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初夏

    戚冉看着顾景晨，恨不得能够拥有一双透视的眼睛，能够洞察到他的内心。就算是沈至昀已经提前给她打过预防针说了顾景晨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但是她依旧想要知道，眼前的这个让她觉得陌生的人心里到底长着什么模样？
    “我记得你刚刚回来的时候，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个时候，在青城墓园，他几乎都不愿意认他，哪怕是程文心的葬礼他作为儿子也没有出席参加，他说过好几次祝福戚冉和宋逸的话，难道那些都不是真心的么？
    顾景晨冷冷一笑，头偏向一旁。
    “我也骗过自己要当一个好哥哥，可是戚冉，我做不到！“
    气氛陡然冷掉。明明曾经是关系亲密的两人，如今是隔着沧海桑田，中间横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他们之间不仅仅是相隔了空白了的十年，还有一道血缘无法跨越。
    顾景晨难得冷静下来，戚冉乘机劝道，“就算没有宋逸，你觉得我们真的还能在一起么？这是乱仑！哥哥！“
    戚冉第一次将这个词说出了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腹部一阵刺痛，那是一种由于心理引起的疼痛，18岁那年的记忆太痛了，一直都在心底，每每触碰都会痛不欲生。
    而那个错误， 是当初他们一无所知的时候犯下的，命中注定他们不可能走到一起，所以那个时候的程文心才会那么执着，扮演着一个狠毒的角色，哪怕是让戚冉恨了那么多年。程文心都一直将这个秘密隐瞒，直到弥留之际才说出了口，或许，他们当时都知道，这件事对戚冉的打击会有多大。
    可是，戚冉终究还是忽略了顾景晨，一个在十年前就已经知道了他们是亲兄妹的人，十年的时间里，却可以罔顾人伦，继续爱着她，这样的事情，恐怖至极。
    “我已经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了十年了，戚冉你觉得我会去在乎么？只要我们不在乎就可以了，我们什么都不要，就跟从前一样，一直在这里难道不好么？”
    戚冉陌生地看着顾景晨狰狞的脸庞，熟悉的容颜下已经是一颗扭曲了的心。
    “我情愿当初没有招惹你。”
    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他们十年前不会错误的开始，也就不会让顾景晨为此痛不欲生了十年。
    戚冉一句话，彻底地让顾景晨的心破碎。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痛过，一颗心，在瞬间四分五裂。
    “在你眼里，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特别恶心？”
    顾景晨瞪大着双眼，压抑着心口的疼痛，问道，一双眼眸，带着骇人的寒气，直直地逼着戚冉，浸入她的每一个毛孔。
    “我现在是宋逸的妻子，我和他还有过一个孩子，我们是真正的夫妻，而我和你，是亲兄妹！顾景晨，我们不可能什么都不管不顾。”
    顾景晨一脸的痛心疾首的模样，猝不及防的顾景晨突然抓起茶几上的果篮里的水果刀，直接了当地将刀划向自己的手腕，一刀见血，戚冉瞬间愣住了，看着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来，一股寒意席卷而来。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顾景晨，你干什么！”
    戚冉想要扑上去抢他手中的刀，但是由于自己脚上的伤，并没有成功，顾景晨绕到沙发后面，一手拿着刀，一手流着血，“戚冉，你不可以爱别人！任何人都不可以！”
    顾景晨赤红着眼眸，突如其来的狂躁，惊悚十分，戚冉几乎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那是一种濒临恐惧时候最真实的反应。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别伤害自己！”
    “我只是晚了那么一点点，你为什么不等我到最后！你明明还爱我，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顾景晨的声音沙哑，眼泪淌在脸上，是那般绝望的神情，戚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景晨，哭的像是个无措的孩子。
    “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觉得我在乎的是我们之间那点血缘关系么？戚冉，我在乎的从来只有你，只有你！你不爱我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顾景晨歇斯底里地嘶吼着，身体微微颤抖，摇摇欲坠，戚冉紧盯着他握着刀的右手，那随时可能在自己身上再加一刀的样子，让她害怕极了。
    “我求你了，晨，你先把刀放下好不好？我现在就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了，我不走了，我真的不走了，你别伤害自己好不好？”
    这样偏执的顾景晨，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戚冉身体一软，有些站不稳。
    恐惧已经让她失去了身体里的所有气力。
    眼看着顾景晨将刀再次搭上自己的手腕的时候，戚冉几乎忘记了呼吸……
    下一秒，他的身子突然一软，手中的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戚冉看着及时出现的沈至昀将针管扔下，扶住顾景晨。
    戚冉一口气这才松了下来，多么庆幸，沈至昀及时的赶到。但是抬眼望向沈至昀的时候，他看向前戚冉的眼神却带着恨意。
    是的，那是一种近乎于仇恨的恨意，恨不得将戚冉碎尸万段的那种。
    沈至昀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将顾景晨打横抱起，带到卧室。
    虽然这里不是医院，但是沈至昀却备足了工具和药，所以很快就处理好了顾景晨的伤口，刚刚给顾景晨打的那一针镇定剂，足够她睡上好几个小时的了。
    “戚冉，我放你走，从此不要再出现了。我会把晨带到国外，我会去找最专业的心理医生，将他的记忆封存起来。”
    “什么/”
    刚刚的紧张感还没有完全消散，沈至昀又说出了一句让戚冉意外十分的话，他居然要洗掉顾景晨的记忆？
    戚冉并不认为这是最好的方法。
    但是沈至昀却似乎是打定了注意，“我不同意！”
    沈至昀看着戚冉那坚定的否决的样子，觉得好笑，“戚冉，我只是通知你，你没有权利干涉我要做的一切决定尤其是关于晨的。”
    “我是他的妹妹，你就算是救了他，照顾了他这么多年，也不能剥夺他的记忆。”
    沈至昀伸出手，拽起戚冉，丝毫不估计戚冉的脚上，一直走到花园里才停下。
    一天前，他们才在这里进行了一次和平的谈话，但是现在，两人之间却燃起来了不友好的战火。
    同样的位置，却是完全不同的态度。
    戚冉这一刻，甚至觉得沈至昀其实精神也有点不正常，否则怎么会有一个正常人的思维如此跳跃，前后判若两人。
    今天的天气很好，此时阳光已经变得炙热，照在院子里，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笼罩上一层磅礴的光，但是戚冉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
    “戚冉有些事，我只说一遍。”
    沈至昀郑重其事地说着，他的腰板挺得笔直，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但是在他说完之后，戚冉情愿沈至昀今天什么都没有对她说过。
    接下来的这一番话，太过于震撼，就像是在大冬天里，被人活生生地泼了一桶冷水，将全身心都冻住了。
    以至于，沈至昀说完之后，很久很久，戚冉都站在原地，大脑空白。
    “从晨可以站起来的那一天起，他就在计划着要怎么样出现在你的面前，关于你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关系这件事情，在此之前，只有程董知道，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是顾庭给程董下的药，其实那是他授意的，为的就是能够将这个秘密永远的埋藏下去。晨这十年来一直很清楚，你们之间的关系，但是他不愿意接受现实，所以他才对自己的亲生母亲下手，但是还是晚了，因为你最后还是知道了。知道你和宋逸结婚的那天，他昏睡了三天三夜，戚冉，你永远也无法明白，晨有多爱你，我承认他的爱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但是也都是因为你，他失去了十年正常人的生活，却依旧得不到你的坚持。一个能够害死自己亲生母亲的人，你觉得他会放过宋逸么？还有那个谭娜，她给你下的药其实是我给的。晨就是想要你们分开，包括后来，你所怀疑的一切都没有错，只是你一直都还太天真不愿意去相信而已，戚冉，顾景晨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魔鬼，在深渊里挣扎了十年的人，他坚持的不过只是一个你而已，得不到我就帮他毁掉！”
    沈至昀说了好多好多，那些曾经宋逸提醒过他的，都是真的，那些她不愿意去相信不敢去想的，所有的一切也都是真的。
    “顾庭不过是一个挡箭牌，顾景晨给他顾氏，他也不过是一颗棋子。但是他做了这么多，赔上了一条命又怎样呢，终究是留不住你了，因为他没有时间了，戚冉，你赢了，你还有大好的时光，可是顾景晨没有了，我救不了他了，好不容易恢复了点，却要因为你把自己弄得心力交瘁，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戚冉，我不会让你再靠近她，顾景晨爱了你这么多年，最后的时间，就让他属于沈至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