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花开

第144章


  “你们给我听清楚,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们王爷可把最后的决定权交在我手里,你们若想今后日子好过,就别怠慢了夫人与瑶郡主。”
  “嫣然~”娘似有觉悟,唤了我一声,奈何囡囡哭得厉害,她不得不抱着小家伙哄个不停。  
  “娘。”我唤道,从她怀中看囡囡哭闹的模样,小嘴张得那么大,已希疏出了零散的几个牙,眉头紧皱着,小手握着我的一个指头,怎么都不肯松开。
  “乖囡囡。”我反复念,泪滴在她泪上,怎么也收不住,见娘又要说什么,狠心转过头,稳住声音吩咐门口的守卫道:“送夫人与郡主回屋。”
  屋里慢慢安静下来,可囡囡的哭声仿佛还萦绕在心头耳边,我怔怔的依床而坐,靠在床架上,前尘往世如同电影,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
  丫头们不待催促,端上了热水,这可是前所未有的,我笑了,有些悲哀。  
  细细的、细细的,擦拭自己的脸颊,病后的容貌有些憔悴,可眼眸明亮,印在水中,一漾一漾的,漾出很多心事来。
   解开挽起的长发,以手作梳,沾水梳理长丝,从顶端到末梢,自己抚摸着自己,轻轻舔噬内心的伤口。一遍遍,告诉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生命中那样欢笑与泪水,最后都只是一个泡沫。而我要做的决定很简单,简单到甚至不用再像现在这样坚持得难熬,苦等得莫测。简单到只是一念之差,也许,我起码能让爹娘平安。
  第二天天光刚亮,我已命人传话出去,请萧木绎一叙,又让人传话,因为病又反复了,怕传染给孩子,所以今日不见娘与囡囡。原以萧木绎听见了就会过来,谁知竟拖到下晚时分,门吱哑开的时候,他还穿着朝服,我走近相迎,面上挂着微笑,倒让来人愣住了。
  “弟妹消息可真快,虽关在深闺内院,竟也知道今日朝里的事儿?”
  “嗯?什么事儿?”他的话把两个人都问住了,我的笑僵在脸上,仿佛笑得不是时候。  
  萧木绎眉目一挑,走近前道:“那弟妹今日请本太子过来有何事相商。”  
  太子?许世杰的话果然应验了,萧木绎笑得那样得意,我早该料到一切都如他意。  
  “怎么?弟妹想清楚了?”
  “想清楚什么?”我傻站在那儿,简直忘了自己的决定,直到他的脸逼近,近到能看见他眼中的我。
  “如何?这太子侧妃的位置还给弟妹留着,后宫诸院,弟妹喜欢哪个院子?”  
  一语点醒梦中人,我尝试着拉回已经开始涣散的笑容,引着他往里屋走。“原想备酒的,可使唤不动丫头们,只有清茶两杯,替四哥庆祝。”
  “弟妹。”他突然叫住我,目光凛厉了,“你果真今日一早就知道消息了?”  
  微一稳神,我还是那样笑着,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四哥说笑了,嫣然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又怎能未卜先知?”一面说,一面瞧他脸色渐渐放缓,手中端起那杯热茶,奉上前道:“只不过前日侯爷来略提起过几句,嫣然并不敢多想。”
  “他?他说了些什么?”
  “无非是说四哥如何英明,如何布局,如何离那个位置,一步步近了。”我看着手中的茶碗,一碗青绿色的茶汤,漾出我的笑容,笑得有些虚伪,可笑得很坚定,不掺一点柔弱。  
  “难怪。”萧木绎一把将我拉进怀中,茶水泼了他一身,我低呼着本能想要挣扎,才一动弹,囡囡的哭声好象就在我耳边,无比清晰。
  “难怪今儿难得见弟妹一笑,果然倾国倾城啊。”
  “四~”
  “叫我的名字。”他打断我,喝令我与他更加亲近。
  “木……”我看见他的眼睛,和木桢那么像,有时候像到,如果你愿意,甚至可以混淆。  
  “木什么?”
  “木绎。”终于唤了出来,内心的屈辱反而变小了、走远了,微不足道了。  
  萧木绎哈哈大笑,笑容在我面前不断放大。
  “四……木绎,嫣然有一事相求。”
  “哦?美人儿想求什么?”他抬起我的下巴,眼睛里不是爱恋,而是征服的快感。  
  “想……想请太子赏嫣然几壶酒,让嫣然陪太子好好喝上几杯。”
  萧木绎一愣,指肚极快的滑过我的脸颊,是与木桢竭然不同的霸道,“果然是个灵透人儿,还知道分寸。来人,上酒备菜。”
  “你不怕我?”喝多半醉,不由问他,我在赌,赌一个胜算极小的局,然而不赌,连这么点胜算都没有。
  “怕你作甚?”
  “你不怕我假降?”
  “你难道会是真降?”
  ……
  “美人儿既是灵透人儿,何必绕那么大个圈子,折磨了自个儿,倒让本太子心疼。”  
  “木~”
  “听着,就算你是假降,咱们日子还长,我就不信,一个女人罢了,日复一日,会有不动心的时候。”萧木绎饮到兴奋处,双目发红,那里面藏着的野心呼之欲出。“就如同弟妹从前不也是戬国钟将军夫人吗?被五弟掳来成亲,不也一样伉俪情深?”他说着开怀大笑,倒是我,乍一提及,无奈罢了,竟然会滴下一滴泪来,连自个儿都觉得费解。
  “嗯?”萧木绎扬声询问,猛然凑近前揽住我,只一顿,俯身就替我舔去脸上泪痕。“还惦记着你的夫君?还是那戬国的将军、睿朝的王爷?本太子告予你知晓,他们,如今还是王爷,可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本太子的阶下囚。”
  “殿下。”我跪倒在地上,混身发颤。
  “何事?”
  “嫣然想求……”
  “别把我当成我那个痴情弟弟。”
  “嫣然只想求爹娘与囡囡、宝宝的平安。”
  ……
   屋里悄无声迹,良久,萧木绎起身将我扶起,唇边噙笑,得意而又狂妄,天下,皆不在他眼里。 
 “那要看弟妹怎么做了……”
     这声弟妹无比刺耳,也许带给他的是极度的刺激。我侧身一躲,脸上犹有笑容,“殿~”  
“嗯?”
“恕嫣然无礼,只是连日生病,又不得洗浴,今夜晚了,嫣然陪殿下饮几杯以示庆祝如何?”  
“殿下?”萧木绎一挑眉,猛地将我搂紧,哈哈笑道:“虽说本太子喜欢美人儿直呼名字,可这‘殿下’二字听起来着实舒坦,从美人儿口中说出,比任何人唤得都舒坦。”  
无奈的,我依偎在他怀中,我丈夫的哥哥,他们的血脉相连,正因为此,现在的情形显得犹为讽刺。
我不愿多想,或者说是不敢多想,多想哪怕一点,就没有勇气继续下去。  
美貌有时会带给人困扰,有时也会予人方便。如果一个男人垂涎一个女人的美貌,那这个妇人就可以借此提出一些要求,反正没有爱的联系,不过就是条件的交换,我求得心安理得,他也心知肚明我的委曲求全。
萧木绎不是一个傻瓜,他精心谋划着,一步步接近那个位置,在这之前,一切都不心急,包括对……我。
这给了我喘息的机会,在与他周旋的同时,我也在布置着一个属于自己的棋局。  
从那天以后,我换了一个院子,陈设布置精美得多,连下人们也不敢再恶语相向,小心服侍着,低着头、垂着眼睑,唇边含着微笑,就好象我真的是她们的主子。每天夜里,萧木绎都会前来,并不相强,只是要我陪他喝酒,几杯下肚,眉眼带着喜色,搂着我的时候,嘴里哼着小曲儿……  
人生这样就满足了,有时候,我甚至不忍心破坏他的美梦。对他来说,等待是漫长的,但又充满希望,唯有这过程,让人心甜如蜜,也许结果来临那天,反而不如想像中美好。  
迎来送往,等送走他,躺在盛满热水的木桶中,有泪意的时候,我就将自己埋在水里,一遍遍默喊着木桢的名字。环绕的热水将泪逼了回去,我的长发散在四周,扰乱了我的视线,那些纠结的黑发,在水里舞蹈,旋转缠绕着,如同往事——就在你身边,但只是一股淡淡的墨意。  
萧木绎被册奉为太子,萧木桢被贬为郡王,钟骁又做回一介三品将军,国安侯许世杰一跃而成太子府中位高权重的谋士、新任外姓国安王爷……朝夕改变的不止是他们的身份,更是局势的变迁,这后头隐藏着风云变幻。
我满心期待永隆帝班师回京,如此静候下去,机会全无,仿佛一潭死水。这消息迟迟不止,倒是无意中听见有人私聊,才知道木桢已与萧木绎多番谈判,几次未果,按捺不住心性,动手打了当朝太子,连郡王一爵都难保……
木然的听着这些消息,木然的没有反应。我始终不肯相信,木桢会束手无策;我始终相信,聪明如他,总有一天,会讨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娘很担心我,几次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想劝我静候佳音,可我不能用他们的性命做赌注,我只能以自己的身体做赌注。两相比较,身体反而微不足道。此时才明白,男女之间的事,要么情到深处无怨悔,要么连那么一点淡然的味道都没有,完全的互相利用,倒也轻松没挂碍。  
在芳泽待了近十天,夜已经寒了,冬天的脚步越来越快,天空灰蒙发亮,始终不曾落下雪来。从前,我喜欢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坐在廊下抚琴,不为那寂寞的琴音,而是期盼手指僵冷以后,有个人会替你耐心捂热。他的温度、他的气息、他的笑容,仿佛一刻都没远离,有时我站在夜色中,遥望微微发红的天空,想像木桢握住我的双手,不断哈着热气,我笑了,跺着脚跳,于是他拉着我进屋,炕早就烧暖了,可他将我冰冷的双脚塞在他的两腿中间,就这样,窝在他怀里,是比春天还暖的温柔与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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