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

第138章


  “那去你那儿?”
  “别介,就在这儿吧。”睦王妃轻笑,手指一旁的花亭。
  “王妃~”管家犹豫着想阻止,我摆了摆手,吩咐道:“下去吧,我自有分寸,让他们上两盅双奶皮。”
  “是。”
  “和王妃果然气势不同,难怪我听大哥说起,如今和王妃与钟王爷……兄妹同心啊。”她已径自坐下,眼睑低垂着,态度仿佛恭谦,语气却甚是讽刺。
  “哪里,说到兄妹同心,我一向羡慕睦王妃与国安侯。”
  两人客套着,都带着敌意,没有共同语言,几句话说完就没了下文。丫环们斟茶上点心,来来往往,我们反而与这亭子一道,成了不动的风景。
  正思量间,见娘迎着几个婢女往这边来,为首的丫环捧着双奶皮,一队人走得有些匆忙,及至娘瞧见我,仿佛放心了,脚步才放缓了些。
  “怎敢劳国公夫人亲自送来。”睦王妃坐在椅间客气,并不起身。
  “哪儿的话?王妃客气了,您是主,我是客,还要谢王妃这些日子对嫣然的大度,快尝尝这双奶皮,趁新鲜做到,夏日补养消暑最好。”娘还是一如既往,笑容不淡不浓,刺得睦王妃无法答言,只冷哼了一声,抬起碗拨弄着白玉碗中如一碗白玉般的双奶皮,并不尝试。
  “娘,宝宝们好吗?”忍不住低声询问,娘冲我点头,展颜一笑,“说到宝宝,真是个聪明孩子,这才多大,凡事都知道让着姐姐。”
  “他那是天生的老成,哪里就成了聪明?”我也不由开怀,一提到孩子,有如春风拂过心田,吹走丝丝寒意。
  “那不是?男孩子,总要稳重些才好。倒是囡囡,个头不大,噪门儿怎么那么大,饿了尿了,一个府里都能听见她的哭声。”娘一面说一面摇头,“这两姐弟当真生反了。”  
  人回来了,心早就飞回紫菡苑,可惜睦王妃坐在这儿,没有去意,也不好太露凉薄。耐着性子陪她坐了一回,时不时聊上了句,皆是无关紧要的话,我学不来娘的淡定,几次露出去意。  
  “和王妃想必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与王妃相谈。”
  “莫如睦王妃等王爷回来再走?”起身劝留,她的身影一窒,半晌方道:“不用了。”  
  “嫣然,送送睦王妃。”娘朝我使眼色,我跟上前,两人并肩,只是气氛更加尴尬。  
  “睦王妃~”眼看将到大门,心里有些话,想对她说,思量着开口,才要继续,她打断我道:“你要说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我不怨你,也不怨王爷,唯怨造化弄人。可你别高兴得太早,皇上再宠你们一家总是有限,须知,那钟王爷可是一臣侍二主,你呢?”睦王妃瞟了我一眼,满是不屑,“一女侍二夫,天下尽知。”
  微有一愣,面前的睦王妃笑得阴险邪恶,反而激得我收了几分歉意,变得同样冷漠。“睦王妃提醒得是,嫣然谨记。只是睦王妃别忘了,许家摇摆不定,最后投向四皇子,又何尝不是一臣侍二主?”
  话音未落,她的脸色一沉,对视片刻,终于拂袖而去。
  夏初的早晨,阳光显示出自己的力量,晒在我后背上,暖得过了,有些热得烦躁。可这场对峙下来,心下却阵阵发凉。突然有种预感:虽然宝宝还小,只是夺嫡如箭在弦,已离最后的决战不远了……
 囡囡和宝宝长得快,转眼就出牙了,除了乳汁,他们也开始吃些辅食,各种水果蔬菜做成泥,看他们半抿半嚅,小脸吃得脏兮兮的,小手还抓着勺子不断挥舞,就忍不住开怀——两个宝贝都健康活泼,这是我最大的安慰,比一切爱与情感都让人踏实安慰。
  宝宝是结实的,个子看上去与囡囡差不多大,但他比囡囡沉许多,抱在怀中,紧实嫩滑的小脸,圆溜溜的黑眼睛、挺直的小鼻梁,喜欢用脏嘴蹭在你脸上、衣领上,笑起来有两上甜甜的酒窝。有人说他长得像我,过于“漂亮”,我看不出来,反而觉得他像木桢,还不会说话的襁袍婴儿,已经有那份沉稳老练的气度——凡事不与囡囡相争,很少哭泣,笑得也不算多,总是瞪着大眼睛观察四周,冷静而有趣。
  囡囡则不同,说她是个脑子没成形的小女婴,莫如说她是个小人精。哭声最大是她,笑得最快是她,吃得最多是她,尿得最多也是她。比宝宝早出生半小时,就比宝宝精了不至十倍八倍。  
  木桢常看着她摇头,冲我无奈苦笑,“瑶儿这性子,也不知是随你还是随我,依我瞧,长大了可没人敢娶她。”
  “哪有你这样当爹的?囡囡性子外露也是好事,省得吃亏。”
  “女生外向啊,果不其然。”他摇着头欲走,可囡囡突然伸出小手,依依呀呀使劲儿叫唤。  
  “快,她要你抱她呢。”抿嘴一笑,木桢将囡囡抱在怀中,口中念念有词:“瑶儿,要爹爹抱?”
  囡囡抓住他衣领上的盘扣,手指扣动,嘴里唔唔有声。木桢用下巴上的胡茬刺囡囡的嫩脸,若换作宝宝,一定不乐意,唯有囡囡,最喜欢木桢这样逗弄她,每次一哭一闹,只要用上这招,肯定破涕为笑。这好象现在,刚才还专注于木桢的领扣,这会儿已咯咯笑得眯起了眼。  
  “囡囡想讲话了。”我看着她吱唔,偶尔扯着喉咙大声喊……娘说我学语前也常这样,于是我想起从前家中的那架紫藤,我躺在紫藤花架下的摇篮里,看娘温柔似水的笑,使劲儿一咧嘴,终于唤出两辈子的呼喊。“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叫‘娘’。”
  “早着呢。”木桢一面逗囡囡,一面答话,“你没听乳母说,一岁左右能说话就算不错了。”  
  “那还得等几个月。”
  “想着慢,过起来就快了。这不,夏天热得虚了,才嚷着受不了,这下,转眼就快入冬了。”  
 一句话提醒了我,转身问屋里的侍女,“宝宝们的衣物可准备好了?别等到时候手忙脚乱。”  
  “回王妃的话,世子与郡主过冬的棉袄、绣货都备齐了。前几日王爷还说用貂皮给世子郡主做冬衣,国公夫人说小孩子火气大,用不得这些皮具,这才作罢。”
  瞟了木桢一眼,倒没料到他这样细心。
  木桢有些不好意思,眼睑一低,反而笑了,“原是前些日子打猎,父皇赏的,我想着府里人人都有了,放在那儿也是浪费。”
  “真正是男人家没个常识,哪有这么小孩子用皮货的?”嗔了他一句,心里却甜,伸手接过囡囡,她犹抓着木桢的一簇头发丝儿,红红的小袄衬着红红的脸蛋,眼眸黑亮灵动,身上带着浓浓的乳香,手臂胖成藕节,手指粉嫩可爱……这是人一生中最幸福纯粹的时光,有所倚傍、无所负担。  
  “嫣然。”木桢从身后搂住我们母女两,轻轻在囡囡额间一吻,“下月冬至,宫里定了去芳泽渡节气,父皇今日刻意提醒我,让你带着瑶儿与景衍同去。”
  “芳泽?不就是那个温泉之乡,离京瑞可远?要去几日?”
  “说起来倒也不远,只是路不好走,所以从没带你去过,出了城往西几十里地,行宫刚刚筑好,父皇一时兴起,加之朝中无什么大事,也想享享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
  “这一来一去,总得待上十来天吧?”
  “可不是,说起来,那行宫前前后后也修了数年,最算是落成了,我去瞧过,每座主殿里都是温泉水,气候虽然也冷,可殿里被这水汽蒸着,比别处滋润得多,你定然会喜欢。”  
  “我自然喜欢,只是不放心远行,宝宝们还小。”
  “伺候的人都跟着,错不了大折儿。”
  玩了一会儿,囡囡在我怀中睡着了,将她放回摇篮,盖好小锦被,看她熟睡时甜美的样子——小手握着拳,大拇指被握在中间,小嘴一嚅,眼皮粉嫩、偶尔跳动……每一处细节都让人喜爱、让人满溢幸福。这才是母爱的感觉,有责任也有感动,有承担也有收获。
  “行了,瑶儿睡了,该轮到关心我了吧?”木桢轻笑,拉着我出屋,连宝宝也睡熟了,只是他的睡姿踏实,不若囡囡总爱踢被子。
  屋外冷,晚秋的风特别刺骨,而且很长,斜刺里狂过小院,卷起落叶满天。木桢挡开侍女送上的我的衣物,展开自己的披风,将两人裹在一起,他的体温温暖着我,低头含笑看我,眼眸明亮有神。  
  穿过回廊、门洞,朔风掀起袍角,扫落片片枯叶,从树端飘然落地。
  照睿朝的规矩,火炉子得等冬至以后才笼,热炕也是这样,之前无论再冷,都得硬撑着。自我生了宝宝,身体俱寒,天儿转凉后,我们的内屋已笼上火炉,掀开厚实的门帘,暖气扑面而来,一下就薰红了我的脸颊。
  “让他们备酒。”木桢一面脱去披风,一面吩咐下人。
  “又要喝?”
  “这样冷天儿,你也喝点暖身子。”他搓着手,搓得热了又捂住我的。“晚膳我命人备了炸鹌鹑,就着咸粥,最易下口,再饮上几杯,岂不乐哉?”
  说得我也笑了,卸了妆、除去头上的发饰,又将腕间的镯子收好,净手洗面,一会儿功夫,天色暗了下来,晚膳铺满矮几,木桢早坐在那儿早斟自饮,一杯热酒下肚,屋内酒香四溢,引得我也来了兴致。
  “这是羊奶酒?我记得府里的已喝完了,你哪儿弄来的。”看着乳白色的酒汁,这酒是桑夏国的特产,虽说两国通商,但商市时开时闭,两朝互不服气,货品流通有限,自格拉塞走后,已有些日子没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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