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扬尘

    （十一）
    这个周日是个大好晴天，已经被放生的林筛子却早早地起了床，今天是和弟弟李烨磊出去吃好喝好完好的一天。林筛子东挑西挑，也不知道该穿什么才好，生怕显得刻意。最后方才选了一件素白色的T-恤，和一条黑色的宽松短裤，背上了一个铁链肩带的透明包包，配上了小白鞋，只是扎了个随性却提升气质的丸子头。
    这样不会显得我可以了吧。林筛子开心地咬了一下嘴唇，表示满意。
    李烨磊早就在那里候着了，他也穿着一件素白色的T-恤和一条黑色的宽松五分裤，配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刚剪短的头发显得他格外清爽。林筛子的心“咯噔”了一下，千算万算没想起他也是个喜欢素净的人，无意之间便撞了衫。
    林筛子的脸早就红了，李烨磊却十分冷静地眯起眼睛看着她，“今天真好看。”
    “啊？你说什么？”林筛子光顾着走神了，却没有听见他的话。
    李烨磊温和一笑：“没什么。”
    “哦，好吧。”林筛子嘟着嘴吧，低下了头。
    熙熙攘攘的游乐园里，奔跑的孩子，戴着玩偶套的人，千姿百态。林筛子和李烨磊还是习惯性地并排走不说话。
    林筛子走在路的内侧，李烨磊走在路的外侧，后面传来了一阵小跑，紧接着就是“哎呀”的一声。李烨磊下意识低下头护住林筛子，原来是个小女孩撞到了林筛子。
    小女孩抓着林筛子的小拇指，撒娇般地说：“阿姨对不起。”
    “阿姨？”林筛子哭笑不得地把眼神投向了护着自己的李烨磊，李烨磊搓了搓额头，忍俊不禁地蹲下来，拉住小女孩的手：“这个是阿姨，那我呢？”
    小女孩笑得和花一般：“这个是帅哥哥。”
    林筛子更加无奈了，李烨磊忍住笑，耐心地对小女孩摇了摇头，说，“哥哥和这个女孩差不多年纪，那这个女孩叫什么？”
    小女孩思索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试探：“叫姐姐吗？”
    “真聪明，就是姐姐。”李烨磊温和地笑了。
    “我妈妈喊我了，”小女孩转过头，对李烨磊说，“哥哥要和姐姐好好地在一起啊。”
    “呈你吉言，去吧。”李烨磊笑得跟小孩一样，然而在林筛子的眼里这个笑阴险得很。
    李烨磊目送小女孩走到他妈妈身边，方才起身，注视着身边的林筛子，林筛子整张脸都热了起来，她不自在地把眼神投向别的地方。李烨磊笑了，轻轻地抽出一只手牵住林筛子的手，林筛子转过头怔怔地看着他。
    他没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牵着林筛子的手，自以为这样就可以牵住她的路。
    年轻就是好，好在把现实看成幻想，幼稚地以为所有生活的喜怒哀乐都可以遂了自己的心愿。多少人年轻的时候以为可以牵住身边的人现在或是未来的大半辈子，以后都是不定数啊。许多年后，你就会觉得想想都好笑，要不怎么会说青春的美好。放开从校服到婚纱的人不谈，大多才是现实。
    他没有看见林筛子开心的笑容。
    “李烨磊，我们去鬼屋吧。”
    “你敢吗？”李烨磊歪着头怀疑她。林筛子露出了兔牙，“当然敢。”李烨磊摸了摸她的头，为她顺了顺额前的头发，林筛子乖巧地站在他面前，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李烨磊的手停在了林筛子的脑门上，注视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自己，“你想我说什么？”
    林筛子勾起了嘴角，眯起眼睛，用手覆上了额前李烨磊的手，李烨磊反倒怔住了，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林筛子歪着脑袋爽朗地笑了两声，阴阳怪气地模仿李烨磊的腔调说了一句李烨磊永远都不会说出的话：“姐姐，我害怕。”
    李烨磊抽走了手，暗自吁了一口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鬼屋里面的灯光昏暗，一处白光一处蓝光显得气氛更加诡异，李烨磊依旧牵着林筛子的手，他明显感觉到林筛子比方才用了力气抓着自己的手，她的手心还沁了一层薄薄的汗。她还是怕的，他默默地想。
    在拐弯处，唯一微弱的一束白光忽明忽暗，林筛子紧抓着李烨磊的手小心翼翼地走过拐弯处，不料上面用绳子挂了个假人，靠着诡异的灯光，林筛子便知道那个是吊死鬼，整颗眼睛都是白色的，舌头探在外边，脸正对着林筛子，林筛子后知后觉地叫唤了一声，退了半步，半边身子躲在李烨磊身后。实际上，李烨磊自己也被吓到了，但还是保持着冷静的模样。
    林筛子睁大眼睛看着李烨磊转过头用嘲笑的表情对着自己，她松开手，从包中拿出一张纸，伸手擦去她额头上的汗，她咧开嘴巴也用嘲笑的表情回应他：“害怕了就说嘛。我又不会嘲笑你，毕竟你的年龄还小。”
    李烨磊没满脸的失望：“在你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弟弟吗？”林筛子当然听出了言外之意，但是她并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装傻充愣：“要不呢？你就是我的弟弟啊。”
    李烨磊的心底涌上了一股悲哀的潮流。
    林筛子看着他平静的表情，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说漏嘴，否则又是自己吃了苦，人家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
    回家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了。李烨磊和林筛子乘着电梯上楼，在电梯到了十一层，李烨磊该走了的时候，他停住了，按下了电梯的暂停键，转过身看着林筛子。
    “怎么了？”
    “没怎么了，就是想告诉你，你今天真好看。”话罢，摸了摸林筛子的头。
    林筛子不好意思地笑了，“谢谢你。”
    李烨磊走了，他没有说出他想说的话。
    林筛子也没有等到想听的话。
    你从来被动，我也不喜欢主动。
    于是我们耗了这么多的时间和情感，迎来的也只是分别。
    自从林筛子高考结束了之后，李烨磊便一个人上下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