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率之外

    孙无情甚至已经记不太清了，第一个和他提起执法者职责的，好像是秦楚安。
    联邦执法者，坐拥最全面的数据和强大的身体素质，需要承担的责任也更多。
    他们冰冷且无情，依托超级计算机和大数据，他们比别人更看重数字和概率。
    他们要把一切，控制在概率之内。
    执法者们的个人情感，决不允许掺杂在战斗之中。
    比如，林卫就不应该回塔楼。
    从病房离开，到救孙无情出来，其实只过了不到十五秒。
    十五秒，余念第一反应是把他女儿捆住，但还未下杀手。蓬莱岛和林卫两件事情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并且，手段之迅猛，同样让人始料未及。
    林卫领导的提乌斯学院能在全球所有势力中站稳脚跟，绝不是依托联邦或者余念的光环。
    相反，联邦的繁盛，为他一手策划。
    想要夺走，何其困难。
    “林卫，你要背叛我？”余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林卫和管甚。两人站在明月安然的身边，管甚手里还握着一个简单的钢刺。
    但就算管甚没有武器，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估计余念也没法拦住他。
    一直以来，余念给所有知道他身份和位置的人定了一个规矩，那就是不能靠近他十米之内，林卫也不可以。
    就算是把明月安然召来，两人在这塔楼最顶层，也是相隔十米之远。
    林卫不是没有这个能力，也不是不想打破这个规矩，或许，只是为了先救他的女儿。
    “我从未想过背叛联邦。”林卫的下巴全是鲜血，含糊不清道:"我希望联邦永远存在，七百年前人们在这片土地上签署了人权宣言，我希望这个法典永远都在。"
    “人类的进化，你无法阻止，就算我们无法阻止其它生物的毁灭一样。”
    “这次不一样，我们可以选。”
    “他的父母因为‘无名’的争斗而死，你给他母亲送药，因为各种原因晚了半天，你问他，他可以选吗？”余念苍老的脸转向了林卫身边的管甚，听到这句话，管甚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他的手，握紧了他的武器。
    “这一切都可以有个终点，改变我们的脑结构，把我们的意识上传到计算机，我们都可以永生不死。”余念继续说道：“林卫，一切概率之外的事，永远不会发生。”
    “这只是你一个人……”
    “一个人和千万人，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林卫竖起手掌，打断了余念的话：“不用说了，安然我要带走。整个联邦，不会总是你一个人的天下。”
    “那也不会是你的。”余念根本没有一丝犹豫，大脑内早已经给“卡尔斯”下达了命令，林卫话音未落，隐藏在房间墙壁的速射枪和激光炮一齐发射，无差别的对准了三人的要害。
    反应最快的管甚在一瞬间就把两人的脑袋往下按，激光炮擦着他们的头皮飞过，已然烧焦了他们的皮肤。紧接着，管甚手里的钢刺不知何时已经脱手而出，直指面前的余念。
    但就在余念面前五米处，钢刺瞬间被湍流的高能粒子毁成了一地齑粉。
    余念苍老，根本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既然能执掌联邦那么多
    年，肯定有些手段。
    不然别人进入他十米之内，是为了自己安全，也是为了别人安全。
    堪比柳御恩赐级别的高能粒子墙，无时无刻不拦在他的面前，不论敌我，靠近则格杀。
    而林卫那些人，就没有那么全面的防御了。
    第二轮齐射，管甚只来得及自保。始终是有数发子弹，落到了林卫和明月安然之间。子弹如肉发出的声音，管甚不仅熟悉，还数的清楚。
    他们三人都没有穿战甲，每一发子弹，都会在身上造成碗口大小的血洞。
    只是，并没有明月安然的惨叫声传来。
    “父亲……”
    “管甚，保护好她。”林卫的声音细若游丝：“我去和你母亲说声对不起……”
    话音未落，鲜血都还没来得及从伤口中迸溅出来，林卫再次握紧拳头。
    这个恩赐，他用了二十几年，得心应手。
    很多人都以为他必须要触碰到转移对象才能使用瞬间移动，这几乎成为了他的惯用动作。
    唯一的例外，就是半个月前他在格陵兰岛转移孙无情几人的时候，使用了隔空转移的手段。
    事到如今，这招式怕是用不了几次了。
    一声轻响，林卫面前，明月安然和管甚消失无踪。
    但林卫却还留在办公室内，和余念对望。
    “自己抗下所有子弹，不就是找死吗？”余念很快接收到了“卡尔斯”给出的消息，管甚和明月安然就出现在学院的边缘，看样子，就连林卫也无法凭自己的力量把他们带出联邦。
    恩赐，始终是有极限的。更何况，林卫也已经油尽灯枯。
    “我已经快忘了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卫颤抖着身体，想要靠近余念，但浑身的伤口让他的动作不听使唤：“但我必须这么做。”
    “是灵狐蛊惑你的吧。”余念说道：“我以为当年杀了他本人就可以，没想到啊。”
    “我们的……目标……一致。”林卫对余念再次伸出了手，但面前这位老人挺胸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卫。
    连传送明月安然都无法成功，那他的恩赐，肯定也无法对余念下手。
    说到底，林卫只是人，而不是神。
    “目标一致？”余念笑道：“灵狐只不过是借你们的力量，夺走我的位置而已。”
    听了这句话，林卫七窍流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困惑的表情，他的眉头皱起，眼神飘忽，却在最后的时刻，再次握紧了拳头。
    这一瞬间，余念看着场景瞬间变幻，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到了学院城堡前的草坪上。
    林卫倒在他的面前，鲜血弥漫着他的病服，像极了他平时穿的血袍。
    信号恢复，余念离开了保护他的城堡，明月安然距离他足有五公里远，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但警报，却并没有解除。
    林卫用他的死换来了时间，蓬莱岛近在咫尺，管甚将要带着明月安然离开，而孙无情，却不断突破地底的阻碍，来到地面上。
    所有的决策，都压在了余念这里。
    “拦住孙无情，让所有执法者出来。”余念在宽阔的草坪上后退一步，看着接近自己的飞行器说道：“我要更多的计算资源。”
    说完这
    句话，他大手一挥，更多联邦城市的计算资源收归卡梅尔城所有，灯光黯淡，能源消失，“卡尔斯”又获得了更多的资源。
    用来对抗东国的力量。
    因为被耽误的这几分钟内，蓬莱岛已经接近了提乌斯学院。
    巨大的机械战舰甚至无视洲际导弹和攻击，六千多米的高空上，爆炸声炸出无数的金属碎片，但蓬莱岛的速度，没有丝毫减少。
    相比余念，管甚他们更靠东边，更接近蓬莱岛。
    只不过，这一次，最靠近余念的敌人居然是孙无情。
    管甚从机械内部拆出来的能源成了孙无情手中唯一的牌，有了这个能源，他才能利用原子构成制造出能动的机械，来让自己抵抗重力离开地底。让这个庞大的地下设施动起来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力气，孙无情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只小老鼠，如果只是为了离开，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除非，有人能拦住他。
    就在他准备到达地面的那一刻，有人从城堡内走出，径直来到了地下室。
    靠近地面的几十米，是一个巨大空旷的大厅。一年前，孙无情就是在这个大厅里见到了林琼露。
    今天，他同样见到了一位老朋友。
    秦楚安。
    地板被孙无情用恩赐吞噬，带着能源的他跳进了大厅，却迎面碰上了一架机甲。
    之所以知道是秦楚安，是因为这架不搭载任何武器的机甲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架电磁炮。
    虚空中创造物质的本领，整个世界，或许只剩下秦楚安和孙无情有。那些教堂造出的天使，只不过是一些残次品罢了。
    “秦楚安？”孙无情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中，却没有任何回应。
    极强的身体素质让他躲过了第一击，当更多的武器再次凭空出现在面前的机甲上，瞄准了他。
    孙无情转身想继续往上突破，但这一次，他的恩赐不再起作用了。
    原本要被他拆散的原子结构，被另一种力量重新连接在了一起。同样的力量相互碰撞，换来的是不断崩溃又重组的天花板。
    晚一分钟离开，就多一分余念逃跑的机会。
    这个瞬间，孙无情想到了林卫最后对他说的话。
    “艹。”
    孙无情咒骂一句，双脚反踏天花板落在地板上，背后背着的能源核心外不断的蔓延出金属块，迅速的组建起一把新的武器。
    曾经，秦楚安比孙无情更早的获得恩赐，在执法者的道路上，走的比孙无情要远。
    但仅仅是离开学院的这一年，孙无情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连续的轰炸声中，烟尘之下，孙无情踏上了对方机甲的头顶。
    “秦楚安，出来。”小型电磁炮对准了驾驶舱，见对方没有应答，一道极强的电压瞬间刺透了整架机甲，焦糊味立刻传了过来。
    用物理手段砸开驾驶舱，孙无情看到的，并非是自家兄弟的双眼。
    而是浑身插满管子，和躺在棺材里的死人一样的秦楚安。
    “他已经没用了，现在，我只需要你。”驾驶舱内，余念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就如同北极的冰川一样寒冷。
    九天神皇