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心灵世界

第22章


在你,甚至以为这是一种最好的开头方法,是特别的亲热和信任呢! 
  若樨一下子就活跃起来,说,毕阿姨,您真说到我心里去了。其实,您这么快地和我约了时间聊天,我可高兴了。可我不知和您说什么好,我怕你看不起我。我想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干嘛自讨其辱呢?索性,拉倒!我想尽量装得老练一些,这样,咱们才能比较平等了。 
  我说,若樨,你真有趣。你想要平等,但却从指责别人入手,这就不仅事倍功半,简直是南辕北辙了。 
  若樨说,我知道了,下回,我想要什么,就直截了当地去争取。毕阿姨,我现在想要异姓的爱情。您说怎么办呢? 
  我说,若樨啊,说你聪明,你是真聪明,一下子就悟到了点上。不过,你想要爱情,找毕阿姨谈可没用,得和一个你爱他,他也爱你的男子谈,才是正途。 
  若樨脸上的笑容风卷残云般地逝去了,一派茫然,说,这就是我找您的本意。我不知道他爱不爱我,我更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 
  若樨说着,从皮夹子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给我。 
  我原以为是一个男子的照片,不想打开一看,是淡蓝色的笺纸,少男少女常用的那种,有奇怪的气息散出。字是虾红色的,好像是用毛笔写的,笔锋很涩。 
  这是一封给你的情书。我看了,合适吗? 
  读了开头火辣辣的称呼之后,我用手拂着笺纸说。 
  我要同您商量得就是这封情书。它是用血写成的。 
  我悚然惊了一下。手下的那些字,变得灼热而凸起,仿佛烧红的铁丝弯成。我屏气仔细看下去…… 
  情书文采斐然,述说自己不幸的童年,从文中可以看出,他是若樨同校不同系的学友,在某个时辰遇到了若樨,感到这是天大的缘分。但他长久地不敢表露,怕自己配不上若樨,惨遭拒绝。毕业后他有了一份尊贵的工作,想来可以给若樨以安宁和体面,他们就熟识了。在若即若离的一段交往之后,他发现若樨在迟疑。他很不安,为了向若樨求婚,他特以血为墨,发誓一生珍爱这份姻缘。 
  “人的地位是可以变的,所以,我不以地位向你求婚。人的财富是可以变的,所以我也不以财富向你求婚。人的容貌也是可以变的,所以我也不以外表向你求婚。惟有人的血液是不变的,不变的红,不变的烫,从我出生,它就灌溉着我,这血里有我的尊严和勇气。所以,我以我血写下我的婚约。 
  如果你不答应,你会看到更多的血涌出……如果你拒绝,我的血就在那一瞬永远凝结……” 
  我恍然刚才那股奇特的味道,原来是笺上的香气混合了血的铁腥。 
  你现在感觉如何?我问若樨。并将虾红色的情书依旧叠好,将那一颗骚动的男人之心,暂时地囚禁在薄薄的纸中。 
  我很害怕……我对这个人摸不着头脑,忽冷忽热的……可心里又很有几分感动。血写的情书,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有这份幸运的。看到一个很英俊的男孩,肯为你流出鲜血,心里还是蛮受用的。我把这份血书给好几个女朋友看了,她们都很羡慕我的。毕竟,这个年头,愿意以血求婚的男人,是太少了。 
  若樨说着,腮上出现了轻浅的红润。看来,她很有些动心了。 
  我沉吟了半晌。然后,字斟句酌地说,若樨,感谢你信任我,把这么私密的事告诉我。我想知道你看到血书后的第一个感觉。 
  若樨说,……是……恐惧…… 
  我问,你怕的是什么? 
  若樨说,我怕的是一个男人,动不动就把自己的血喷溅出来,将来过日子,谁知会发生什么事? 
  我说,若樨,你想得长远,这很好。婚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每个女孩披上嫁衣的时候,一定期冀和新郎白头偕老。为了离婚而结婚的女人,不是没有,但那是阴谋。另当别论。若樨,除了害怕,当你面对另一个人的鲜血的时候,还有什么情绪? 
  若樨沉入到当时的情景当中,我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疾速地眨动,那是心旌动荡的标识。 
  我感到一种逼迫,一种不安全。我无法平静,觉得他以自己的血要挟我……我想逃走……若樨喃喃地说。 
  我看着若樨,知道她在痛苦地思索和抉择当中。毕竟,那个男孩迫切地需要得到若樨的爱,我一点都不怀疑他的渴望。但是,爱情绝不是单一的狙击,爱是一种温润恒远。他用伤害自己的身体,来企图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一朝得逞,我想他绝不会就此罢手。人,或者说高级的动物,是会形成条件反射的。当一个人知道用自残的方式,可以胁迫他人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的时候,他会受到鼓励。 
  很多人以为,一个人的缺点,会在他或她结婚之后,自动消失。我觉得如果不说这是自欺欺人,也是一厢情愿。依我的经验,所有的缺陷,都会在婚姻之后变本加厉地发作。婚姻是一面放大镜,既会放大我们的优点,也毫不留情地放大我们的缺点。因为婚姻是那样的赤裸和无所顾忌,所有的遮挡和礼貌,都会在长久的厮磨中潲色,露出天性粗糙的本色。 
  ……也许,我可以帮助他……若樨悄声说,声音很不确定,如同冷秋的蝉鸣。 
  我说,当然,可以。不过,你可有这份力量?他在操纵你,你可有反操纵的信心?我们不妨设想得极端一些,假如你们终成眷属,有一天,你受不了,想结束这段婚姻。他不再以血相逼,升级了,干脆说,如果你要离开我,我就把一只胳膊卸下来,或者自戕……到那时,你又该如何应对呢?如果你说,你有足够的准备承接危局,我以为你可以前行。如若不是…… 
  若樨打断了我的话,说,毕阿姨,您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外表虽然反叛,但内心里却很柔弱。我没有办法改变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很不安全。我不知道在下一分钟他会怎样,我是他手中的玩偶。 
  那天我们又谈了很久,直到沏出的茶如同白水。分手的时候,若樨说,您还没有评说我的头发? 
  我抚摸着她的头,在樱粉和姜黄色的底部,发根已长出漆黑的新发。我说,你的发质很好,我喜欢所有本色的东西。如果你觉得这种五花八门的颜色好,自然也无妨。这是你的自由。 
  若樨说,这种头发,可以显示我的个性和自由。 
  我说,头发就是头发,它们不负责承担思想。真正的个性和自由,是头发里面的大脑的事。你能够把神经染上颜色吗? 
第四章
心是一只美丽的小箱子
  小时候上学,很惊奇以“心”为偏旁的字,怎么那么多?比如:“念、想、意、忘、慈、感、愁、思、恶、慰、慧……”等等等等,哈!一个庞大的家族。 
  除了这些安然地卧在底下的“心”以外,还有更多迫不及待站着的“心”。这就是那些带“竖心”旁的字,比如“忆、怀、快、怕、怪、恼、恨、惭、悄、惯、惜……”等等等等。原谅我就此打住,因为再举下去,实在有卖弄学问和抄字典的嫌疑。 
  从这些例证,可以想见当年老祖宗造字的时候,是多么重视“心”的作用,横着用了一番还嫌不过瘾,又把它立起来,再用一遭。 
  其实从医学解剖的观点来看,心虽然极其重要,但它的主要工作,是负责把血液输送到人的全身,好像一台水泵,干的是机械方面的活,并不主管思维。汉字里把那么多情绪和智慧的感受,都堆到它身上,有点张冠李戴。 
  真正统帅我们的思想的,是大脑。 
  人脑是一个很奇妙的器官。比如学者用“脑海”来描述它,就很有意思。一个脑壳才有多大?假若把它比成一个陶罐,至多装上三四个大“可乐”瓶子的水,也就满满当当了。如果是儿童,容量更有限,没准刚倒光几个易拉罐,就沿着罐子口溢出水来了。可是,不管是成人还是小孩的大脑,人们都把它形容成一个“海”,一个能容纳百川波涛汹涌的大海。这是为什么? 
  大脑是我们情感和智慧的大本营,它主宰着我们的思维和决策。它能记住许多东西,也能忘了许多东西。记住什么忘却什么,并不完全听从意志的指挥。比方明天老师要检查背诵默写一篇课文,你反复念了好多遍,就是记不住。就算好不容易记住了,到了课堂上一紧张,得,又忘得差不多了。你就是急得面红耳赤抓耳挠腮,也毫无办法。若是几个月后再问你,那更是云山雾罩一塌糊涂。可有些当时只是无意间看到听到的事情,比如路旁老奶奶一句夸奖的话,秋天庭院里一朵飘落的叶子,当时的印象很清淡,却不知被谁施了魔法,能像刀刻斧劈一般,永远留在我们记忆的年轮上。 
  我不知道科学家最近研究出了哪些关于记忆和遗忘的规则,反正以前是个谜。依我的大胆猜测,谜底其实也不太复杂。主管记住什么忘记什么的中枢,听从的是情感的指令。我们天生愿意保存那些美好、善良、友谊、勇敢的事件,不爱记着那些丑恶、虚伪、背叛、怯懦的片段。当然这并不是说人应该篡改真相,文过饰非虚情假意瞎编一气,只是想说明我们的心,好像一只美丽的小箱子,容量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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