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如何靠近你

第6章


这句话成了他日子里最大的烦恼。李芯说,她越来越喜欢他了,他的优秀让别人觉得他是神。也许,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敢靠近他。所以,他开始拒绝参加比赛,拒绝成为焦点。李芯问他,以后你娶我好吗。这让他觉得有些害怕。那天,
他要跑回去告诉她那句话,就算不能够转校回去,起码也把这句话告诉她。然而,追在后面的李芯撞车了。然后,医生说检查出李芯得了绝症......
    缘分,就这样搁浅下来,搁在身体里最柔软的位置,生生地疼。如果当初他知道那一刻的错过会错过那么多,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他一定不去赶那趟去爷爷家的公车。如果他的优秀会让李芯喜欢上他,而让她觉得是距离,他宁愿没有才能。如果他知道青树那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孩就是他认识的那个她,他一定不会答应李芯跑去青树,遇见她......
    莫上阳脑海中陆习茗带着稚气的脸在慢慢放大,放大成光华四射的陆习茗,转而是烙在他印象中的最后一种表情。
    莫上阳猛地睁开双眼,他看不懂陆习茗在狂奔出去之前的表情。
    痛苦,在经脉之间游走。
    他好象中了一种毒,有无数蚂蚁在血肉之中噬咬。
    解药就在不远处,他却不能伸手去抓住,连说一句让她等他的话都不能。
    他能跟她说“你等着我吧,芯得了绝症,她死了,我就和你在一起。”或者说“我们一起等待。芯不久就会去世,我们会很幸福。”
    这些话,他能跟她说吗?他能要求她,陪他一起等待另一个女孩的死亡吗?
    要我如何靠近你,陆习茗?
李芯(番外)
    又是消毒水的味道,医院里特有的气味弥漫着腐败的沉寂。让人感觉死亡在一步一步地接近。
    又一秒钟流走了。
    一秒钟,一分钟,对于现在的我来说都相当于生命。
    当原本还望不到头的生命,被猝不及防地加上了一个不算长的期限之后,我的人生就开始倒计时了。也许两年,也许一年,也许半年。我不知道死亡何时来临,不知道在哪一次黑暗里会等不到光明的出现,我只知道它离我很近很近,也许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那次车祸,我伤得并不重。虽然流了很多血,并且晕了过去,但只是一些外伤,养养就好了。
    那天我睡醒时,房间里空荡荡地,没有别人。我以为莫上阳走掉了,再也不会回来。
    我很着急。
    从认识他的那天起,我就认定了他是我的王子。他是那么地吸引人,不管从外貌才能,还是从谈吐举止,都像有一个旋涡,把人卷进去,迷恋下去。
    而我觉得自己也足以与他相配。我从小就被父母捧在掌心里,被众星拱月似的呵护着。我的任何愿望都会实现,就像——我想和他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他就转学来到了我的学校。
    我们应该很般配,是天造地设的那种。我觉得,王子会娶公主,给故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我甚至理所当然地期待着他向我求婚时的那个情景。
    可偏偏老天要安排那么多的意外。将一个人瞬间从天堂推入地狱。
    我发现属于我的那个王子在日日夜夜地思念另外一个女人。那些近乎疯狂的思念,也让我近乎疯狂。
    那天,我拉着他的胳膊,要求他答应娶我。我说那个小村子里的丫头很快就会不记得他而爱上别人。
    我诅咒着他们的爱情。
    他甩开我的手,跑走了。我失去理智地去追他。我迫不及待地要去追上他,我怕我们的距离就这样拉远了。
    终于,在听到一阵急促的刹车声后,我看到他停下脚步,向我奔来。
    没错,他在朝我奔来。我笑着看到了一大片红色。
    空荡荡的房间让我感到害怕。我感觉自己像个被人丢弃的孩子。我挣扎着爬起来,我要找回我的爸爸妈妈哥哥和我的莫上阳。我慢慢地靠近房间的门。门并没有关严实,裂着一条缝。我看到了所有人都在,爸爸妈妈哥哥和我的莫上阳。都在。
    可是,为什么每个人的神色都那么悲痛?为什么爸爸妈妈看上去突然老了十岁?为什么妈妈捂着嘴,压抑呜咽声?
    我继续向前走,我想告诉他们,我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已。
    正当我推门的刹那间,一个难听的声音响起:“对不起。癌症晚期,我们只能减轻她的痛苦。”那个穿着白大褂,整个人苍白得像幽灵的医生说。
    居然,那么轻巧地说“癌症晚期”,那么轻易地拂落了我的将来。
    我许在未来里那些发着光的愿望,慢慢地,慢慢地,黯淡下去,沉入寂静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静。
    未来,多么动听的一个词啊,我在那一刻丢失了。
    原来,我不是被别人遗弃了,而是被老天遗弃了。原来,意外不全是包裹着甜蜜的惊喜,有些意外让人失去活下去的勇气。我可以为冗长的几十年的光阴写一份详细的计划,却不能为这短短的一年半载做出任何打算。我觉得我已经化做了一缕游魂,在世间失去了价值。既然我的人生只剩下等待死亡的降临,那么,我决定放弃。就像莫上阳丢下我那样丢下它。
    然而,莫上阳踹开了我的房门。他答应一直陪着我,还答应娶我。他说所有人都需要我,他说一起好好活下去。
    他并没有丢下我。他的怜惜让我产生了真实的幻觉。他小心翼翼地把幸福放在了我的手里。
    于是,我终于再不肯放开。
    他是一个极细致体贴的男人,顾全着我敏感的神经。他已不再轻易在人前显露他的天才,他只专心致志地帮我撑起世界。我感受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专注的眼神,他不辞劳苦的爱护。虽然,只是爱护。我却在这最后的病痛中,闻到了幸福的气息。我以为我会一直幸福下去,直到死。如果没有去青树。
    “陆习茗”三个字铺天盖地地出现,在宣传单上,竞赛名单上,获奖名单上,甚至别人口中。每一次,莫上阳都会在这三个字上多停留一秒钟。
    一秒钟。对常人来说,根本不会发现。对于现在极度敏感的我来说,一秒钟有多长,没有人想象得到。
    每一次,多一秒钟。
    每一秒钟,都泄露着他极力掩藏着的秘密。
    每一秒钟,都让他的心痛成一片,继而是我的。
    我感觉得到他前所未有的脆弱。尽管,他仍旧有着冷静的温柔的外表。
    订婚仪式上。那个跳舞的陆习茗发出的光彩,深深地刺痛了我。我倔强地捱过了在青树的那些日子。我以为可以云淡风轻地过下去。
    偏偏,她还要跑来,让我呼吸艰难。
    老天不准备放过我。我真的是被逼疯的。她居然跑来跟他告白。她存心不让人活下去。我恨她,所以我打她,骂她。
    我们互相伤害。到最后,每一个人都血淋淋的。分不清到底是谁欠了谁。
生活
    依旧是这条路。
    路上零零散散地有很多颗石子。
    道路旁有水杉的影影绰绰。
    微风吹来清晨干净的空气。
    耳边有早起的鸟儿的欢鸣。
    大学校园的清晨,很安静。
    还没有人。
    陆习茗迈动双脚,一步一步地走着。尽管显得无力。
    她的世界已经分崩离析了。险峰沉至深海,沟壑升为悬崖。一条瞪着双眼的热带彩鱼,在高原雪域的苍白中,张着嘴,鼓着鳃。
    仰望苍穹。
    陆习茗感到自己仍在微弱地呼吸。
    陆习茗慢慢抬起头来。
    不是应该满目苍夷,秋叶萧索的吗?
    为什么青葱的颜色溢得满眼满眸?
    绿色,关于生命的颜色,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一切蓬勃得不象话。
    世界毫无改变。还是这条小径,还是沉默着的教学楼,还是那片空旷得不修边幅的天。
    她不知道回来这里干什么。只觉得无处可去。
    看楼的大爷开始提着一大串各种质地的钥匙,打开每幢教学楼的大门。
    树林后隐约有人影,忽明忽暗。陆习茗分不清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大爷打开了主教学楼这幢恢弘的建筑后,去打开电闸。
    陆习茗一个晃身,拐入了楼梯。
    她一步一步地,慢悠悠地往上爬。
    她手脚僵硬地,面无表情地往上爬。像被某种神秘力量牵引着的虔诚的教徒。
    陆习茗打开天台的门。
    一片澄明的蔚蓝色映入眼帘。
    与天好近!
    十六楼。她竟然没有喘气。
    陆习茗穿过那个宽阔的天台,站在边沿往下望。
    带着点威慑力,刚刚好的高度。
    这是她在这附近所能找到的最高的建筑。
    陆习茗转身走回去,轻轻地关上了天台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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