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微霜有清音

第五十四章暗想玉容何所似，一枝春雪冻梅花。（1）
    旧时光里的月亮缺了又圆，淡了又浓。回首间，总有一段回忆在梦中搁浅。总有一段情感在午夜梦回时暗送馨香。
    那些爱会很短，短到一个擦肩，一次回眸；爱又会很长，长到青丝覆雪，地老天荒。
    今生，你若为水中的红莲，我便是那晚风中的红蜻蜓，轻轻停留在莲心低语。你若为蝴蝶，我则化作一双斑斓彩翼，跟随你一起翩跹天涯。
    ---------孟斜阳《所有的美好，都是恰逢其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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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妈妈打电话，我只好撒谎说我和苏珊去省城玩。
    坐在开往省城的火车上。林子谦似乎累了，他的脸色比早上苍白了许多。他的头靠在椅背上。我能闻到从他的发间传来薄荷的清凉香味。原来，这个味道是洗发水的香味呀。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样一种洗发水，嗯，呆会问问是什么牌子的，夏天拿来洗头一定很清爽。
    他闭着眼睛，听着mp3，这样我可以近距离地观察：他侧面的轮廓就是一幅最好的山水画。眉弯似弦乐在天，睫毛似铅笔画出的道道黑线，覆盖下来就像黑色的阳光，鼻直若山，下端是潺潺溪流淌过留下的沟壑，唇瓣仿佛带着诱惑的花朵微微翘起来……花朵张开，说：“要不要听？”
    我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就见林子谦睁开眼睛手里拿着一只耳机疑惑不解地看我的表情。我尴尬地接过来赶紧塞在耳朵中。听了一会，感觉旋律和情感都不错，就是……听不懂，可恶的林子谦，净听英文歌，知道你考雅思，不带这样欺负人的！我偷偷摘下耳机。把它悄悄放在林子谦那边。
    突然，我的手被他握住。凉滑的感觉远远抵不上心灵战栗的惊讶。我立刻要挣脱开，却被他握得更紧，他变换一下姿势，掌心相对，十指相扣。他的手指长，扣得紧紧的。“林子谦，你……你放开！”我真的急了。
    他的唇角一勾，笑了笑。依旧没有睁开眼。手却是立刻放开了。我拿过被他“蹂躏”的左手，看到手指变红，感觉有点热辣辣的疼痛。我使劲用眼睛剜了他一眼。就拿起桌子上的报纸看起来。赌气不理他。
    不知不觉，当我睁开眼睛时，却见自己的头不知何时倚在林子谦的肩膀上，鼻子边萦绕着淡淡的药草香气。
    见我动了一下，抬起了头，林子谦伸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揉了揉刚才被我枕着的肩膀，委屈地说：“酸痛啊！”我的脸立刻红了，低声说：“我怎么会……对不起啊！那个什么……几点了，还没有到啊？”
    “那个什么啊！我叫林子谦！”他这样一说，我就更窘了。他看了一下腕表说：“四点五十了！快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怪不得看到车窗外天快黑了。这时火车上的小推车开始卖盒饭。我就使劲扯了扯窗帘。强迫自己不往小推车那边看。
    “怎么了？中午在滨海城没吃饱？又饿啦？”听见林子谦说话，我没敢应声，只是呆呆看着车窗外面。心想：确实如此，但是我可不能承认，万一林子谦又嘲讽我，说我是大胃猪……
    我正想着，却听见林子谦嗤嗤笑了两声后大声喊：“大娘，我买一盒盒饭！”说着就掏出钱包。
    “喂，火车上的盒饭很贵的呀！”虽然很少坐火车但是我是知道这个的。但是林子谦恍若未闻。
    “你不吃吗？你不饿？”我犹疑地从林子谦手中接过盒饭小声试探地问他。
    “我……吃不下……谁像你呀，中午吃那么多下午还饿？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
    我使劲白了林子谦一眼，拿过一次性筷子，打开盒饭，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林子谦望着何清音努嘴不满的神态，那带羞含笑的梨涡，一时出神了。“喂，何清音，慢点吃，我又不会抢你的！”看到何清音的样子，林子谦起身去开水炉旁接了半杯水，又倒上半杯的纯净水，递给何清音：“慢点，待会又要噎着了！”
    “哦，谢谢！”埋头吃饭的何清音很不好意思地接过林子谦递过来的水杯。座位对面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这对小情侣怪甜蜜的！”对面一对中年夫妻说。
    何清音更窘迫了，脸都红到脖子根。“阿姨，我们不是……”何清音瞥了林子谦一眼，见林子谦仍旧闭着眼睛听音乐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只好吃饭。
    “这是哪里呀，你熟门熟路地进来了？”见林子谦把钥匙插进防盗门的锁孔，何清音不解地问。“嗒！”地一声，门开了。林子谦把何清音推进门：“当然是我家！”
    一阵浓郁的水仙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哇，好香，林子谦，你很喜欢这种清高孤傲的花吗！”望着客厅桌子上的一簇开得正好的水仙我感叹道。突然记起来因为水仙花我和林子谦还有过一段有趣的往事。
    环顾客厅一周，看到虽然似乎长时间无人打理但是摆设仍旧雅致规整。
    “不对呀，你家不是在青城的？”
    “谁说我家只能在青城？青城那是我继父家，这里是我从出生一直到十岁的时候生活的地方……”
    “哦，我都问了一路了，林子谦，你到底让我来省城干什么？就是为了参观你从出生一直到十岁的时候生活的地方？”
    “哪里那么多废话，我饿了，你给我做饭吃吧！”林子谦把黑色腰包往地下一放，接着就瘫坐在沙发上，平时优雅的姿态半点也无。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敢情林子谦这几百里路让我过来就是为了给他做饭吃？
    “我饿了！你给我做饭吃……”
    “休想！刚刚在火车上你不吃就是为了回来让我给你……林子谦，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都吃过了，可是我还饿肚子呢！”林子谦痛苦地揉着自己的肚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活该！”我决定不管他，起身去洗手间上厕所，洗手，洗脸……
    等我从洗手间出来，客厅里已经没有林子谦的身影。我在厨房外面见林子谦蹲在地上发呆，一动不动地，原本挺拔的身子蜷曲着……格外落寞。
    “林子谦，你怎么了？”突然想起来林子谦国庆节的时候生过病的，以前那次在操场外的路上，他也曾经……我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抓住林子谦的胳膊，只见几根面条从他手中顿时滑落。原来，他是要自己下面吃的。我长舒一口气，总算他没事就好。
    “就只有这几根？你吃的话，远远不够呀！”我扒拉着橱子里面塑料袋里大约二十根面条说。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靠近……温热的气息在左侧脸颊……“给我做一次饭，好不好？”他的声音带着哀求的哽咽。我不敢侧头，我怕看见他的双眼，怕一个侧头，他的唇就会准确地停留在我的脸颊。
    “好！”我赶紧起身，整理一下衣服，“我可是只会最简单的，譬如西红柿鸡蛋面，炒土豆丝之类的，你要是觉得不符合你这大少爷的胃口，你就自己出去吃，这繁华的省城可是什么都能买得到……”我一边打开冰箱看看有什么食材可以利用。只有一根葱……还是干瘪的只剩下皮的。
    “你做的饭可是买不到！但是你需要什么东西可以在附近的超市买到，这个……这根葱是一个多月以前的……”
    我拿出那根葱来，扔进垃圾桶里。
    “林子谦，我可不是你家的仆人，我给你做饭你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我挺感兴趣的，”林子谦的一只手撑在冰箱门上，另一只手抚摸着下颌，极有深意地说，“大不了以身相许……”
    “无耻……”我赶紧逃出了厨房，往外面跑去。
    望着何清音的身影消失在院子中，林子谦赶紧拿起钥匙和钱包，也跑了出去。心想：“这个白痴，去超市不用钱就能买菜吗？这个路盲，呆会迷了路就回不来……”这样一想，他的唇角浮出笑意。林子谦跑到院子里突然觉得天黑得厉害，又比下午暖和，估计呆会会变天，就进屋找雨伞去了。
    当我用口袋里仅剩的钱买了一把手擀面三个西红柿六个鸡蛋和两个土豆四根葱，我才发现出门忘记带钱包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更让我糟心的是等我走出超市才发现我完全忘记了来时的路。往左走还是往右走？林子谦家住在哪里我并不清楚。我的心一下子慌了。对了，给林子谦打电话，可是附近哪里有电话亭？借个手机？别人会以为我是骗子……
    我正在心慌时，天空下起了雨。我伸出手，心跌入痛苦的深渊。为什么下雨？冬天不是应该下雪的吗？往事纷纷扰扰地浮现在脑海，那个令我终身难忘的痛苦雨夜，陌生人的羞辱，身上抹不去的伤痕，各种流言蜚语……
    林子谦找到何清音的时候，何清音正瑟缩在超市对面的街角，头深深埋进臂弯里，买的菜放在脚边在雨水中像被人丢弃的垃圾。林子谦赶紧丢下雨伞跑上前，把何清音拉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她，心疼得喃喃低声道：“傻瓜，也不等等我，害得我跑到另一个超市去找你……你知不知道，我好害怕……”
    我紧紧抓住林子谦的衣服，牙齿打颤，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流眼泪，泪水混合雨水的滋味和盛夏的那个夜晚一般无二，只是更加冰冷。
    林子谦拿起地上的东西，撑着伞扶着何清音一步步向超市走去。
    当全身上下行头焕然一新的何清音站在林子谦面前时，林子谦差点认不出了，松散开来的细碎头发似乎还带着雨滴披散在肩上正好折射出霓虹灯的光芒。露着白皙脖颈的白色毛衣，浅紫色的毛呢外套，修身的黑色亮皮裙……要不是梨涡依旧，林子谦真的认为眼前的这个女孩不是自己认识的何清音。
    “很丑吗？导购员建议的，我知道这并不适合我……”何清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林子谦拉着乘电梯到了一楼的手机专柜。
    “喜欢哪个，自己挑！”林子谦眉眼弯弯地笑着说。
    “我……谢谢你，我不需要这个……对了，你还没吃饭呢，走，我们回家，我给你做饭……要是再买手机，你这顿饭的代价就太大了！”
    “我已经饿过去了，手机还是要买的，我不愿意再出现找不到你的情况……至于代价吗，我说过，大不了以身相许……哎，别走……”林子谦赶紧跟上何清音的脚步……
    “何霜，你……确定你切的是土豆丝而不是薯条？”看着何清音在厨房里切土豆丝林子谦上前一看，不禁拿着一根小指般粗细的“土豆丝”探究性地询问何清音。
    “你别捣乱，只管吃好了！管它是什么！”何清音心里想：反正是给“狗”吃的。
    见何清音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林子谦才放下悬着的心。想起刚才匆匆寻找她的焦急，看到她瑟缩无助的样子的心痛，何清音，这些，你可知道？
    吃过饭后见何清音在厨房忙着洗碗，那灯光下黑白分明的背影晃动，擦干的头发柔软服帖地附在耳后，在光线的照射下有些微的泛黄……多想就这样，这样就是一辈子，多想一直看下去，多想悄悄走过去搂住她的腰，头抵在那片柔软的微黄中……林子谦想得出神。
    “林大少爷，都收拾好了……哎呀！”我刚从厨房走出来，腿不小心蹭到客厅的茶几，一个铁盒子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盒子里的东西滴溜咕噜地滚在了地毯上。“咦，你也有这个，玻璃弹珠哎，许多年没见过这个东西了！”我一边拾着五颜六色的珠子一边惊奇地说。
    “那是我小时候玩的！”林子谦也起身找珠子，“我们一块玩会吧，呆会谁输了，就必须答应赢了的一个要求！”“好啊！”何清音想也没想就痛快地答应了。
    一会……“哈哈，何霜，你输了！”林子谦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好吧，愿赌服输，你提要求吧，只要不是以身相许就行！”
    “切！就你这姿色……”林子谦一扔手中的玻璃弹珠不屑地说。
    “今天是谁说了两次大不了就以身相许的话的！”何清音伸着两个手指头提醒林子谦。
    “你这才知道，你很二呀！”“林子谦！”何清音撸袖挥拳而来，林子谦躲避不及，胳膊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这么凶！以后没人敢娶你的！这次我可是赢了你的，你要遵守约定！”
    “好吧，你等着，下一局，我一定赢过你！”何清音咬着嘴唇嘟着嘴说道。
    “说说你小时候的糗事吧！别误会，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童年，不是想窥探你的隐私的！”见何清音杏眼圆睁，林子谦赶紧解释，连连摆手。
    林子谦抱了一床被子来，给何清音盖上，何清音就在沙发上歪靠着回忆自己小时候的趣事：有一次贪玩忘记回家被父母罚跪一个小时，有一次从屋顶上跳下来摔得腿上鲜血直流，有一次去地里偷玉米被看田的哑巴逮了个正着，有一次钻麦秸垛回家后洗澡时疼得哇哇大叫，有一次壮着胆去坟地周围玩被磷火吓了个半死，刚刚学会骑车子就大胆撒把一下子摔在了阴沟里……
    何清音说的时候手舞足蹈的，脸上洋溢着笑，仿佛她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美好幸福的童年时光。林子谦撑着一只胳膊微笑着看她梨涡深陷，笑靥如花，灯光下的剪影是那么活泼灵动……他的心也随着何清音的话时而紧张，时而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