫九潇。
“就按她的意思办吧。”卫九潇发了话。
梅如画没什么力气,所以划船这事只能交给明如颜了。
好在这时候卫九潇也没想摆什么王爷架子,他跟明如颜两人很快就把小船划离了将要沉没的商船。
其他逃上小船的人们全都聚在商船周围,海上风大浪急,他们根本没有方向。
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你们看南边!”
漆黑的天际,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色,就像天明之前出现的晨光,淡淡的,就像是夜里醒目的明灯。
“是赤云岛!”不知谁叫了起来。
“快跟上去!”船员们叫嚷着,拼命的划起小船,向着南边过去。
暴风渐渐减弱,浪头也小了许多。
于淼淼和梅如画不断的往外舀水,把灌进小船里的海水舀出去。
东边的天空开始发亮。
终于,在暴风完全停下来之前,人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小岛。
小船上,众人欢呼起来,更加卖力的划船,向着小岛冲去。
于淼淼站起身,眺望着岛上,不知在想什么。
在海上折腾了几个时辰,众人全都筋疲力尽,只有卫九潇注意到于淼淼的异样。
“在看什么?”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然而他什么也没看见。
“卫九潇,你说我是谁?”于淼淼喃喃自语。
明如颜和梅如画被她这话吓了一跳。
“王……王妃,你没事吧?”
于淼淼眺望岛上,“我到底是谁?”
她现在是于淼淼还是青萌萌?
以前她可以很清楚的分清这一点,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因为她失去了一部分魂魄,而这缺少的一部分却是依靠了萌萌才残留下来的。
所以她在是于淼淼的同时,她也是青萌萌。
“我听到有人在唤我。”于淼淼指着岛上,“有人在唤我上岛。”
卫九潇蹙着眉头。
舢舨纷纷靠岸,人们跌跌撞撞的爬上岸,倒在沙滩上喘着气。
卫九潇等人也上了岸。
所有人的衣裳都被海水湿透,加之气温又低,不少人都开始哆嗦,利用那一身的浩然正气来御寒。
只有于淼淼毫无冷意。
她是冷热不惧,自然也就从来不用担心什么伤风感冒之类的问题了。
梅如画连接打了好几个喷嚏。
明如颜和卫九潇都有武功在身,可以运转内力来抵御寒冷。
卫九潇目光扫过去,发现商户中有五、六人与他们一样,并未冷的缩成一团,其中就有秋府派来的人。
“盯紧他们。”卫九潇悄声对明如颜道。
明如颜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些人身怀武功。
人们在沙滩上短暂的休息了片刻,便纷纷起身向着岛上走去。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但是人们身上又冷又湿,都想早一点寻个暖和的地方,把衣裳换了,如果能再喝上一碗热热的姜汤,就再好不过了。
于淼淼跟在卫九潇身后,突然卫九潇脚步停了下来,害的她险些撞上他的背。
“干嘛突然停下来?”她抱怨道。
卫九潇没说话,明如颜开口吐出一字:“猫。”
“什么猫?”于淼淼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顺着明如颜目光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顿坐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咪,最为诡异的是这只猫长着一双清透如明镜般的眸子。
如同一面银镜,众人的身影尽数倒映其中。
小白猫蹲坐在那里,望着众人。
人们走近它也没有跑。
“哪里来的白猫?”于淼淼好奇的走过去,蹲下身想去抚摸白猫的脑袋。
白猫纵身一跃,躲开了她的手。
“咪呜……”白猫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着于淼淼。
众人这时全都跟了过来。
“哪里来的白猫?”
“不像是野生的。”
“你有见过野生的白猫?”
光看那毛色就是经常打理的,要真是野生的猫咪怎么可能有如此洁白污垢的皮毛。
人们议论纷纷。
“这应该是岛主饲养的白猫。”船老大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过来。
“岛主?就是那位莲业公子?”显然不少人都提前打听过有关赤云岛的事。
“不错,正是莲业公子,听说他府上便有这样的一只白猫,娇贵的很,从不沾鱼腥,也不沾肉食,偏偏只食素斋。”
众人纷纷道奇。
只食素的猫,还真是世间少有。
白猫见人们对它指指点点,也不害怕,优雅的摆了摆尾巴,冲着于淼淼又叫了声。
于淼淼眨了眨眼睛,“它是叫我跟它去。”
“你听得懂猫语?”卫九潇皱着眉,他无法理解一条鱼是如何跟一只猫沟通的。
按说它们两个……难道不应该是仇敌关系吗?
白猫向前走了不远,再次回头看着他们。
“快走啦,它一定是在叫我们跟它去。”于淼淼强拉着卫九潇的胳膊。
明如颜扶着梅如画跟在后面。
众人见状也全都跟了上去。
“这只白猫应该会把我们带到莲业公子那里吧?”
人们满怀期待,跟着白猫往岛的深入走去。
一直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太阳都升起来了,人们身上的冷意才缓和了些。
突然大地震颤,就像地震一般,晃的众人站立不稳。
于淼淼紧紧抓着卫九潇的胳膊稳住身形。
“你们快看那里!”有人大叫出声。
远处,岛上的一处山顶喷出火来,烟尘冒得老高。
“这便是传说中的火山吧?”有人惊叹。
“生不尽之木,昼夜火燃,得暴风不猛,猛雨不灭。”有人摇头晃异脑的显摆着自己的知识。
于淼淼暗暗撇嘴。
不就是个火山口吗,看把你们给惊讶的,真是没见过天,姐还见过航天飞机呢,怎么不把你们吓死。
火山接连喷发了三次,终于安静下来,地面也不再震动。
人们这才跟着白猫继续前进。
隐隐的,于淼淼听到人们的嘀咕声。
回过头,只见人群三三两两的分散开来,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她竖起耳朵想要听个仔细,然而卫九潇却把她拉了回来。
“别离我太远。”卫九潇告诫道。
“他们在说什么?”于淼淼眼珠转着,总觉得那些商户一个个眼中露着贪婪之色。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窥视着岛上的宝物了。”卫九潇淡淡道。
“你是说……火云珠?”
“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卫九潇瞥向不断冒出烟尘的火山,相传,火云珠就产自火山附近灼热地区。
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
这些人的手里若是没有持有冰寒珠,那么唯一能靠近那里的人,只有他的蠢鱼。
于淼淼像是猜出此刻他在想什么,悄悄靠过来低语道:“鬼爪子,这次我们一定要把火云珠找到。”
“不准擅自行动。”卫九潇严厉道。
“知道了。”于淼淼笑嘻嘻的,她知道卫九潇是怕她闯祸。
众人跟着小白猫又往前走了一阵,远远的山林中闪现出一所豪宅。
因为被山中林木掩映,人们无法一眼看出这所院落有多大。
白猫来到豪宅门前,像是觉得累了,蹲坐在台阶上不动了。
就在这时,宅子里出来了数名仆从,他们鱼贯而出,排成两列,当中走出来一位翩翩公子,身上穿着一袭绯色锦袍,面容俊美,前额处还有一块红色的,宛如莲花般的印记。
那人走出大门,好看的桃花眼,眼中带笑,他来到台阶上,俯身把那只白猫抱了起来。
“小娇娇,你又背着我出门了?”
白猫似乎不想被他当众这么抱着,爪子推着他的肩。
一路行来,它的爪子上全都是泥,在莲业公子的肩膀上留下了两个梅花印。
莲业却毫不介意,捉了它的小爪子继续训斥。
“见过莲业公子。”船老大第一个上前施礼。
莲业这才抬头看向他们,“你们的船又在半路出事了?”
船老大面露尴尬之色,“是……幸亏看到公子岛上的火山发出的红光,不然我们都要葬身鱼腹了。”
莲业不以为意,回身命仆从带着这些“落难”的人群进门休息。
于淼淼等人进了大门,这才发现宅中的布局简直跟在外面没什么区别。
这里并不是按照寻常院落的布局,随处可见参天的树木,也林立的怪石。
下人带着他们来到客房,有人送来热水,有人送来干净的衣裳。
众人换洗一新,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在海里折腾了半宿,不少人都因为受了寒,病倒了,梅如画更是鼻涕眼泪的一大把。
晌午时分,陆续有生病的人向府里下人讨要热姜茶。
于淼淼也想去要几份来,就算卫九潇和明如颜没有显出什么症状来,她还是担心他们也会因此病倒。
出门在外,她没有办法一个人照顾他们三人。
正要出门,门外忽地来了一名府里的下人,“莲业公子请几位共享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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